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敬小慎微,動不失時。<随-夢>小說щww..lā百射重戒,禍乃不滋。計福勿及,慮禍過之。同日被霜,蔽者不傷。愚者有備,與知者同功。夫爝火在缥煙之中也,一指所能息也;唐漏若鼷穴,一抔之所能塞也。及至火之燔孟諸而炎雲台,水決九江而漸荊州,雖起三軍之衆,弗能救也。夫積愛成福,積怨成禍。若癰疽之必潰也,所浼者必多矣。諸禦鞅複于簡公曰:“陳成常、宰予二子者,甚相憎也。臣恐其構難而危國也。君不如去一人。”簡公不聽。居無幾何,陳成常果攻宰予于庭中,而弑簡公于朝。此不知敬小之所生也。魯季氏郈氏鬥雞,郈氏介其雞,而季氏爲之金距。季氏之雞不勝。季平子怒,因侵郈氏之宮而築之。郈昭伯怒,傷之魯昭公曰:“禱于襄公之廟,舞者二人而已,其餘盡舞于季氏。季氏之無道無上,久矣。弗誅,必危社稷!”公以告子家駒。子家駒曰:“季氏之得衆,三家爲一。其德厚,其威強,君胡得之!”昭公弗聽,使郈昭伯将卒以攻之。仲孫氏、叔孫氏相與謀曰:“無季氏,死亡無日矣。”遂興兵以救之。郈昭伯不勝而死,魯昭公出奔齊。故禍之所從生者,始于雞定;及其大也,至于亡社稷。故蔡女蕩舟,齊師大侵楚。兩人構怨,廷殺宰予,簡公遇殺,身死無後,陳氏代之,齊乃無呂。兩家鬥雞,季氏金距,郈公作難,魯昭公出走。故師之所處,生以棘楚,禍生而不蚤滅,若火之得燥,水之得濕,浸而益大。癰疽發于指,其痛遍于體。故蠹啄剖梁柱,蚊虻走牛羊,此之謂也。
人皆務于救患之備。而莫能知使患無生。夫使患無生,易于救患而莫能加務焉,則未可與言術也。晉公子重耳過曹,曹君欲見其骿肋。使之袒而捕魚。厘負羁止之曰:“公子非常也。從者三人,皆霸王之佐也。遇之無禮,必爲國憂。”君弗聽。重耳反國,起師而伐曹,遂滅之。身死人手。社稷爲墟。禍生于袒而捕魚,齊、楚欲救曹,不能存也。聽厘負羁之言,則無亡患矣。今不務使患無生,患生而救之,雖有聖知,弗能爲謀耳。患禍之所由來者,萬端無方。是故聖人深居以避辱,靜安以待時。小人不知禍福之門戶,妄動而絓羅網。雖曲爲之備,何足以全其身!譬猶失火而鑿池,被裘而用箑也。且唐有萬穴,塞其一,魚何遽無由出?室有百戶,閉其一,盜何遽無從入。夫牆之壞也于隙,劍之折必有齒。聖人見之密,故萬物莫能傷也。太宰子朱待飯于令尹子國。令尹子國啜羹而熱,投卮漿而沃之。明日。太宰子朱辭官而歸。其仆曰:“楚太宰未易得也,辭官去之,何也?”子朱曰:“令尹輕行而簡禮,其辱人不難。”明年。伏郎尹而笞之三百。夫仕者先避之,見終始微矣。
夫鴻鹄之未孚于卵也,一指蔑之,則靡而無形矣;及至其筋骨之已就,而羽翮之既成也,則奮翼揮《羽慧》。淩乎浮雲,背負青天,膺摩赤霄,翺翔乎忽荒之上,析惕乎虹霓之間。雖有勁弩利矰微繳,蒲且子之巧,亦弗能加也。江水之始出于岷山也,可扌搴衣而越也,及至乎下洞庭,骛石城,經丹徒,起波濤,舟杭一日不能濟也。是故聖人者,常從事于無形之外,而不留思盡慮于成事之内。是故患禍弗能傷也。人或問孔子曰:“顔回何如人也?”曰:“仁人也。丘弗如也。”“子貢何如人也?”曰:“辯人也。丘弗如也。”“子路何如人也?”曰:“勇人也。丘弗如也。”賓曰:“三人皆賢夫子,而爲夫子役。何也?”孔子曰:“丘能仁且忍,辯且讷,勇且怯。以三子之能,易丘一道,丘弗爲也。”孔子知所施之也。
秦牛缺徑于山中,而遇盜。奪之車馬,解其橐笥,拖其衣被,盜還反顧之,無懼色憂志,驩然有以處得也。盜遂問之曰:“吾奪子财貨,劫子以刀,而志不動,何也?”秦牛缺曰:“車馬所以載身也,衣服所以掩形也,聖人不以所養害其養。”盜相視而笑曰:“夫不以欲傷生,不以利累形者,世之聖人也。以此而見王者,必且以我爲事也。”還反殺之。此能以知知矣,而未能以知不知也。能勇于敢,而未能勇于不敢也。凡有道者,應卒而不乏,遭難而能免,故天下貴之。今知所以自行也,而未知所以爲人行也。其所論未之究者也。人能由昭昭于冥冥,則幾于道矣。《詩》曰:“人亦有言,無哲不愚。”此之謂也。
事或爲之,适足以敗之;或備之,适足以緻之。何以知其然也?秦皇挾錄圖,見其傳曰:“亡秦者,胡也。”因發卒五十萬,使蒙公、楊翁子将,築修城。西屬流沙,北擊遼水,東結朝鮮,中國内郡挽車而饷之。又利越之犀角、象齒、翡翠、珠玑,乃使尉屠睢發卒五十萬,爲五軍,一軍塞镡城之嶺,一軍守九疑之塞,一軍處番禺之都,一軍守南野之界,一軍結餘幹之水。三年不解甲馳弩,使臨祿無以轉饷。又以卒鑿渠而通糧道,以與越人戰,殺西嘔君譯籲宋。而越人皆入叢薄中,與禽獸處,莫肯爲秦虜。相置桀駿以爲将,而夜攻秦人,大破之。殺尉屠睢,伏屍流血數十萬,乃發谪戍以備之。當此之時,男子不得修農畝,婦人不得剡麻考縷,羸弱服格于道,大夫箕會于衢,病者不得養,死者不得葬。于是陳勝起于大澤,奮臂大呼,天下席卷,而至于戲。劉、項興義兵随,而定若折槁振落,遂失天下。禍在備胡而利越也。欲知築修城以備亡,不知築修城之所以亡也。發谪戍以備越,而不知難之從中發也。夫鵲先識歲之多風也,去高木而巢扶枝,大人過之則控◆,嬰兒過之則挑其卵;知備遠難而忘近患。故秦之設備也,鳥鵲之智也。
或争而反強之,或聽從而反止之。何以知其然也?魯哀公欲西益宅,史争之,以爲西益宅不祥。哀公作色而怒。左右數谏不聽。乃以問其傅宰折睢,曰:“吾欲益宅。而史以爲不祥。子以爲何如?”宰折睢曰:“天下有三不祥,西益宅不與焉。”哀公大悅而喜。頃,複問曰:“何謂三不祥?”對曰:“不行禮義,一不祥也;嗜欲無止。二不祥也;不聽強谏,三不祥也。”哀公默然深念,憤然自反,遂不西益宅。夫史以争爲可以止之,而不知不争而反取之也。智者離路而得道。愚者守道而失路。夫硭抵巧,于閉結無不解。非能閉結而盡解之也,不解不可解也。至乎以弗解解之者,可與及言論矣。中國古籍全錄
或明禮義、推體而不行,或解構妄言而反當。何以明之?孔子行遊,馬失,食農夫之稼,野人怒,取馬而系之。子貢往說之,卑辭而不能得也。孔子曰:“夫以人之所不能聽說人。譬以大牢享野獸,以《九韶》樂飛鳥也。予之罪也,非彼人之過也。”乃使馬圉往說之。至,見野人曰:“予耕于東海,至于西海,吾馬之失,安得不食子之苗?”野人大喜,解而與之。說若此其無方也,而反行。事有所至,而巧不若拙。故聖人量鑿而正枘。夫歌《采菱》。發《陽阿》,鄙人聽之,不若此《延路》、《陽局》。非歌者拙也,聽者異也。故交畫不暢。連環不解,物之不通者,聖人不争也。
仁者,百姓之所慕也;義者,衆庶之所高也。爲人之所慕,行人之所高。此嚴父之所以教子,而忠臣之所以事君也。然世或用之而身死國亡者,不同于時也。昔徐偃王好行仁義,陸地之朝者三十二國。王孫厲謂楚莊王曰:“王不伐徐,必反朝徐。”王曰:“偃王,有道之君也,好行仁義,不可伐。”王孫厲曰:“臣聞之,大之與小,強之與弱也,猶石之投卵,虎之啖豚,又何疑焉?且夫爲文而不能達其德,爲武而不能任其力,亂莫大焉。”楚王曰:“善”。乃舉兵而伐徐,遂滅之。知仁義而不知世變者也。申菽、杜茝,美人之所懷服也;及漸之于滫,則不能保其芳矣。古者,五帝貴德,三王用義,五霸任力。今取帝王之道,而施之五霸之世,是由乘骥逐人于榛薄,而蓑笠盤旋也。今霜降而樹谷,冰泮而求獲,欲其食則難矣。故《易》曰:“潛龍勿用”者,言時之不可以行也。故“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終日乾乾,以陽動也;夕惕若厲,以陰息也。因日以動,因夜以息,唯有道者能行之。夫徐偃王爲義而滅,燕子哙行仁而亡,哀公好儒而削,代君爲墨而殘。滅亡削殘,暴亂之所緻也,而四君獨以仁義儒墨而亡者,遭時之務異也。非仁義儒墨不行,非其世而用之,則爲之禽矣。
夫戟者,所以攻城也;鏡者,所以照形也。宮人得戟,則以刈葵;盲者得鏡,則以蓋卮。不知所施之也。故善鄙不同,诽譽在俗;趨舍不同,逆順在君。狂谲不受祿而誅,段幹木辭相而顯,所行同也,而利害異者,時使然也。故聖人雖有其志,不遇其世,僅足以容身,何功名之可緻也!知天之所爲,知人之所行,則有以任于世矣。知天而不知人,則無以與俗交;知人而不知天,則無以與道遊。單豹倍世離俗,岩居谷飲,不衣絲麻,不食五谷,行年七十,猶有童子之顔色。卒而遇饑虎,殺而食之。張毅好恭,過宮室廊廟必趨,見門闾聚衆必下,厮徒馬圉,皆與伉禮。然不終其壽,内熱而死。豹養其内而虎食其外,毅修其外而疾攻其内。故直意适情,則堅強賊之;以身役物,則陰陽食之。此皆載務而戲乎其調者也。中國古籍全錄
得道之士,外化而内不化,外化,所以入人也,内不化,所以全其身也。故内有一定之操,而外能诎伸、赢縮、卷舒,與物推移,故萬舉而不陷。所以貴聖人者,以其能龍變也。今扌卷扌卷然守一節,推一行,雖以毀碎滅沉,猶且弗易者,此察于小好,而塞于大道也。趙宣孟活饑人于委桑之下,而天下稱仁焉。荊亻次非犯河中之難,不失其守,而天下稱勇焉。是故見小行則可以論大體矣。田子方見老馬于道。喟然有志焉。以問其禦曰:“此何馬也?”其禦曰:“此故公家畜也。老疲而不爲用,出而鬻之。”田子方曰:“少而貪其力,老而棄其身,仁者弗爲也。”束帛以贖之。疲武聞之。知所以歸心矣。齊莊公出獵,有一蟲舉足将搏其輪,問其禦曰:“此何蟲也?”對曰:“此所謂螳螂者也。其爲蟲也,知進而不知卻,不量力而輕敵。”莊公曰:“此爲人而必爲天下勇武矣。”回車而避之。勇武聞之。知所盡死矣。故田子方隐一老馬而魏國載之,齊莊公避一螳螂而勇武歸之。湯教祝網者,而四十國朝;文王葬死人之骸,而九夷歸之;武王蔭麝氯擻陂邢攏左擁而右扇之,而天下懷其德;越王勾踐一決獄不辜,援龍淵而切其股,血流至足,以自罰也,而戰武士必其死。故聖人行之于小,則可以覆大矣;審之于近。則可以懷遠矣。
孫叔敖決期思之水,而灌雩婁之野,莊王知其可以爲令尹也。子發辯擊劇而勞佚齊,楚國知其可以爲兵主也。此皆形于小微而通于大理者也。聖人之舉事,不加憂焉,察其所以而已矣。今萬人調鍾,不能比之律;誠得知者,一人而足矣。說者之論,亦猶此也。誠得其數,則無所用多矣。夫車之所以能轉千裏者。以其要在三寸之轄。夫勸人而弗能使也,禁人而弗能止也,其所由者非理也。昔者,衛君朝于吳。吳王囚之,欲流之于海。說者冠蓋相望,而弗能止。魯君聞之,撤鍾鼓之縣,缟素而朝。仲尼入見,曰:“君胡爲有憂色?”魯君曰:“諸侯無親。以諸侯爲親;大夫無黨,以大夫爲黨。今衛君朝于吳王,吳王囚之,而欲流之于海,孰意衛君之仁義而遭此難也!吾欲免之而不能,爲奈何?”仲尼曰:“若欲免之,則請子貢行。”魯君召子貢,授之将軍之印。子貢辭曰:“貴無益于解患,在所由之道。”斂躬而行,至于吳,見太宰嚭。太宰嚭甚悅之,欲薦之于王。子貢曰:“子不能行說于王,奈何吾因子也!”太宰嚭曰:“子焉知嚭之不能也?”子貢曰:“衛君之來也,衛國之半曰:‘不若朝于晉。’其半曰:‘不若朝于吳。’然衛君以爲吳可以歸骸骨也。故束身以受命。今子受衛君而囚之,又欲流之于海,是賞言朝于晉者,而罰言朝于吳也。且衛君之來也,諸侯皆以爲蓍龜兆,今朝于吳而不利,則皆移心于晉矣。子之欲成霸王之業,不亦難乎!”太宰嚭入,複之于王。王報出令于百官曰:“比十日,而衛君之禮不具者,死!”子貢可謂知所以說矣。
魯哀公爲室而大,公宣子谏曰:“室大,衆與人處則嘩,少與人處則悲。願公之适。”公曰:“寡人聞命矣。”築室不辍。公宣子複見曰:“國小而室大。百姓聞之,必怨吾君;諸侯聞之,必輕吾國。”魯君曰:“聞命矣。”築室不辍。公宣子複見曰:“左昭而右穆,爲大室以臨二先君之廟,得無害于子乎?”公乃令罷役,除版而去之。魯君之欲爲室,誠矣;公宣子止之,必矣。然三說而一聽者,其二者非其道也。夫臨河而釣,日入而不能得一鲦魚者,非江河魚不食也,所以餌之者非其欲也。及至良工執竿,投而擐唇吻者,能以其所欲而釣者也。
夫物無不可奈何,有人無奈何。鉛之與丹,異類殊色,而可以爲丹者,得其數也。故繁稱文辭,無益于說,審其所由而已矣。物類之相摩,近而異門戶者,衆而難識也。故或類之而非,或不類之而是;或若然而不然者,或不若然而然者。諺曰:“鸢堕腐鼠,而虞氏以亡。”何謂也?曰:虞氏,梁之大富人也。家充盈殷富,金錢無量,财貨無赀。升高樓,臨大路,設樂陳酒,積博其上。遊俠相随而行樓下,博上者射朋張,中反兩而笑,飛鸢适堕其腐鼠而中遊俠。遊俠相與言曰:“虞氏富樂之日久矣,而常有輕易人之志。吾不敢侵犯,而乃辱我以腐鼠。如此不報,無以立務于天下。請與公僇力一志,悉率徒屬,而必以滅其家。”此所謂類之而非者也。
何謂非類而是?屈建告石乞曰:“白公勝将爲亂。”石乞曰:“不然。白公勝卑身下士,不敢驕賢,其家無管龠之信,關楗之固。大鬥斛以出,輕斤兩以内,而乃論之,以不宜也。”屈建曰:“此乃所以反也。”居三年,白公勝果爲亂,殺令尹子椒、司馬子期。此所謂弗類而是者也。
何謂若然而不然?子發爲上蔡令,民有罪當刑,獄斷論定,決于令尹前。子發喟然有凄怆之心,罪人已刑而不忘其恩。此其後,子發盤罪威王而出奔,刑者遂襲恩者,恩者逃之于城下之廬。追者至,踹足而怒,曰:“子發視決吾罪而被吾刑,怨之憯于骨髓,使我得其肉而食之,其知厭乎!”追者以爲然而不索其内,果活子發。此所謂若然而不然者。
何謂不然而若然者?昔越王勾踐卑下吳王夫差,請身爲臣,妻爲妾,奉四時之祭祀,而入春秋之貢職,委社稷,效民力,隐居爲蔽,而戰爲鋒行。禮甚卑,辭其服,其離叛之心遠矣。然而甲卒三千人,以禽夫差于姑胥。此四策者,不可不審也。
夫事之所以難知者,以其竄端匿迹。立私于公,倚邪于正,而以勝惑人之心者也。若使人之懷于内者,與所見于外者,若合符節,則天下無亡國敗家矣。夫狐之捕雉也,必先卑體彌耳,以待其來也。雉見而信之,故可得而禽也。使狐瞋目植睹,見必殺之勢,雉亦知驚憚遠飛,以避其怒矣。夫人僞之相欺也,非直禽獸之詐計也,物類相似若然,而不可從外論者,衆而難識矣。是故不可不察也。(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