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清晨,東北錦州,天安關……
龍飛城肅立在天安關的城牆之上,眺目看着遠處平原上那密密麻麻一望無際的刹滿人軍帳,猶如冰封的石雕一樣,已經足足半刻鍾,一動不動。
凜冽的北風把龍飛城身後的猩紅色的披風吹得咧咧飛揚,龍飛城那濃重的兩道眉毛上,隻是片刻,已經挂起了潔白的冰花,但他還是眯着眼睛,用銳利的目光,一寸寸的打量着遠處的那片軍營。
哪怕龍飛城戎馬一生,但這一次,聚集在他面前的這些敵人的數量,也是他生平僅見,隻是現在,對面的人馬已經超過了百萬,不僅如此,現在每一天,天安關外的敵人的數量還在增加中。
就在剛剛視察的時候,龍飛城銳利如鷹的目光掃過那片營區的時候,發現那片營區的東邊,似乎又來了不少人馬,羌奴一族的飛鷹旗,已經在那片營地東邊的圖拉山的方向升了起來。
當然,最吸引龍飛城目光的,還是那片聯營中間靠後位置的那一杆最高的旗幟,那旗幟上,是一條金色的帶着翅膀的大蛇,這面旗幟,正是代表刹滿人的羽蛇旗,龍飛城知道,這面旗幟之下,就是對面大軍的中軍大帳所在,此刻那大帳中聚集着的,就是他和風雲軍最大的對手,不僅是的刹滿人中的軍事天才哥力在那裏,刹滿人的皇帝蒙羅可汗,蒙羅可汗的二十多個皇子,一半的朝中大臣,還有刹滿人中的無數戰将猛士,都聚集在哪裏。
刹滿人這一次,是舉國來犯!
現在的刹滿人還在等,等着後面的大軍源源不斷的開來,現在的天安關外,因爲天氣的原因,雙方都還隻是在小打小鬧彼此試探的階段,隻有小股的軍中斥候和部分軍中高手在互相較量着,而一旦等到明年開春,天氣一暖和,對方的大軍徹底集結完畢,真正的大戰就會來臨,到時候,整個錦州都會成爲戰場。
這場大戰的結果會如何,龍飛城不知道,他甚至不會刻意去想,因爲那結果,無論對他和對風雲軍,甚至對整個大漢帝國來說,都太過殘酷。
刹滿人這次之所以敢舉國來犯,正是因爲現在大漢帝國國内内亂不休,正在動蕩之時,一旦東北失守,風雲軍戰敗,整個大漢帝國甚至都萬劫不複。
想到那樣的結果,龍飛城眉頭之中那一個川字型的皺紋,一下子更加的淩冽和深刻起來,猶如刀刻斧鑿的一樣。
龍飛城很清楚的知道,天安關擋不住刹滿人幾百萬的大軍,他此刻唯一所想的是,在天安關被攻破之前,讓刹滿人在天安關下流夠足夠多的血,天安關後,已經開始堅壁清野,以後刹滿人的大軍攻破天安關後,每前進一步,都要用血來交換。
風雲軍中的一幹骨幹将領這個時候也都面色凝重的站在龍飛城的身後,這些骨幹将領之中,龍家的子孫和親屬就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上次到西北與嚴禮強見過面,帶回來羊毛紡織之法的龍鐵舟,也穿着一身铠甲,臉上有着一層青青的胡渣,就站在龍飛城身後的人群之中,擰着眉頭,看着關外的景象。
铿铿铿的腳步聲從天安關後面的城牆上快步走了過來,來人正是風雲軍中的斥候統領關傑,斥候統領關傑直接來到了龍飛城的身後,對着龍飛城的背影抱了一下拳,才沉聲開口道,“啓禀大帥,斥候已經探明,昨日羌奴一族的族長普赤力率領羌奴一族的六萬精銳戰士和十萬奴兵,已經來到關外的刹滿大營,羌奴一族的兵馬,被安排在了大營的左翼,帶着羌奴一族來到這裏的,正是安北将軍石濤那個奸賊,那個奸賊上次用李代桃僵之計騙過我們的追捕,已經投靠了哥力,正在哥力手下當差……”
聽到石濤這個名字,站在龍飛城身後的一幹風雲軍的将領臉上都顯露出憤怒的神色,要不是龍飛城在這裏,估計已經有一堆人要破口大罵了。
聽到身後的禀告,龍飛城終于轉過了身,微微的點了點頭,平靜的說道,“知道了,這些日你們辛苦了!”
就這麽一句話就能說完的簡單軍情,但背後,卻有可能是風雲軍的斥候用不止一條人命換來的,那消息中的每一個字,都帶着風雲軍戰士的鮮血。
斥候統領關傑什麽人沒說,隻是點了點頭,就默默的退到了身後的一幹将領的人群之中。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眼前敵人勢大,前所未有,這樣的戰争,大漢帝國幾百年也未必能遇到一次,但這就是我風雲軍的宿命,也是我龍飛城的宿命……“龍飛城的聲音入金鐵轟鳴,在天安關的城頭上響起,”這一戰,不僅是爲大漢帝國,也是爲我們自己,東北在,我們風雲軍就在,東北若不在,天下之大,将再無我風雲軍的半寸立錐之地,這關外的數百萬兵馬一旦占據東北攻入大漢帝國,那等着大漢帝國的,就不僅僅是朝廷能不能存在的問題,而是要亡種亡族亡天下,今日今時,就是我風雲軍百萬男兒報效家國之時,若這場戰争需要有人爲國玉碎,就自我龍飛城而始,我龍飛城誓與風雲軍共存亡!”
龍飛城這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那站在他身邊的一群風雲軍的将領,一個個聽得熱血沸騰,“我等願誓死衛國,與風雲軍共存亡……”
“好了,鐵舟你留下,陪我在關上再巡視一遍,其餘諸将,各回其營,各司其職!”
“諾!”
一堆将領抱拳領命退下,隻有龍鐵舟留了下來,陪着龍飛城繼續頂風冒雪,在天安關繼續巡視。
“我們的人已經到西北了嗎?”龍飛城一邊走着一邊開口問道。
“應該差不多到了,前幾天收到六弟的飛信傳書,說馬上就到蘭州了,這一路上雖然因爲地方上的混亂耽擱了一點時間,但總的還算順利!”龍鐵舟一邊跟着龍飛城走在天安關城牆上,一邊回着話,在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後,才開口問道,“隻是父親,你覺得這次平西王還會把他手上壓箱底的東西交給六弟帶回來麽,還會那麽無私的幫我們風雲軍麽,上次我們已經從他這裏拿到了羊毛紡織之法,而這次,父親你想要的可是他手上的金屬戰弓的制作之法,我怕……”
“你怕平西王會拒絕我們的要求,是不是?”
“這不是人之常情麽?”龍鐵舟反問,“平西王正是靠着他手下的弓騎兵掃平了沙突七部與黑羯人,而弓騎兵之所以厲害,正是因爲他可以源源不斷的用最短的時間内制造出最強的金屬戰弓,這法子若爲我們掌握,他難道就不擔心……”
“鐵舟,你剛剛有一句話說錯了!”龍飛城轉過身,停下了腳步,面色嚴肅的搖了搖頭,“我向平西王要那金屬戰弓的制作之法,不是爲了我們風雲軍,而是爲了大漢帝國,這個道理,别人不明白,平西王一定明白,别人不會給,但平西王一定會給……”
龍鐵舟好奇的看着龍飛城,不知道爲何自己的父親在這種時候會對嚴禮強有這麽大的信心,“父親爲何覺得平西王一定會給呢?”
“因爲他若連這點眼界心胸都沒有,他也就不會在那麽短的時間内掃平沙突七部和黑羯人一統西北六州,鐵舟,以大漢帝國如今形勢,你覺得,這大漢帝國之内,将來真正有可能平定天下統禦六合的人會是誰呢?你以爲真會是晉州的那個陛下麽?而晉州的朝廷那麽爽快的封嚴禮強爲平西王,在幫着他統合西北,你覺得這是爲了什麽?”
龍飛城話中的信息量太大,太驚人,龍鐵舟一臉震驚,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卻發現自己喉嚨發幹,說不出什麽話來。
“現在的問題,是就算我們有了那金屬戰弓的制造之法,恐怕刹滿人也不會給我們風雲軍更多的時間,所以,鐵舟你記住,如果将來天安關破了,你就讓玉清帶着連勝他們兄妹幾個到西北吧,連勝他們現在年紀還小,什麽都還不懂,他們不應該和我一起死,我可以爲國玉碎,但我們龍家不能完全斷了根,這樣對不起我們龍家的列祖列宗,就算将來刹滿人的大軍能打入大漢帝國,橫掃天下,西北也是大漢帝國唯一的生機所在,整個大漢帝國,若是還有什麽人能打敗刹滿人的,那個人一定是平西王,我們風雲軍若能在東北把刹滿人的大軍拖住三年,給西北三年的時間,三年後,哪怕我們風雲軍沒了,大漢帝國也不會亡,我們龍家,也對得起這天下……”
“父親……”
“你記住我今日給你說的這些話就行!”
龍鐵舟還想說什麽,但突然之間,他看着遠處刹滿人大營所在的方向,臉上充滿了驚愕之色,一下子用手指着遠處的天空,“啊,父親,你看,那是什麽?”
龍飛城一下子轉過身,朝着龍鐵舟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道金光穿破雲層,如箭一樣的朝着遠處地面上刹滿人大軍的中軍大帳所在的地方撲了下來……
龍鐵舟修爲不到,所以看不清楚,但龍飛城的修爲,卻已經讓他看清,那從天上穿雲而下的金光,是一隻神駿無比的大雕,那大雕之上,還坐着一個人,在那大雕距離地面還有三四百米的時候,大雕背上的那個人,已經從大雕的背上一躍而下,就朝着那羽蛇旗所在的地方落下,人還在空中,手上卻突然多了一把劍,然後一劍對着地面斬下……
就在那天寒地凍之中,那耀眼的劍光和噴薄而出的劍氣,猶如在雪原上升起一輪烈日,光芒萬丈!
刹滿人高高飄揚着的羽蛇旗在劍光之中瞬間化爲飛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