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勳深吸了兩口氣控制了下情緒,才又道:“爺爺,明天我就回部隊去了,有個任務需要去執行,我先跟您說一聲,也許明年這時候我也回不來——”
簡時祥愣了下:“你要回部隊?”
因爲感到意外這聲不自覺的有些往上揚,書房的門半掩着,剛好叫門外的幾個人聽了個正着。
簡勳的情緒反常,家裏人嘴上雖然沒說,可是心裏頭都挺擔心,老爺子把他叫到樓上來好一會兒了也沒下去,嚴華芳扯着簡奕強就打算上來看看情況,簡晴和簡勁也都跟着一起上來了。
老爺子這聲喊,四個人聽的清清楚楚,嚴華芳最先忍不住沖了進去:“什麽,小勳你要回部隊?”
也不怪她反應這麽大,簡勳之前就已經處于半退役狀态了,離正式的也隻差最後道手續了,之所以遲遲沒辦完也是因爲他個人能力太突出,部隊那頭不願意放故意拖着呢。隻是他自己已經跟家裏人說好了是不回去的,這突然的說改主意就改了主意,也是叫人挺意外。
“是,媽你沒聽錯。”簡勳本來是打算過後再跟家裏人說,可既然都已經聽到了,也就趁機跟四個人打了招呼。
“不行,我不同意。”嚴華芳當初就不同意簡勳去當兵,可拗不過他那倔脾氣實在沒辦法被迫點的頭,這些年也是過的提心吊膽,生怕兒子在哪次任務裏出什麽意外,這好不容易因爲他那怪病決定退役了,哪知道到頭來又是空歡喜一場。
簡勳沒有出聲,隻是垂了眼簾一臉沉默。屋裏的這些都是他的親人,哪能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麽意思,嚴華芳态度再強硬也沒有用,他不聽等于個零。
因爲身體特殊的原因,簡勳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裏,家人除了較多的付諸關愛之外,對他的教育方式也較爲和藹,像是簡家這樣的軍政家庭,比普通人家更注重‘女嬌男嚴’式的養成教育,簡勁跟簡勳同樣是男孩子,可他受到的嚴厲教育遠比簡勳更多的多,打個很簡單的例子,同樣都是淘氣的年紀,跟同齡人打架回到家裏卻是區别待遇,簡勁多數時候都是挨訓加挨揍,簡勳卻是頂多被說上兩句,那還是分情況,要是他身上帶了傷,這兩句說也可能都免了。
簡家人的這種态度也不算多奇怪,當父母的總是會偏疼身體較弱些的孩子,哪怕那時候簡勳年紀還小,當家人的卻已經考慮到以後他可能會遇到的人生坎坷,一生都沒辦法接觸女孩子,光想到這點都足夠讓他們感到心疼了,有着這樣的缺點做前提,也不怪對他多疼惜一些。
好在是簡勳足夠争氣,沒在這樣的溺愛裏長歪,隻是性格上卻難免會養成的過于強硬,一旦決定的事情聽不進别人的勸解,哪怕那是自己的父母親。
沉默即是無聲的拒絕,熟悉兒子性格的嚴華芳哪裏會不清楚,太強硬的對他根本就沒有用:“小勳,不是都已經說好了的嗎,怎麽就說改就改呢?再說了,也不是媽小氣不放你走,關健是你身上的那毛病根本就不适合再回部隊去,是不是?”
嚴華芳說的也是沒錯,簡勳當初下決定也确實是因爲身體的狀況不允許,尤其是在執行任務過程中根本容不得絲毫的馬虎,發病時的劇痛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他所從事的職業,這樣的決定也屬于被迫無奈式。
屋裏這一家子除了嚴華芳之外就全都是穿軍裝或者是曾經穿過軍裝的,都比較的了解對部隊的這種感情,對于簡勳的這個決定誰都沒試圖開口,主要是現在成對立面的兩個人都不太好勸,明知道勸不聽的情況下誰還樂意找那個沒臉。
簡勳倒也沒指望别人幫他說情,語氣淡淡的道:“媽,你不用擔心,我的病已經好了。報告前些天就已經打上去了,剛剛才批下來,明天我就回去。”
“小勳你——”嚴華芳一時無語,這根本就是先斬後奏,壓根兒
就沒打算聽她的意思,說出來也就隻是告訴一聲,聽不聽都是這樣兒了。
簡勳脾氣硬,決定了的事一般都不會改變,平時也就是老爺子說出的話他還能聽上兩句,别人的話連個屁都不是。兒子什麽性子嚴華芳最清楚,從小到大就這副模樣,二十多年都這樣子了想改也沒辦法改了,本打算讓簡時祥勸一勸,可看老爺子到現在都沒張羅着出聲估計是沒戲,這個念頭也就随即打消了,正覺着沒辦法可想的時候,腦子裏徒然靈光一閃道:“你不聽勸是吧,那行,我這就打電話告訴小岩一聲,看她怎麽說你。”
嚴華芳覺着兩個人感情這麽好,紀岩肯定不舍得簡勳回部隊上去,她的算盤按說打的倒是沒錯,可惜的是時候沒掌握好。就在她念出紀岩名字時,簡勳臉上那表情就黯沉了好幾度下去。
說的人沒在意,旁邊的幾個人可都瞅見了,簡晴敏感的意識到什麽,直覺的扯了下嚴華芳:“媽,别打了。”
嚴華芳手機都捏在手裏頭了,讓她給拽的怔了怔,再擡眼看向自己小兒子,卻隻來得及瞅他個背影。
“哎,小勳——”
簡勳就像是沒聽見一樣,徑直拉開了門神情陰郁的走了出去。
“他這是怎麽了?”嚴華芳感到有些無措的回頭望望屋裏的這幾個人,最後落在了簡時祥身上:“爸,小勳剛才跟您都說什麽了,怎麽就又想要回部隊了呢?”
老爺子拄着拐仗跺了跺站起身,邊挪着步子往外走邊道:“能說什麽,還不都是你們逼的。”
什麽意思?幾個人都莫名其妙,聽的一頭霧水。
老爺子也不去解釋,路過兒子和大孫子身邊拉長張臉斜了他們一眼,哼了聲:“這回你們可是稱心如意了,小勳跟人小丫頭分手了,再不用橫眉毛豎眼睛了。”摞下話就去了樓下。
屋裏這四個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好一會兒才算是消化掉話裏的内容。
“爸的意思是小勳跟紀岩分手了?!”簡奕強對着嚴華芳發出結論,難怪這小子突然變得這麽古怪,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簡晴和簡勁也是一臉了悟狀,失戀了跑回部隊去療傷,對于簡勳的這一決定也算有了合理的解釋。
嚴華芳這回算是找着源頭了,腕上挂着的玲珑手袋往簡奕強身上一摔,:“都怪你,說人家這不好那不好,這回好了分手了,嗯嗯——”洩憤了甩了兩下,又想起了兒子那毛病,苦抽抽的哀嚎了聲:“我的兒子,以後可怎麽辦哪?”
“怎麽怪上我了?”簡奕強不無心虛的嘟囔了句:“我也沒說什麽呀?”
沒人再理會他是不是有些後悔,這個時候說再多都已經沒用了。
午夜十二點的鍾聲敲響,遠在千裏之外的紀岩收到了一條祝福短信:新年快樂!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新年問候語,丁點兒花絮綴詞都沒有,樸實而平淡,如果光看這四個字看不出任何東西,不是翻找到那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碼,會以爲這隻是個發錯了的短信。
紀岩盯着手機屏幕頓默了好一會兒,按了鍵碼打出同樣的字回了過去,新年快樂!
短信發送成功的訊号閃過了很長時間,手機一直都沒有再響起,隐隐的期盼變成了最終的自嘲,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嗎,從此橋歸橋,路歸路,過去的就讓它成爲過去,兩人都有新的人生路要走,再無交織走在一起的可能。
話是她說的,聯系的那根繩也是她親手斬斷的,這一切也終于按着她所期翼的方向走了,還有什麽可隐約落漠不舍的呢?
自嘲釋然的輕笑,視線終于從手機上移開望向窗外,暈黃的院燈照射出黑夜一角,大片的雪花從空中緩緩飄落,新年裏的頭一場雪來的竟然這樣的早,似乎注定了這是個寒冷的一年。
——
春去秋來,桃花落了楓葉又紅,轉眼已過了兩個寒暑。
華國S省某個偏遠山區,蜿蜒綿長的梯田小路上,遠遠的走來了幾個背包客,都是二十幾歲的年青人,有男有女。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倒了近四個小時的公汽,又走了近三個半點兒的山路,對于這些久居城市,慣于利用各種交通工具出行的人來說,不喾于是種變相的體能折磨。
“哎呀不行了,我實在走不動了,坐下來歇會兒吧?”
“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到地方了,看見前面那個村子嗎,就是那裏,教授他們已經先到了。”
“行了,眼鏡兒,别沒出息了,你個大男人還比不上紀岩和陳雲她們倆個女生嗎,快起來了,别丢人!”
“我能跟她們倆個比嗎,那都是女金鋼,打不倒累不彎,特别是紀岩,軍訓的時候就差沒把全校人都給比趴下了,别拿她來跟我比好吧?”對于這個傳說中德智體全面發展的好孩子,他有着無比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