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銅色的鶴嘴香爐之中,一股氤氲清幽的輕煙不斷的從香爐的鶴嘴之中飄出來,帶着一股輕靈的香味,經過這股輕煙的渲染,周圍那些原本平平無奇的空氣在沾染了檀香的香味之後,也變得昂貴起來。
這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書房,那鶴嘴香爐之中燒着的,是價格堪比黃金的百年鳳檀香,這間書房坐落在西北諸州銀州境内的州城的東邊,更準确的說,就是在銀州城的西北轉運衙門之中,這間書房的主人,就是權威赫赫的西北轉運使江天華。
此刻的西北轉運使大人,正穿着一身绯色的官服,坐在書房的一張書桌旁邊,伸出兩根保養得像青蔥一樣的肥嘟嘟的手指,從書桌中間的瓷盤裏輕輕撮起了一小撮如白雪一樣晶瑩剔透的東西,那道自己的鼻子面前,在翻來覆去的仔細觀察着。
江天華50多歲的年紀,方面大耳,體型有些肥胖,因爲臉上肉太多,乍一看,還以爲他的臉被馬蜂蜇過腫起來一樣,他的眼睛,已經被團轉的肉遮蓋住了,隻露出兩條細長的縫隙,縫隙裏看不到眼球,也看不要眼白,隻有偶爾在那縫隙之中閃過兩道讓人有些心顫的寒光,同樣因爲太過肥胖,昂江天華的那張臉,随時看起來就像在笑着一樣。
在西北官場,西北轉運使江天華的外号就是“笑面虎”,笑面虎江天華心狠手辣,又貪得無厭,他手上有監察西北官場的權力,背後又有宰相做靠山,就算各州刺史,都要給他幾分面子,不敢輕易得罪,時日一久,這江天華在西北就變得更加的肆無忌憚起來。
江天華很認真的在盯着手上那一撮小小的白色的東西,足足盯了半分鍾之後,才把那一小撮東西放入到自己的口中,然後閉起了眼睛。
過了半晌,江天華才睜開眼睛,點了點頭,旁邊一個美麗的侍女就把一杯溫好的極品雪峰茶端了過來,還有一個美麗的侍女則跪在他的面前,舉起了手上的一個純金的痰盂。
“咕噜咕噜……”江天華仰着脖子,喝了一口茶,用茶漱了漱口,把口中的茶水吐到了純金的痰盂之中,又接過第三個美麗侍女遞上來的毛巾,擦了擦嘴角和手,然後才揮了揮手,讓幾個侍女全部下去。
“這就是平溪郡新出的雪鹽?”江天華盯着他面前的一個同樣一臉谄笑大腹便便的商人問道。
“回大人話,這就是雪鹽,大人可知道這雪鹽現在價格賣多少錢一斤?”
“多少?”
“這雪鹽現在完全供不應求,一斤雪鹽,現在在市場上,一斤要四兩五分銀子,比最好的青鹽還要貴兩倍,那可是兩倍啊!”說到雪鹽價格的時候,那個商人眼冒金光,還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貪婪的表情完全寫在臉上。
“對得起這個價!”江天華點了點頭,嘿嘿一笑,“這樣的鹽,整個大漢帝國也沒有幾個地方能産得出來,就算比起貢鹽來,也不遑多讓!”
“誰說不是呢?”那個同樣大腹便便的商人也在笑着,“聽說這雪鹽的鹽場完全在甘州刺史雷司同的手上,我們家大人從帝京城裏來信,就想請大人幫個忙,能不能和雷大人說說,以後那鹽場出場的雪鹽,由我們家的人代銷五成!”
“哈哈哈,以顧大人的身份,直接寫信給雷司同就好,又何必來找我呢,我想那雷司同,一定會給顧大人面子的!”江天華大笑着說道。
那個大腹便便的商人也笑了起來,“我們家大人說他和雷司同隔着一層,不太方便,而且雷司同軟硬不吃,他在帝京城,不太好插手這西北地方上的事物,這鹽也是随軍轉運之物,大人出手,名正言順,如果江大人能把這件事辦妥,那麽江大人上次和我家大人說的那件事,我家大人一定能把它辦成!”
江天華眼中精光一閃,然後就笑了起來,“嗯,你告訴你家大人,我想想辦法,過些日子我就要去甘州,我先和雷司同聊聊再說!”
“那我就靜候大人佳音!”那個大腹便便的商人極有眼色,看到江天華再次端起了茶杯,就已經客氣的站了起來,乖乖的告辭離開。
看着那個商人已經離開之後,江天華那笑意盈盈的臉上,才慢慢有了一絲冷意,不屑的輕輕的哼了一聲,“你們顧家的手也伸得太長了,這樣的生意,哪裏輪得到你們,真當帝京城裏的侍郎官兒能手眼通天麽,等你們家的侍郎老爺做了尚書再說吧!”
書房裏的屏風後面人影一閃,一個面容清瘦,滿頭銀發,穿着一件飄逸的藍裳,手上拿着一把扇子,下巴上留着一把漂亮長須的老頭已經悄然走了出來。
“顧家的确太貪了,大人以後還是要離顧家遠一點,免得被殃及池魚!”那個老頭來到江天華的旁邊,輕輕的說道。
“嗯,不錯,這顧家的确越來越過分了,現在顧家在西北一年至少賺四十多萬兩的銀子,他們還不滿足,居然想要慫恿我從雷司同的碗裏搶食,那雷司同時好惹的麽,真把我當傻子了!”
那個老頭輕搖折扇,微微一笑,“雷司同如何想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宰相大人如何想,宰相大人胸有大志,所圖非小,顧家如果不知收斂,弄得天怒人怨,将來必不爲宰相大人所容,滅了顧家,顧家這幾十年裏積攢的家财就是宰相大人的,而且宰相大人還能落下一個好名聲,被天下百姓稱贊,這樣的美事,大人覺得宰相大人會不會去做呢?”
江天華悚然一驚,連忙站起來,對着那個老頭拱了拱手,“多謝先生提醒,看來以後還真是不能和顧家多往來了!”
“嗯,隻要大人拿下制造局,那平溪郡的鹽場,遲早也會落入大人的手中!”
“啊,先生莫不是在安慰我,那鹽場現在是雷司同的命根子,如何會落入到我的手中?”
“大人不覺得奇怪麽,平溪郡的鹽場就在雲濤縣内,雲濤縣的幾個鹽礦以前一直隻産土鹽,爲了現在又産了這麽好的精鹽!”
“平溪郡那邊的消息不是說雷司同走了狗屎運在雲濤縣的鹽場的地下發現了一個天下少有的極品的精鹽礦麽?”
“大人難道也相信這種說法?”
江天華眉頭微微一皺,“先生的意思是……”
“在那個嚴禮強回來之前,雲濤縣的幾個鹽礦生産土鹽生産了這麽多年,爲何沒有發現什麽極品精鹽礦,爲何那嚴禮強一回來,這極品的精鹽礦就被人發現了呢,大人不覺得這事實在是太巧了麽?”
“難道先生的意思是那個嚴禮強能有辦法把低劣的土鹽變成雪鹽?”江天華一臉震驚,這樣的消息聽在他耳中,就像聽到有人會點石成金的法術一樣,實在不可思議。
“大人莫忘了,那個嚴禮強在帝京城,可是格物之道聞名天下,還能和天下第一機關大師張佑榮坐而論道,而且現在整個西北的人都在說那個嚴禮強可以在夢中得神人點化,他傳下來的那個救治溺水之人的法子,就是他在夢中得神人所授,現在已經流傳天下,對這樣的人,大人又怎可以常理推斷!”
江天華愣了愣,臉上的肥肉顫抖了一下,然後就冒出了一層油光,激動的搓着手,“要是嚴禮強又這樣的本事,那我之前的确小瞧他了……”
“隻要這次大人能把制造局收入囊中,在平溪郡站穩腳跟,咱們可以慢慢圖之,隻要有了嚴禮強的辦法,大人就能把土鹽變成雪鹽,到了那個時候,大人想要多少錢自然就有多少錢,要是把這個辦法獻給宰相大人,大人在宰相大人的心目中,分量一定更重,将來前程,不可限量啊……”
“哈哈哈,不錯,先生說得不錯,隻要我在平溪郡站穩腳跟,拿下制造局,那個嚴禮強,還不是任我揉捏,隻是鍾顯奎不知怎麽回事,這麽多天都沒有消息……”
就在兩個人在書房裏聊着的時候,轉運衙門的一個官吏拿着一紮公文急匆匆的跑到了書房外面,求見江天華,江天華讓那個官吏進來,打開那封公文一看,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就在前幾日,因爲遲遲沒有鍾顯奎的消息,以爲鍾顯奎一行在甘州受到雷司同刁難的江天華還讓轉運衙門發了一封正式的公文給甘州刺史府,準備走官場的渠道給刺史府一些壓力,沒想到刺史府拖了幾天,今天返回公文,卻是告訴江天華完全不知道轉運衙門的人去了甘州公幹,平溪郡那邊也沒有鍾顯奎一行人的任何消息……
“馬上把曲鳴成給我叫來……”江天華在書房裏怒吼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一個穿着一身盔甲,臉色陰冷的男人腳步匆匆的來到了江天華的書房……
……
就在這天晚上,駐紮在銀州城外的轉運衙門的兩個巡檢馬步營徹底喧鬧沸騰了起來,無數巡檢馬步營的軍官開始在軍營之中大聲吆喝起來,讓馬步營中的人集合……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西北轉運衙門的總巡檢曲鳴成就帶着兩個巡檢和一千多的騎兵,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沖出了銀州大營,真奔甘州而去……
這一天,已經是9月26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