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扭頭一看,隻見一堆堆的雪堆中,很多人影冒出來,并掀開一堆堆草和樹枝蓋住的東西,有一些人已點起火把。
“弗朗機炮!”有清兵失聲驚叫道。
對于滿清來說,這個賓洛富真的死有餘辜,主要是他非常輕敵,認爲對方隻是區區幾個奴隸,雖然曾打敗了孔有德三岔口渣一樣戰鬥力的部隊,渣一樣的奴隸打敗了渣一樣的漢軍旗老弱,還隻能是渣。因爲輕敵,他使用了愚蠢的添油戰術,而在這之前,竟然沒有派出人員仔細勘查戰場,留給了朱明實現伏擊的機會。
說時遲那時快,一衆清兵發現了弗朗機炮時,已有動作快的炮手開始點火,有些炮手正在手忙腳亂地爲火把點火,這暴露出來了訓練不足的毛病,但再訓練不足,卻不妨礙此時十八門弗朗機炮陸續點火射擊。
轟隆,轟隆,十八門弗朗機炮先後地向清兵射出滿天的彈丸,如果是雙方大軍互相對攻,這種參差不齊的射擊無疑是兒戲的,但這是伏擊兩三百毫無準備的清兵,卻是已經足夠了。
狂風暴雨般的霰彈中,大多數剛沖出樹林的清兵避無可避,隻有一些機靈的一看見弗朗機炮,立刻倒躍回林中,有些真鞑兵看無法閃避,立即抓住稍爲弱小的漢軍旗身體作爲遮擋,避過緻命一擊。
弗朗機炮的特點就是其射速非常快,衆炮手好不容易才有一個痛扁清兵的機會,雖然缺乏訓練,技戰術水平參差不齊,但大都能中規中矩地快速裝填、點火發射,在短短的時間内,連續發炮五六次,把當面的清軍打得沒有一個站立的。
“打得好!”
“你媽的,狗鞑子你也有今日!”
“打啊!打啊!再來一次!”
剛才還在厮殺的戰士此時變成了觀戰的,紛紛大呼小叫起來,這些都是朱明那邊的人,于鎮海的人大多默默無聲看着火器對清兵的屠殺,雙方強弱之分立判,于鎮海把玩着手中的腰刀,搖搖頭,不知是說朱明還是說朱明帶的這幫人:“年輕人就是轟轟烈烈、喜歡光亮聲音大的東西!”
弗朗機連續進行了十輪射擊,硝煙彌漫,一陣風吹來,煙霧稍稍淡一些,隻見滿地殘肢碎肉血污,很多還沒死的清兵在翻滾嚎叫。這與後世幾乎看不見敵方慘狀的戰争相比,顯得慘烈無比,盡管已多次見過将活人砍得骨碎肉飛肚腸血流滿地的場面,但這樣把上百人集中死在一處血肉滿地的情況,令朱明、黃文昭、田志平三人隐隐有想嘔吐的沖動。
“火器再厲害還得要人來收拾殘局,該我們上了!”于鎮海見弗朗機炮按計劃停止射擊,揚起砍刀招呼展開對這股清兵的最後一擊。
朱明沒有與于鎮海争強好勝的心态,但對真鞑子的最後一擊是個難得鍛煉隊伍的好機會,不能不抓住,手一揮,命令身後鍾勇義、王興、吳亞大、安豹、孟德威等人立刻率步兵随着于鎮海沖殺。
弗朗機炮轟死轟傷的,都是沖在前面的清兵,而沖在最前面的,大都是體能好、最兇悍的,剩下退入林中躲過炮擊的大多是相對稍弱一點的清兵,在幾倍甚至十幾倍的敵人面前,唯一的下場是逐一被砍倒捅死,不同的是誰先死後死的問題,對于進攻方來說,幾乎沒有任何技術含量而言,這是沒什麽好說的。
朱明也懶得加入這毫無意義的最後群毆砍殺,隻是安排好騎兵監視,防止有清兵逃走去通風報信,并抓緊時間安排檢查戰場情況,收集各種戰利品。
戰鬥在于鎮海高呼不夠過瘾的叫聲中結束,而朱明的清點繳獲也差不多結束了。
此戰殲滅五百餘真假鞑子都是一人雙馬追來的,共有近千匹馬,都是清軍作戰用的好馬,被繳獲後,逃往旅順的腳力将大大增加,而其他的兵器、衣甲、幹糧等更是不計其數,連平時不大喜歡将笑容表現在臉上的于鎮海臉上都浮起了微笑。
但此戰是伏擊,在己方占盡便宜的情況下,仍有八十七人陣亡,七十四人重傷,近兩百人輕傷,傷亡數量幾乎與被伏擊方幾乎是一比一。各人對此戰傷亡和與曆次戰役戰鬥明清雙方傷亡數量相比,算是大捷了,甚至連一向嚴苛的于鎮海也認爲這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勝利。朱明三人對此才算是認識到了滿清鞑子此時的真正戰鬥力。
朱明拒絕了于鎮海就地掩埋戰友屍體的建議,堅持火化同伴的屍體,用容器盛裝骨灰,盡量寫清名字和籍貫,然後專人攜帶運走。
一切戰後事宜忙完後,天色已暗沉下來,很多人疲憊地坐在或幹脆躺在雪地上,有人甚至打起了酣睡的呼噜聲,朱明憂心忡忡和于鎮海商量,決定不顧戰後疲勞,連夜向南行動,争取早點趕到旅順奪取船隻渡海南下。于鎮海也覺得兵貴神速,必須立即行動。
盡管人們都非常疲勞,但在朱明和于鎮海的動員下,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抓緊時間,鞑子的大軍随時都可能出現,到時别說休息睡覺,就連爽快一點的死法無法做到,于是,人們強打精神再次将傷員和有用的物資擡上雪橇,并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軀翻爬上馬背向南出發。
出發之前,經驗豐富的于鎮海命令再檢查一遍戰場,如發現有活的清兵,立刻補上一通刀砍矛刺,務必不要使有一個清兵逃出去通風報信。
大隊人馬出發以後,天色暗的伸手不見五指,樹林四周死一般沉寂,隻有一具具橫陳荒野的清兵屍體顯示這裏剛才是一個殘酷的戰場。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一顆大樹底下,一個清兵“屍體”突然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坐起來,這清兵觀察了好一會,見沒有動靜,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向北走去,腳步越來越快,似乎受傷并不重。
突然,在黑暗的夜色中闖出幾條人影,他們是于鎮海和朱明商量後留下來的伏兵,專門等着裝死的真假鞑子出現。現在見果然有裝死的清兵,便沖上來圍住那清兵揮刀欲砍:“死鞑子,裝死裝到現在,終于露面了!去死吧!”
“我不是鞑子,我是漢人!求求好漢别殺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幼兒!”那清兵反應很快,立馬跪了下來求饒。
“漢人?還有臉面說自己是漢人?跟着你的鞑子主子作威作福的時候怎麽不說自己是漢人?”
黑暗中,隐隐看到刀光閃過,清兵人頭落地,動手的人踢了一腳那轟然倒地的清兵軀體,才說話:“跟這二鞑子廢話那麽多幹什麽?直接砍了就是了!”
“我們可以走了吧?”黑暗中有人問。
“可能還會有漏網的鞑子沒死,現在還不能走!等天亮後吧!快散開!注意不要暴露自己!”
幾條人影立刻散開,隐入夜色之中。
一直到東方露出一絲魚肚白,潛伏了一夜的十多個戰士才上馬離去。
等他們走了沒多久,在樹林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又有一具清兵“屍體”的手動了一下,看四周沒動靜,慢慢挪到一棵大樹後面,鬼鬼祟祟地朝四周觀察了一陣,确認沒有監視和潛伏,才慢慢借着樹林的掩護,向北走去。
這天晚上,一路南向旅順的道路也不平靜,發生了幾起小規模的戰鬥。
自從遼東半島落入滿清的手中後,在幾條主要的幹道上,每隔一段距離便設置了一些哨卡或驿站,用來警戒和傳遞情報之用,每個哨卡駐守的人數由幾個人到幾十個人不等,清軍與明軍展開松山決戰時,滿清統治者認爲不會有什麽強大力量威脅到這裏,這些哨卡的精銳幾乎被抽調一空,隻剩下少數老弱留守。
黑暗中,一個小小的哨卡,隻有五個都已超過四十歲的漢軍旗駐守,天氣寒冷,這裏這麽多年以來從來都是太平無事的,他們早早已入睡,突然,寒冷的北風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把這五個漢軍旗老兵全部驚醒,點起一盞油燈要察看是那個貴人主子在連夜趕路,好拍拍馬屁撈點小便宜。
一騎自黑暗中沖來,五個漢軍旗都無法看清是什麽樣的貴人,隻聽到那騎士用滿語氣勢逼人地詢問:“這個哨卡有多少人?多少匹馬?”
急趕路的滿八旗軍官經常是這樣的了,哨卡中的漢軍旗都不覺得有什麽好懷疑的,一個機靈的漢軍旗急忙恭恭敬敬地回答:“回主子的話,本哨卡有五人,馬七匹。”
“哦!那下一個哨卡離這有多遠,那哨卡有多少人?馬幾匹?”
“回大人的話,下一個哨卡離這裏三十裏,駐守士兵十二人,馬十六匹!”
“那第三個哨卡呢?”
“第三個哨卡離此地七十裏,有駐守士兵五人,馬六匹!”
“很好!你們都可以去死了!”那騎士突然改爲漢話大叫道。
在五個漢軍旗大驚的神色中,十幾條人影在黑暗中如鬼魅般沖出來,刀槍并舉,殺向暴露在燈光中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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