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輝的臉色徹底變了,拿着雁翎刀的手都有一絲顫抖,嚴禮強輕輕歎了一口氣,伸出一根手指,就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輕輕按了下去,“我平時不争,隻是不屑去争,我平日不說,隻是不想說,這可不代表我們就會逆來順受,我們三個在镖局的隊伍中,執行的是天巧堂給的任務,這任務說起來和四海院都沒有半個銅闆的關系,你覺得你有資格對我們吆五吆六嗎?别拿着刀了,要是你不小心真傷了我,我怕承擔不起……”
“你一個小小的天巧堂執役就敢在這裏無法無天,目無尊上,等到這次回去,看我不到戒律院去告你,看戒律院怎麽懲治你?”王輝色厲内荏,對着嚴禮強大吼,隻是他手上拿着的刀,卻也不知不覺,悄悄放了下去。
“哈哈,你還想要回去告我,那首先你要回得去才行?”嚴禮強平靜的看着他。
“你什麽意思?”王輝怒視着嚴禮強。
“我們跟着镖局的隊伍一路走來,也沒有别的要求,隻是想平平安安把這件差事完結,然後回到宗門交差而已,現在封镖頭不在,我們又遭遇大變,而看你現在要做的事,分明就是要把镖局一幹人和我們往火坑裏推,你還想回去,大家不要被你害死就好!”
“我隻是讓大家把廢墟之中的貨物清理出來,如何算害人?”王輝的拳頭又捏了起來,逼近兩步,“我王輝在四海镖局勤勤懇懇十多年,我是什麽樣人的人,大家都清楚,我所作所爲一切都是爲了镖局,你現在衆目睽睽之下說我要害大家,壞我名聲,你今天要不給我說清楚,我拼了這條命,也要讓你這個小白臉好看!”
“好,你想讓我說清楚,我就說給你聽聽,告訴你你怎麽在害人!”嚴禮強瞬間臉色一肅,環視一周,“現在我們遭此大變,封镖頭現在都沒有消息,能回來的可能性越來越小,而且除了封镖頭之外,現在镖局隊伍裏的人手現在回到這裏的還不到三分之一,你覺得就算我們費時費力的把那些貨物拿回來,我們還能有本事把那些東西再送到風雲軍的手上嗎?這種時候,我們最應該做的就是趕緊派人到金陵城中把金陵城的情況打探清楚,如此,才不至于耳塞目盲,才能進退有據,你現在讓我們一幹人在這裏瞎忙,還在想着把貨物從廢墟之中刨出來,這就是你犯的第一個錯誤。”
“誰說封镖頭不能回來,要是他呆會兒回來了呢?”王輝臉色瞬間漲紅,但依舊在強自分辨。
“好,就算封镖頭呆會兒能回來,但你在四海镖局護了這麽多年的镖,難道你不知道人在镖才在的道理?”嚴禮強的語氣凜冽了起來,“這種時候,金陵城和周邊郡縣一定一團混亂,局勢未明,镖局裏昨夜出去的兄弟一定有許多人已經遇難,想要護镖都人手不足,遭此大亂,我們隻有自己先生存下去,這镖才能保得住,我問你,現在金陵城一片混亂,哀鴻遍野,道路斷絕,我們吃的沒有,喝的沒有,住的沒有,有錢都不一定還能花得出去,這種時候,你把那些貨物拿出來有什麽用,那些東西是能吃還是能喝,難道我們在這裏守着那一堆東西不吃不喝就能活下去?這就是你犯的第二個錯誤……”
“這個……”王輝原本就不是有口才的人,這個時候,聽嚴禮強一說,瞬間就把他憋得說不出話來,因爲嚴禮強說的,句句在理,這種時候,人在镖才在,昨夜遭遇大變,镖局裏的人一定有很大的損失,現在他們的人手,根本不足以把這些镖看住,如果他們人都沒了,這镖誰來看,誰來護,最後不知道還要便宜了誰。
周圍那些原本在搬着東西的镖局裏的人,聽了嚴禮強的話,一個個互相看了看,雖然一幹人都沒有開口,但是各人心中都覺得嚴禮強說的有道理,那手上還拿着東西的,不知不覺,就把手上的東西放了下來,這種時候,的确先要解決各人的生存問題,才能談其他,否則的話,一幹人總不能都餓着肚子,還能把這镖看住。
看到衆人都不說話了,嚴禮強才又緩緩的開了口,“按照往常的經驗,大災之後,十有八九都有大亂,現在大災剛過,大亂雖然還未顯現,當也隻是暫時而已,我們押送的貨物是什麽大家都很清楚,大家想想,如果我們把這廢墟之中的東西費心費力的拿出來之後,一旦大亂出現,會發生什麽事?大亂之中的那些亂民和居心叵測之人,在大亂之中,手上最想拿到的是什麽東西?我們現在急不可耐的把廢墟之中的那些貨物刨出來,簡直就是在引火上身,自尋死路,隻要稍微有消息洩露出去,我們這一群人,恐怕沒有一個人能活得下來……”
聽到嚴禮強這麽一說,包括王輝在内的所有镖局的人,才是真正一下子變了臉色,那王輝的冷汗,更是一下子就流下來了。
大家這次押送的貨物都是送給風雲軍的武器,是由劍神宗天巧堂用梨花鋼打造的一批強大精良的破甲兵刃,這些兵刃和武器,雖然算不上是神兵利器,但比市面上能見得到的東西,都好出太多,現在大災剛剛發生,如果随後發生大亂,失去秩序,那麽,衆人手上的這一批東西,簡直就像黑夜之中的火把一樣刺眼,想要不讓人眼紅都不可能,想想那些蜂擁而至面目猙獰想要搶奪武器的亂民,一股寒意瞬間就從所有人的心中升起。
剛才大家聽王輝的話本能的想把廢墟之中的那些東西拿出來,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是現在聽嚴禮強這麽一說,衆人才驚覺自己剛才做的事是多麽的愚蠢透頂,這簡直就是等于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一樣……
王輝的臉色變幻了一陣,然後突然就舉起了手,當着所有人的面,重重的狠狠的抽了自己兩個耳光,臉都抽紅了,然後看着嚴禮強,抱着拳,一臉羞愧,“禮強兄弟,我王輝是粗人,隻會舞刀弄槍,剛才多有得罪,你别介意,遇到這樣的大變,镖隊裏面一下子群龍無首,我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淨出昏招,差點就把大家夥都給坑了,禮強兄弟你腦子靈光……你說說……我們……我們下面要怎麽辦?”
其他镖局裏的人,也一個個的看着嚴禮強,眼神之中,都有一些希冀,那些人都是镖局的夥計,大多也都是些舞刀弄槍的粗人,行走江湖的經驗或許不差,但面對這種情況,他們比起王輝來,也好不到哪裏去,一時之間,都有些亂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都相信我麽?”嚴禮強環視衆人一眼,輕聲問道。
“禮強兄弟你是劍神宗的弟子,無論如何,大家都不相信禮強兄弟會做出危害劍神宗和四海镖局的事情,有什麽話,你就說好了,大家都相信你……”王輝第一個開了口,其他镖局裏的人互相看了看,也都點了點頭。
“既然大家都相信我,那麽,我們就先在這裏演一場戲好了,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演戲?”王輝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知道嚴禮強的話是什麽意思。
但是馬上,衆人就知道了,因爲嚴禮強一下子用高出十倍的聲音指着王輝大罵了起來,表情激動,簡直就在跳腳……
“好啊,你有本事來砍我,砍我啊,這批瓷器可是我們德昌行從贛州的幾個官窯之中訂制的精美貨色,價值巨萬,當初找你們四海镖局接镖的時候就說好了,如有損壞,你們四海镖局就負責賠償,現在箱子裏的東西不用看就已經碎了不少,你說怪昨晚的地震天災,不關你們的事,天下哪裏這樣的道理,别以爲你們镖頭不在這事就能賴過去,要是你們镖局不把損壞的瓷器原價賠償,我們德昌行跟你們沒完!”
四海镖局在堆住的這個院子相對偏僻,剛才衆人在争執的時候,周圍也沒有外人,不怕外人聽了什麽,而這個時候嚴禮強放大聲音一吵,整個堆場裏還活着的人都聽見了……
四海镖局的隊伍昨晚剛剛來到堆場,這堆場裏的人還不知道镖局押送的貨物到底是什麽,現在嚴禮強這麽一大聲的嚷嚷,一吵一鬧,堆場裏的人差不多就都聽到了,知道四海镖局拉的這一批貨物是從贛州訂制的“精美瓷器”,一場還未到來的無形的危機,就被嚴禮強這麽一句話就輕輕化解了過去……
現在這種時候,誰還有興趣關注你的幾件破瓷器。
“對,我們家少爺說得對,不管怎麽樣,你們必須得賠,這些貨物交給你們的時候是好的,你們就要負責到底,否則我們幹什麽花錢請你們,别以爲我們人少就怕你們,這世上,還總能找得到說理的地方!”反應過來的顧澤軒也在旁邊跟着大叫起來,爲嚴禮強助威。
“我們四海镖局也沒說不陪,不就是幾件瓷器嗎?隻是爲了這趟镖,我們镖局裏的許多兄弟現在還生死未蔔,至于怎麽賠,還要好好商量,我隻是一個镖師,現在镖頭不在,我也做不了主,說什麽都不算……”王輝也不算笨,在明白過來嚴禮強的用意之後,看到嚴禮強對着自己眨眼睛,也同時大聲的嚷嚷了起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