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晉州,駱家……
信國公駱玉田腳步匆匆的走在駱家的大宅之中,沿途駱家的一幹仆役丫鬟護衛見到他,都連忙站在一邊,躬身行禮請安,隻是信國公駱玉田這個時候卻走路帶風,一語不發,直接來到了駱家最清淨也是防守最嚴密的那個後院的門口。
院子外面的銀杏,落了滿地金黃,那個駝背的老仆正拿着掃帚,在院子的外面安靜的掃着地,在看到這個老仆之後,駱玉田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放緩自己的情緒,直接走了過去,但還不等駱玉田開口,那個駝背的老仆就停下了手中的掃帚,擡起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看着駱玉田,“老爺已經出關了,正在院中,少爺可直接進去……”
信國公把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隻是點了點頭,就推開了院子的門,來到了院子裏。
院中桂花已謝,而遠處的花園之中那一片楓林裏的楓葉正紅,在中午的暖陽下,如火雲燃燒,一個氣度無雙滿頭銀發的青衫老者,就正立在園中的一個亭子裏,一邊在欣賞着遠處的滿園秋色,手上還拿着東西,一邊在喂食着院裏池中的金魚,顯得悠閑自得……
駱玉田直接走了過去,來到亭中,“我還以爲父親還在閉關,沒想到今日卻是出關了,不知父親這次有沒有突破?”
駱憲章轉過頭,看着走過來的駱玉田微微一笑,“武帝之境,乃萬丈巅峰更進一步,十個武王之中,也未必能有一個人能有幸在有生之年可以進入到這個境界,想要突破哪裏有這麽容易,我今日突然心血來潮,感覺應該有事發生,所以出關,看你的樣子,來這院子的途中步伐急促,心跳加速,頸後有汗,這心性,還得磨練,我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明白,武道修煉到最後,修煉的,已經不是身,而是心,很多時候,心性到了,武道的境界也就到了,我以前就是籌謀算計太多,格局不夠,缺了幾分吞吐六合的氣度,現在才在止步在武帝一關前,你将來武道上若想要突破,現在就要在心性上下功夫……”
“多謝父親教誨,玉田謹記!”駱玉田恭敬的對着自己的父親行了一禮。
“說吧,什麽事,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你這個樣子了,能讓你這麽着急來找我的,一定是大事!”
“父親猜得不錯,的确是有大事發生!”
“是白蓮教那邊還是東北那邊出了大事?”對駱家來說,能讓駱玉田這麽着急的大事,最可能的也就來自于這兩個地方。
“不是白蓮教,也不是東北那邊,而是西北!”
“西北?”
“是的,西北!”駱玉田緩緩的點了點頭,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内心的驚駭,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剛剛收到西北那邊傳來的緊急急報,祁雲督護嚴禮強出兵古浪草原,在剿滅了沙突七部殲滅黑羯人入侵古浪草原的大軍之後,又帶兵翻過祁雲山,出兵黑羯部落,徹底收服平底黑羯人,爲大漢帝國拓疆萬裏,已經将整個黑羯部落的地盤吞并到祁雲督護府管轄之下……”
“什麽?”就算駱憲章剛剛還教導着讓駱玉田磨練心性,但這個時候,聽到駱玉田的話,也不由變了臉色,忍不住驚呼一聲,拿在手上的魚食,一下子就滑落到了地上。
也不怪駱憲章會失态,因爲這個消息,實在是石破天驚,宛如神話一樣,這幾百年來,黑羯人一直是大漢帝國在西北的心腹大患,大漢帝國這些年來不要說是能打敗黑羯人,隻要能抵禦住黑羯人的侵略蠶食,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一個人驟然聽到野蠻兇殘的黑羯部落居然被大漢帝國收服平定,而且把黑羯人的地盤納入到大漢帝國疆土的消息,恐怕也要驚愕萬分,難以相信,以爲是在聽天書。
而且不僅僅是黑羯人,居然連沙突七部也一起剿滅了,這兩個消息放在一起,給駱憲章帶來的震驚,簡直就像是一場十級的地震一樣,完全難以相信。
駱憲章保持着喂魚的動作,整個人的身體,足足僵硬了差不多半分鍾,才終于緩過來,他也不用問駱玉田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因爲如果這個消息沒有被确認核實的話,身爲一州刺史和黑山軍統帥的駱玉田,斷然不會來找自己。
“嚴禮強是怎麽做到的?”駱憲章盯着駱玉田,用有一絲驚顫的聲音問道,“他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就剿滅了沙突七部,平定了黑羯人,這可是大漢帝國的萬世之功啊!”
駱玉田皺着眉頭,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着話,“之前我這邊就收到了嚴禮強剿滅沙突七部的消息,當時我就覺得驚愕難信,那時父親在閉關,我也就沒有來打擾父親,在收到那個消息之後,我特意讓家中在西北的密諜核實,密諜傳來的消息證實了嚴禮強剿滅沙突七部的消息,還提到嚴禮強組建了一支強悍無比的弓騎兵部隊,正是那支弓騎兵部隊在古浪草原如秋風掃落葉一樣,把沙突七部殘餘的大軍殺得丢盔棄甲潰不成軍……”
“弓騎兵?”
“不錯,是弓騎兵,總共五個營,一萬兩千五百人的弓騎兵,其中大多數是嚴禮強弓道社的弟子學員!”
“嚴禮強哪裏來的這麽多戰弓,難不成整個西北匠械營這些年制造出的戰弓都給了他的弓騎兵不成?”
駱玉田搖了搖頭,“不是西北匠械營制造的戰弓,而是嚴禮強麾下的制造局制造的戰弓,聽說嚴禮強制造的戰弓與普通的戰弓截然不同,是用金屬爲弓臂,那戰弓之中還有巧妙的機關,普通人都可以把一石以上的戰弓拉開,而且射程又遠又準,嚴禮強帶大軍進入古浪草原,第一次遭遇到四五萬沙突七部的騎兵的突襲,而他隻派出了他的弓騎兵,那四萬五沙突人的騎兵最後甚至沒有能靠近到弓騎兵的百米這内,就差不多被射殺了大半,然後全軍潰敗,最後被全殲,而那一戰,弓騎兵損傷的人手甚至掰着指頭都能數得過來,當時有無數的遊俠兒都看到了……”
聽到這些話,駱憲章閉上了眼睛,過了半分鍾才睜開,“那些黑羯人呢,難道也是被嚴禮強的率領的大軍如此掃平的麽,如果他的弓騎兵有十萬,掃平黑羯部落的确有可能,但是隻有一萬弓騎兵,怎麽可能掃平黑羯人,讓黑羯人俯首帖耳?”
“侵入到古浪草原的黑羯人大軍在祁雲山的新月山谷之中被嚴禮強用火攻燒得差不多全軍覆滅,随後嚴禮強帶大軍千裏突襲黑羯人的蛇神部落,聽說殺得蛇神部落大敗,不過最後嚴禮強讓黑羯人歸附臣服的,靠的卻不是他手下的大軍,而是他自己!”
“他自己?”
“是的,我們現在收到的消息是,在突襲蛇神部落當晚,嚴禮強在大戰之中隻身沖入蛇神王宮,斬殺了蛇神部落的第一強者後就失蹤了,許多人還以爲他死了,但就在黑羯部落聯合起來的大軍在墨拉與嚴禮強手下大軍正準備大戰的時候,嚴禮強突然騎着黑羯人的聖物,一頭九頭巨蛇出現在戰場上,随後就黑羯人就把嚴禮強當做了他們的摩婆之神的化身降臨,頂禮膜拜,整個黑羯部落不戰而降,全部歡天喜地的歸附嚴禮強!”
“這世上居然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駱憲章聽得也是驚愕不已。
駱玉田搖了搖頭,“我也覺得難以置信,但現實就是如此,那九頭巨蛇在黑羯部落之中原本就被他們認爲是他們的摩婆之神的坐騎,是保護他們的聖物,除了他們的摩婆之神,哪怕是武帝強者都不可能讓那九頭巨蛇臣服,更不可能把那九頭巨蛇的當做坐騎,在黑羯人的信仰之中,他們的摩婆之神是創造之神,也是毀滅之神,既創造天地萬物,有一天也會毀滅天地萬物,所有的黑羯人都相信在他們的摩婆之神在毀滅天地萬物之前,一定會騎着他們的聖物出現在他們面前,帶着他們之中那些最虔誠的人進入到摩婆之神創造的極樂天國之中,而讓不虔誠的被毀滅,嚴禮強似乎把黑羯人的所有故事都印證了……”
“這是天意啊!”駱憲章幽幽歎息了一聲,“蘇白牙說得對,這樣的事情,除了吞并天下之主,誰能做到!”
駱玉田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道,“父親,那我們與嚴禮強的五年之約……”
“如果我們駱家的黑山軍有朝一日和嚴禮強的弓騎兵對決,我們駱家的黑山軍可以抵擋得了多少弓騎兵?”駱憲章看着駱玉田,突然開口問道。
駱玉田沉默了一會兒,“我們的黑山軍可以擴軍到百萬,如果是在野外對決,如果嚴禮強手下的弓騎兵在古浪草原上的戰績沒有誇張,我們的百萬黑山軍可以抵擋他的十萬弓騎兵!”
“現在嚴禮強收複古浪草原,讓黑羯人歸附,嚴禮強的手上的地盤有多大?”
“遠超西北六州!”
“他有錢嗎?”
“古浪草原的羊毛之利,可以讓他富甲天下,其人之富,世無匹敵!”
“他有名聲嗎?”
“收複古浪草原平定黑羯部落,把大漢帝國的疆域拓展到祁雲山以西,多出數州之地,這是絕世之功,天下無人能比,經此一役,嚴禮強之名,絕對轟動天下,大漢帝國無人能比!”
“那你覺得這樣的人,五年之内,他可以組建多少弓騎兵?”
“就算不算黑羯人,嚴禮強在五年之内可以輕松組建五十萬的弓騎兵的大軍!”
“天下誰人能抗?”
駱玉田沉默了一下,但還是搖了搖頭,“無人能抗!上次父親說他早已經進階武宗,而這次,黑羯人蛇神部落的大祭司是武王一級的強者,但還是被嚴禮強斬殺了,其人實力,深不可測!”
“那駱家如何選擇,還用我說嗎?”駱憲章搖搖頭苦笑了一下,“原本我和他打賭,就是不甘心,想要爲駱家争一下,看看能比能偷得一線天機,但現在看來,天意就是天意,蘇白牙還是蘇白牙,這事上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我們駱家能左右的,或許這樣,對我們駱家,對大漢帝國,都是最好的選擇!”
駱玉田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明白了,那闵王登基的事情是不是要停下來……”
駱憲章看着駱玉田,搖了搖頭,“不是要停下,而是要加快,如果再晚,恐怕闵王就算登基也沒有用了,但現在還有用,闵王是他弟子,又天真爛漫生性跳脫,将來不會有事,現在則可以做大事,駱家未來如此,一半着落在黑山軍上,一半還要着落在闵王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