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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閨闼堅心燈火鬧囹圄捷報旗鈴2


()蜚英領命,走到張家門首,正撞見了張幼謙。幼謙道:“好了,好了。我正走出來要央楊老媽來通信,恰好你來了。”蜚英道:“我家姐姐盼官人不來,時常啼哭。日日叫我打聽,今得知官人到了,登時遣我來約官人,今夜照舊竹梯上進來相會。有一個柬帖在此。”幼謙拆開來,乃是一首《蔔真子》詞。詞雲:

幸得那人歸,怎便教來也?一日相思十二時,直是情難舍!本是好姻緣,又怕姻緣假。若是教随别個人,相見黃泉下。

幼謙讀罷詞,回他說:“曉得了。”蜚英自去。幼謙把詞來珍藏過了。

到得晚間,遠望樓西,已有三燈明亮,急急走去牆外看,竹梯也在了。進去見了惜惜,惜惜如獲珍寶,雙手抱了,口裏埋怨道:“虧你下得!直到這時節才歸來!而今已定下日子了,我與你就是無夜不會,也隻得兩月多,有限的了。當與你極盡歡娛而死,無所遺恨。你少年才俊,前程未可量。奴不敢把世俗兒女态,強你同死。但日後對了新人,切勿忘我!”說罷大哭。幼謙也哭道:“死則俱死,怎說這話?我一從别去,那日不想你?所以試畢不等揭曉就回,隻爲不好違拗得父親,故遲了幾日。我認個不是罷了,不要怪我!蒙寄新詞,我當依韻和一首,以見我的心事。”那過惜惜的紙筆,寫道:

去時不由人,歸怎由人也?羅帶同心結到成,底事教拚舍?心是十分真,情沒些兒假。若道歸遲打掉蓖,甘受三千下。

惜惜看了詞中之意,曉得他是出于無奈,也不怨他,同到羅帏之中,極其缱绻。俗語道新婚不如遠歸,況且曉得會期有數。又是一刻千金之價。你貪我愛,盡着心性做事,不顧死活。如是半月,幼謙有些膽怯了。對惜惜道:“我此番無夜不來,你又早睡晚起,覺得忒膽大了些!萬一有些風聲,被人知覺,怎麽了?”惜惜道:“我此身早晚拚是死的。且盡着快活。就敗露了,也隻是一死,怕他甚麽?”果然惜惜忒放潑了些,羅媽媽見他日間做事,有氣無力,長打呵欠,又有時早晨起來,眼睛紅腫的。心裏疑惑起來道:“這丫頭有些改常了,莫不做下甚麽事來?”就留了心。到人靜後,悄悄到女兒房前察聽動靜。隻聽得女兒在閣上。低低微微與人說話。羅媽媽道:“可不作怪!這早晚難道還與蜚英這丫頭講甚麽話不成?就講話,何消如此輕的,聽不出落句來?”再仔細聽了一回,又聽得閣底下房裏打鼾響,一發驚異道:“上邊有人講話,下邊又有人睡下,可不是三個人了?睡的若是蜚英丫頭,女兒卻與那個說話?這事必然跷蹊。”急走去對老兒說了這些緣故。羅仁卿大驚道:“吉期近了,不要做将出來?”對媽媽道:“不必遲嶷,竟闖上閣去一看。好歹立見。那閣上沒處去的。”媽媽去叫起兩個養娘,拿了兩燈火,同媽媽前走,仁卿執着杆棒押後。一徑到女兒房前來。見房門關得緊緊的,媽媽出聲叫:“蜚英丫頭。”蜚英還睡着不應,閣上先聽見了。惜惜道:“娘來叫,必有甚家事。”幼謙慌張起來,惜惜道:“你不要慌!悄悄住着,待我迎将下去。夜晚間他不走起來的。”忙起來穿了衣服。一面定下樓來。張幼謙有些心虛,怕不尴尬,也把衣服穿起,卻是沒個走路,隻得将就閃在暗處靜聽。惜惜隻認做母親一個來問甚麽話的,道是迎住就罷了,豈知一開了門,兩燈火照得通紅,連父親也在,吃了一驚,正說不及話出來。隻見母親抓了養娘手裏的火,父親帶者杆棒,望閣上直奔。惜惜見不是頭,情知事發,便走向閣外來,望井裏要跳。一個養娘見他走急,帶了火來照;一個養姐是空手的,見他做勢,連忙抱住道:“爲何如此?”便喊道:“姐姐在此投井!”蜚英驚醒,走起來看,隻見姐姐正在那裏苦掙,兩個養娘盡力抱住。蜚英走去伏在井欄上了,口裏哼道:“姐姐使不得!”

不說下邊鳥亂,且說羅仁卿夫妻走到閣上暗處,搜出一個人來。仁卿幸起杆棒,正待要打。媽媽将燈上前一照,仁卿卻認得是張忠父的兒子幼謙。且歇了手,罵道:“小畜生!賊禽獸!你是我通家子侄,怎幹出這等沒道理的勾當來,玷辱我家!”幼謙隻得跪下道:“望伯伯恕小侄之罪,聽小侄告訴。小侄自小與令愛隻爲同日同窗,心中相契。前年曾着人相求爲婚,伯伯口許道:‘等登第方可。’小侄爲此發奮讀書,指望完成好事。豈知宅上忽然另許了人家,故此令愛不忿,相招私合,原約同死同生,今日事已敗露,令愛必死,小侄不願獨生,憑伯伯打死罷!”仁卿道:“前日此話固有,你幾時又曾登第了來,卻怪我家另許人?你如此無行的禽獸,料也無功名之分。你罪非輕,自有官法,我也不私下打你。”一把扭住。媽媽聽見閣前嚷得慌,也恐怕女兒短見,忙忙催下了閣。

仁卿拖幼謙到外邊學屋,把條索子捆住,夫好在書房裏。叫家人看守着他,隻等天明送官。自家複身進來看女幾時,隻見颠得頭蓬發亂,媽媽與養娘們還攪做了一團,在那裏嚷。仁卿怒道:“這樣不成器的!等他死了罷!攔他何用?”幸起杆棒要打,卻得媽媽與養娘們,攙的攙,馱的馱,擁上閣去了,剩得仁卿一個在底下。擡頭一看,隻見蜚英還在井欄邊。仁卿一肚子惱怒,正無發洩處,一手楸住頭發,拖将過來便打道:“多是你做了牽頭,牽出事來的。還不實說?是怎麽樣起頭的?”蜚英起初還推一向在閣下睡,不知就裏,被打不過,隻得把來蹤去迹細細招了,又說道:“姐姐與張官人時常哭泣,隻求同死的。”仁卿見說了這話,喝退了蜚英,心裏也有些懊悔道:“前日便許了他,不見得如此。而今卻有辛家在那裏,其事難處。不得不經官了。”

鬧嚷了大半夜,早已天明。元來但是人家有事,覺得天也容易亮些。媽媽自和養娘窩伴住了女兒,不容他尋死路。仁卿卻押了幼謙一路到縣裏來。縣宰升堂,收了狀詞,看是奸情事,乃當下捉獲的,知是有據。又見狀中告他是秀才。就叫張幼謙上來問道:“你讀書知禮,如何做此敗壞風化之事?”幼謙道:“不敢瞞大人,這事有個委曲,非孟浪男女宣淫也。”縣宰道:“有何委屈?”幼謙道:“小生與羅氏女同年月日所生,自幼羅家即送在家下讀書,又系同窗。情孚意洽,私立盟書,誓成偕老,後來曾央媒求聘,羅家回道:‘必待登第。方許成婚。’小生随父遊學,兩年歸家,誰知羅家不記前言,竟自另許了親家。羅氏女自道難負前誓,隻待臨嫁之日,拼着一死,以謝小生,所以約小生去觑面永訣。蹤迹不密,卻被擒獲。羅女強嫁必死,小生義不獨生。事情敗露。不敢逃罪。”

縣宰見他人材俊雅,言詞慷慨,有心要周全他。問羅仁卿道:“他說的是實否?”仁卿道:“話多實的,這事卻是不該做。”縣宰要試他才思。那過紙筆來與他道:“你情既如此,口說無憑,可将前後事寫一供狀來我看。”幼謙當堂提筆,一揮而就。供雲:

竊惟情之所锺,正在吾輩;義之不歉,何恤人言!羅女生同月日。曾與共塾而非書生;幼謙契合金蘭,匪僅逾牆而摟處子。長卿之悅,不爲挑琴;宋玉之招,甯關好色!原許乘尤須及第,未曾經打昆娓;卻教跨鳳别吹箫,忍使頓成怨曠!臨嫁而期永訣,何異十年不字之貞;赴約而願捐生,無忝千裏相思之誼。既藩籬之已觸,忠桎梏而自甘。伏望憫此緣悭,巧賜續貂奇遇;憐其情至,曲施解網深仁。寒谷逢乍轉之春,死灰有複燃之色。施同種玉,報拟銜環。上供。

縣宰看了供詞,大加歎賞,對羅仁卿道:“如此才人,足爲快婿。爾女已是覆水難收,何不宛轉成就了他?”羅仁卿道:已受過辛氏之聘,小人如今也不得自由。”縣宰道:“辛氏知此風聲,也未必情願了。”

縣宰正待勸化羅仁卿,不想辛家知道,也來補狀,要追究奸情。那辛家是大富之家,與縣宰平日原有往來的。這事是他理直,不好曲拗得,又恐怕張幼謙出去,被他兩家氣頭上蠻打壞了,隻得準了辛家狀詞,把張幼謙權且收監,還要提到羅氏再審虛實。

卻說張媽媽在家,早晨不見兒子來吃早飯,到書房裏尋他,卻又不見,正不知那裏去了。隻見楊老媽走來慌張道:“孺人知道麽?小官人被羅家捉奸,送在牢中去了。”張媽媽大驚道:“怪道他連日有些失張失智,果然做出來。”楊老媽道:“羅、辛兩家都是富豪,隻怕官府處難爲了小官人,怎生救他便好?”張媽媽道:“除非着人去對他父親說知,讨個商量。我是婦人家,幹不得甚麽事,隻好管他牢中送飯罷了。”張媽媽叫着一個走使的家人,寫了備細書一封,打發他到湖北去通張忠父知道,商量尋個方便。家人星夜去了。

這邊張幼謙在牢中,自想:“縣宰十分好意,或當保全。但不知那晚惜惜死活如何,隻怕今生不能再會了!”正在思念流淚,那牢中人來索常例錢、油火錢,虧得縣宰曾分付過,不許難爲他,不緻動手動腳,卻也言三語四,絮聒得不好聽。幼謙是個書生,又兼心事不快時節,怎耐煩得這些模樣?分解不開之際,忽聽得牢門外一片鑼聲篩着,一夥人從門上直打進來,滿牢中多吃一驚。

幼謙看那爲頭的肩下插着一面紅旗,旗上挂下銅鈴,上寫“帥府捷報”。亂嚷道:“那一位是張幼謙秀才?”衆人指着幼謙道:“這個便是。你們是做甚麽的?”那夥人不由分說,一擁将來,團團把幼謙圍住了。道:“我們是湖北帥府,特來報秀才高捷的。快寫賞票!”就有個摸出紙筆來揿住他手,要寫“五百貫”,“三百貫”的亂嘈!幼謙道:“且不要忙,拿出單來看,是何名次,寫賞未遲。”報的人道:“高哩,高哩。”那出一張紅單來。乃是第三名。幼謙道:“我是犯罪被禁之人,你如何不到我家裏報去,卻在此獄中羅唣?知縣相公知道,須是不便。”報的人道:“咱們是府上來。見說秀才在此,方才也曾着人禀過知縣相公的。這是好事,知縣相公料不嗔怪。”幼謙道:“我身命未知如何,還要知縣相公做主,我枉自寫賞何幹?”報的人隻是亂嚷。牢中人從旁撮哄,把一個牢裏鬧做了一片。隻聽得喝道之聲,牢中人亂竄了去,喊道:“知縣相公來了。”須臾,縣宰笑嘻嘻的踱進牢來,見衆人尚擁住幼謙不放,縣宰喝道:“爲甚麽如此?”報的人道:“正要相公來,張秀才自道在牢中,不肯寫賞,要請相公做主。”縣宰笑道:“不必喧嚷。張秀才高中,本縣原有公費,賞錢五十貫文,在我庫上來領。”那過筆來寫與他了,衆人嫌少,又添了十貫,然後散去。

縣宰請過張幼謙來換了衣巾,施禮過,拱他到公廳上,稱賀道:“恭喜高掇。”幼謙道:“小生蒙覆庇之恩。雖得僥幸,所犯愈大,還仗大人保全!”縣宰道:“此纖芥之事,不必介杯!下官自當宛轉。”此時正出牌去拘羅惜惜出官對理未到,縣宰當廳就發個票下來,票上寫道:“張子新捷,鼓樂送歸,羅女免提,侯申州定奪。”寫畢。就喚吏典那花紅鼓樂馬匹伺侯。縣宰敬幼謙酒三杯,上了花紅,送上了馬,鼓樂前導,送出縣門來。正是:

昨日牢中因犯,今朝馬上郎君。

風月場添彩色,氤氲使也歡欣。

卻說幼謙迎到半路上,隻見前面兩個公人,押着一乘女轎,正望縣裏而來。轎中隐隐有哭聲,這邊領票的公人認得,知是羅惜惜在内,高叫道:“不要來了,張秀才高中,免提了。”就那出票來與那邊的公人看。惜惜在轎中分明聽得,頂開轎簾窺看,隻見張生氣昂昂,笑欣欣騎在馬上到面前來,心中暗暗自樂。幼謙望去,見惜惜在轎中,曉得那晚不曾死,心中放下了一個大疙瘩。當下四目相視,悲喜交集。擡惜惜的,轉了轎,正在幼謙馬的近邊,先先後後,一路同走,恰象新郎迎着新人轎的一般。單少的是轎上結彩,直到分路處,兩人各丢眼色而别。

幼謙回來見了母親,拜過了,賞賜了迎送之人,俱各散訖。張媽媽道:“你做了不老成的事,幾把我老人家急死。若非有此番天救星,這事怎生了結?今日報事的打進來,還隻道是官府門中人來嚷,慌得娘沒躲處哩。直到後邊說得明白,方得放心。我說你在縣牢裏,他們一往來了。卻是縣間如何就肯放了你?”幼謙道:“孩兒不才,爲兒女私情,做下了事,連累母親受驚。虧得縣裏大人好意,原有周全婚姻之意,隻礙着親家不肯。而今僥幸有了這一步,縣裏大人十分歡喜,送孩兒回來,連羅氏女也免提了。孩兒癡心想着,不但可以免罪,或者還有些指望也不見得。”媽媽道:“雖然知縣相公如此,卻是聞得辛家恃富,不肯住手。要到上司陳告,恐怕對他不過。我起初曾着人到你父親處商量去了,不知有甚關節來否?”幼謙道:“這事且隻看縣裏申文到州,州裏主意如何,再作道理。娘且寬心。”須臾之間,鄰舍人家鄉來叫喜,楊老媽也來了。母親歡喜,不在話下。

卻說本州大守升堂,接得湖北帥使的書一封,拆開來看,卻爲着張幼謙、羅氏事,托他周全。此書是張忠父得了家信,央求主人寫來的。總是就托忠父代筆,自然寫得十分懇切。那時帥府有權,大守不敢不盡心,隻不知這件事的頭腦備細,正要等縣宰來時問他。恰好是日,本縣申文也到,大守看過,方知就裏。又曉得張幼謙新中,一發要周全他了。隻見辛家來告狀道:“張幼謙犯奸禁獄,本縣爲情擅放,不行究罪,實爲枉法。”大守叫辛某上來,曉谕他道:“據你所告,那羅氏已是失行之婦,你争他何用?就斷與你家了,你要了這媳婦,也壞了聲名。何不追還了你原聘的财禮,另娶了一房好的,毫無暇玷,可不是好?你須不比羅家,原是幹淨的門戶,何苦争此閑氣?”辛某聽大守說得有理,一時沒得回答,叩頭道:“但憑相公做主。”大守即時叫吏典那紙筆與他,要他寫了情願休羅家親事一紙狀詞,行移本縣,在羅仁卿名下,追辛家這項聘财還他。辛家見大守處分,不敢生詞說,叩頭而出。

大守當下密寫一書,釘封在文移中,與縣宰道:“張、羅,佳偶也。茂幸可爲了此一段姻緣,此奉帥府處分,毋忽!”縣宰接了州間文移,又看了這書,具兩個名帖,先差一個吏典去請羅仁卿公廳相見;又差一個吏典去請張幼謙。分頭去了。

羅仁卿是個自身富翁,見縣官具帖相請,敢不急赴?即忙換了小帽,穿了大擺褶子,來到公廳。縣宰隻要完成好事,優禮相待。對他道:“張幼謙是個快婿,本縣前日曾勸足下納了他。今已得成名,若依我處分,誠是美事。”羅仁卿道:“相公分付,小人怎敢有違?隻是已許下幸家,辛家斷然要娶,小人将何辭回得他?有此兩難,乞相公台鑒。”縣幸道:“隻要足下相允,辛家已不必慮。”笑嘻嘻的叫吏典在州裏文移中,那出辛家那紙休親的狀來,把與羅仁卿看。縣宰道:“辛家已如此,而今可以賀足下得佳婿矣。”仁卿沉吟道:“辛家如何就肯寫這一紙?”縣幸笑道:“足下不知,此皆州守大人主意,叫他寫了以便令婿完姻的。”就在袖裏摸出大守書來,與仁卿看了。仁卿見州、縣如此爲他,怎敢推辭?隻得謝道:“兒女小事,勞煩各位相公費心,敢不從命?”隻見張幼謙也請到了,縣幸接見,笑道:“适才令嶽親口許下親事了。”就把密書并辛氏休狀與幼謙看過,說知備細。幼謙喜出望外,稱謝不已。縣宰就叫幼謙當堂拜認了丈人,羅仁卿心下也自喜歡。縣宰邀進後堂,治酒待他翁婿兩人。羅仁卿謙遜不敢與席,縣宰道:“有令婿面上,一坐何妨!”當下盡歡而散。

幼謙回去,把父親求得湖北帥府關節托大守,大守又把縣宰如此如此備細說一遍,張媽媽不勝之喜。那羅仁卿吃了知縣相公的酒,身子也輕了好些,曉得是張幼謙面上帶挈的,一發敬重女婿。羅媽媽一向護短女兒,又見仁卿說州縣如此做主,又是個新得中的女婿,得意自不必說。次日,是黃道吉日,就着楊老媽爲媒,說不舍得放女兒出門,把張幼謙贅了過來。洞房花燭之夜,兩新人原是舊相知,又多是吃驚吃吓,哭哭啼啼死邊過的,竟得團圓,其樂不可名狀。

成親後,夫婦同到張家拜見媽媽。媽媽看見佳兒佳婦,十分美滿。又分付道:“州、縣相公之恩,不可有忘!既已成親,須去拜謝。”幼謙道:“孩兒正欲如此。”遂留下惜惜在家相伴婆婆閑話,張媽媽從幼認得媳婦的,愈加親熱。幼謙卻去拜謝了州、縣。歸來,州縣各遣人送禮緻賀。打發了畢,依舊一同到丈人家裏來了。明年幼謙上春官,一舉登第,仕至别駕,夫妻偕老而終。詩曰:

漫說囹圄是福堂,誰知在内報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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