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阿柯分别後,我便獨自駕車回家。車燈照射進蒼灰色的夜幕裏,伴随着暧昧的霓虹燈光,讓人有一種紙醉金迷的迷離幻覺。
由于是夜晚,馬路上車流如飛,尾燈一瞬間便消失在視野裏,隻留下道道紅色殘影。
二十分鍾左右,我便到了“天福小區”樓下。停好車,剛進樓道,就看見一樓的樓梯口,堆滿了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個箱子。
裏面堆滿了各式雜物、挎包、高跟鞋、吹風機、帽子、衣服、還有一箱裏,放滿了卷起的壁畫一樣的東西,其餘的箱子則皆是密封,不知放了什麽。
哪個神經病,大晚上的搬家?我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我從衆多的箱子中尋找空隙,往裏走。就看見一個穿着黑色T恤,紮着高高丸子頭,身材玲珑的美少女,此時正背對着我,彎着身子,呼哧呼哧地往電梯裏運箱子。
“呃……需要幫忙嗎?”既然有美女,我自然要紳士一番。
少女聽見我的聲音,連忙轉身彎腰向我道歉:“啊,對不起,對不起。擋着你走路了。”
“沒事,我幫你搬吧。”我彎下腰,拎起箱子,突然感覺從少女的方向,一陣冷風吹來。我好奇地撇過臉去,此時我與她不過一隻手的距離,我就看見了一張血污滿面、詭異對着我笑的人臉。
“啊!”我吓得後退一步,扔掉手中的紙箱。
“我的漫畫書!”少女的尖叫聲,傳入我的耳中。
我搖了搖頭,再看少女,發現她與常人無異,而且的确是個白皙水嫩,眼神清澈精靈般的小美女。
我尴尬地笑了笑,歉然道:“剛才搬東西不小心扭到腰了,讓姑娘見笑了。”
“唉?你……”她突然嘟起嘴,挺直上身,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還真是沒用啊,本來以爲遇見救星了。既然拿不動,就不要勉強,摔壞别人的東西……”然後她繼續搬箱子,順便唧唧哇哇數落了我一大堆。
我發現這姑娘,果斷不可愛……
在她的埋怨聲中,我終于頂着個大紅臉,幫她搬完了,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我說你一個小姑娘,怎麽這麽多東西啊?”
“一部分是男盆友的。”她重新将頭發捋順,盤在腦頂,然後不滿地道:“一個非常非常非常沒用的男盆友。”她仔細打量我一眼,“和你差不多。”
“呃……”我突然有一種,想把她扔下樓的沖動。
“不過你脾氣不錯。一般自尊心強的男人,被人說沒用,會很抓狂,你還不錯。”她說着,從手邊的箱子裏拿出兩包薯片,遞給我,“幫我搬家的答謝。嗯,我叫周曉婉,你叫什麽?”她沖我眨眨眼睛,做了個鬼臉。
你這真的是在誇我嘛啊喂,而且那個鬼臉是什麽?一點都不可愛好不好!
“額,我叫楊圖。”我幹巴巴地答道,并下定決心,離這個二次元生物遠一點。
回家後,我便沖了個澡,洗掉渾身黏膩的汗水,想到剛才那種毛骨悚然的既視幻覺,不由歎了口氣,看來病情又加重了。我打算給太爺打個電話,讓他再幫我配些藥,但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便作罷。
昏昏沉沉睡得不是很踏實,夢裏竟然夢見我和山子兩人,手拿砍刀,去明南行會砸場子,結果被一片黑洞洞的槍口指着,我倆像兩隻過街老鼠,東躲西藏地跑了一宿。
結果等我醒來,已經是下午一點。我簡單煮了碗面,吃過之後,就起身去了店裏。
透過車窗,我看見古玩街裏,大部分的店門已經開了,零零落落有幾個行人。
路過“陳家賭石坊”的時候,我有些吃驚。這還是出事後,我第一次路過山子的店。現在賭石坊的招牌已經被取了下來,側立在門口。那木質的牌匾上,有一道很深的裂痕,應該是被鈍器砸裂了。前門的地面上有一大灘污漬,看起來有點像被清理後的血迹。正有幾個木工模樣的人,進進出出,應該是在維修。看來山子的店,要整修一些時日了,我心裏想着。
車子很快駛過陳家坊,再往裏開,不到二百米的距離,便是我的玉器行。剛停好車,打算開門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卡住我的脖子,一根針管便紮了下來。
一股冰冷至極的寒氣,從針孔的位置沿着我的頸動脈擴散開來,我隻覺半邊身子一瞬間仿佛被凍住了,後來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懸挂在天花闆下面,縱橫交錯的管道。吊頂少說有十五米高,四周的牆面上釘着巨大平整的金屬鋼闆,隻有頂層靠近天花闆的位置,有一圈格子窗,被厚厚的灰塵積滿,隻有微量的天光洩露進來。
我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間廢氣的煉鋼廠房。而我自己則被用麻繩結結實實困在了一把木質椅上。除了我自己之外,四周空空蕩蕩并無半個人影。
“靠,搞毛啊!”我咒罵了聲,同時用力扭動身體,試圖從繩索中掙脫出來。
“人醒了,去通知老大吧。”這時一個粗狂的男聲突然響起。
“誰?”我停止掙紮,努力尋找聲音的來源,最後在一架煉鋼爐的出鋼槽上,找到了一架數碼攝像機,鏡頭正對準了我所在的位置。
我重新在椅子上坐好,盯着攝像機,“你是誰?爲什麽綁架我?”
回答我的,是廠房沉重的開門聲,我隐約看見兩個人影向我走來。
待走近了,我才看清他們的樣子。爲首的是一個高挑的黑發青年,臉頰白的有些病态,渾身氣質冰冷,年齡最多不過三十。而他身後則是一個秘書打扮的平頭男。
“認識我嗎?”高挑青年淡淡開口。他的聲音果然如他的人一樣冷,話語裏幾乎聽不出任何情感。
我将青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昂貴的西裝,名牌的皮鞋,鉑金的手表,皮膚細膩,應該是經過保養。而且從他的行爲舉止,以及幹淨整潔的指甲來看。這人應該是一名稍有潔癖的富家少爺。
而他身旁站着的人,雖做秘書打扮,但從進門開始,便面色冷漠,腰杆挺得筆直,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顯然受過專業訓練,應該是一名軍人。
不過僅憑這些,我顯然無法猜出面前兩人的身份。
見我不說話,富家子弟,不動聲色地彎了下嘴角,“自我介紹一下,我姓蘇,字博文。”
我吃驚地瞪大眼睛,“蘇博文!,明南行會的副會長?!”
蘇博文對我的反應顯然很滿意,示意旁邊的人給我解了繩索。
“我好久沒聽人叫我名字了,楊先生倒是不見外。”
“呃……蘇先生,不知您找我來有什麽事兒。”我強裝鎮定,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我擦,如果他真是蘇博文,那我此刻的心情,隻能用草泥馬奔騰來形容。
蘇博文深深看了我一眼,“三十年前,有人從我父親那裏盜走了一批頂級玉石,後來我派人多方打聽,知道他就藏匿于這條古玩街,此事,你可有耳聞?”
“沒有沒有。三十年前我還沒出生呢。”
“哦,也對。”蘇博文呵呵一笑,“那我換種說法,當初盜走我父親東西的這個人,他有一個綽号,叫做‘七子鼠人’,也有人管他叫‘鼠爺’,這回想起什麽了嗎?”
太爺爺?我猛地一擡眼,看向蘇博文。
我的表情已經出賣了我,蘇博文不急不緩地走到我面前,整了整西裝,“既然知道,不知可否告知鄙人,這個人現在在哪裏呢?”
“……我不認識什麽鼠人。”
“哼”,蘇博文冷笑一聲,“認識也好,不認識也罷。不過……你要知道,陳山的死活,可全看你了。”
“陳山?你把他怎麽樣了?”
蘇博文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轉過身去,背對着我擺了擺手,“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不然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
怎麽辦,怎麽辦!我腦筋飛速運轉着,出賣太爺是不可能的,但是山子和我自己的命又不能不管……我深吸了口氣,然後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蘇先生,請留步。”我清了清嗓音,“你要找的人,我知道。”
“哦?這麽快就想通了。”蘇博文止住腳步,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蘇先生,我可以實話和你說,你所找的人,是我太爺爺。不過,老爺子三年前已經壽終正寝了。您想找回玉石,恐怕不可能了。”
出乎意料的是,蘇博文并沒有問玉石的事,而是眼帶疑惑地道:“是你太爺爺?可我聽說那人身手了得,年齡……唔……”他突然陷入沉思,然後喃喃自語道,“不過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他将目光回轉到我身上,“你既然是隻小鼠,想必也有打洞的本事?”
“打洞?”我不明所以地問道。
“就是辨賭石,可會?”蘇博文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啊……嗯,稍懂一些。”我道,不知他打得什麽主意。
“好!”蘇博文突然眼神一亮,“今晚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我們就來實際驗證一下。”說完,他朝“秘書”一揮手,“帶他上車,我們去天泰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