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爲她是唯一的例外,紀岩并沒有太大的認知。哪怕是見過一次簡勳犯病,可那次也就是疼過一陣子就好了,并不像聽說的那麽嚴重,而且這都過去兩三年了,再就都沒事兒,誰還能總把這件事放在腦子裏記着,過了也就過了,怎麽都沒去想他生病了原來就是這個犯病。
簡勁看她已經明白了,便道:“簡勳這一段時間可能自己也感覺着不太對,就跟你說了謊了,其實他一直都在家裏,并沒有出什麽任務。隻是昨天開始嚴重,直到你來之前,他一直在發燒。”
他這一說紀岩立馬就明白了,打電話肯定不是簡勳自己的意思,如果他想叫她知道,一早就不說那個謊了,指定是簡勁他們商量出的結果,想叫她過來試一試。
腦子一清醒智商就即刻在線,稍加分析就不能得出結論。紀岩這時候也沒心思跟去想其他的,放下手裏的杯子回過身來再照顧簡勳,喝了大半杯水後,他的呼息漸漸平穩放輕了。
沒過兩分鍾簡勳就緩過來,慢慢的睜開眼,紀岩就在他跟前坐着,線視掃到她的那一刻,陡然間瞪圓了眼睛,大叫了聲:“小岩,你不要死——”上去一把就把她給摟住。
簡勁:“……”
“……”紀岩讓他給抱的直蒙圈,眼角餘光掃到簡勁同樣發蒙的黑臉,一瞬間竟然有些想笑的沖動,硬是忍住的伸手拍拍簡勳的後背:“乖,你是做噩夢了,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嗎?”
簡勳一言不合就撒嬌耍賴的脾性紀岩也是都習慣了,這時候條件反射性的把平時的态度拿出來應對,兩人倒是沒覺着怎麽樣,可把後頭的簡勁給麻夠嗆,他覺着身上雞皮疙瘩都能掉一地,這可真是見識到了,瞅哪個女孩兒都說醜死了的弟弟,竟然也有會有這麽一天!
簡勳像是被這句話安慰了,點點頭剛想說是,下一秒就又把他滿是血絲的眼瞪起來了:“不,不是夢,我明明看見你躺在地上,天上下着大雨,我怎麽叫你都不起來,小岩,小岩——”
“沒事了,我在這裏,我在這裏。”紀岩隻當他這是燒糊迷了,不斷的安慰着。
簡勁簡直看不下去了,抹身出了房間,沖着樓下一直緊盯着的幾個人擺了擺手:“沒事了,小勳已經醒了。”
他這一句話,下頭的幾個人全都松了口氣。
“沒事了就好,可算是消停了。”
“我就說吧,早點把小丫頭叫過來早就沒事兒了。”
“小勳兩天都沒吃東西了,得叫阿姨煮點粥。”
“别光顧着你兒子了,我們也都沒怎麽吃呢,一起做了吧。”
一家人說話也都跟着放松了,都以爲這場折騰總算是過去了,可房間裏的兩人卻不這麽覺着。
許是紀岩的安慰起了作用,簡勳的情緒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不再像剛開始那樣驚恐不安,隻是抱着的雙臂卻沒有放開,随着滿是血絲的眼睛露出了清明之色,卻也痛苦的嗚咽中淚如雨下。
這時紀岩也停止了安慰,怔愣着有些發呆,後知後覺的感到一陣荒涼,剛才的那些話是他的夢境,卻讓她重新回憶起了那天的情形,雨水冰冷的落在她的身上,心中的痛已經将人麻木,淚水都像要已經流幹。
雷電燒焦身體的劇痛襲遍全身,最後倒下去的那一刻體會的盡都是發自骨髓的疼痛,每次想起來都忍不住渾身寒栗,打從心底裏的恐懼,刻意的不去回想,卻在此時伴着他的哭聲,每個細節都憶的那樣清楚。
紀岩曾聽簡勳提起過他犯病的時候會夢到一個女孩子的背影,他說那個女孩子就是她,兩人定是上輩子就有相愛的夫妻,這輩子才會有緣份的再相遇在一起,爲的是繼續前緣。
這樣的情話熱戀中的情侶大概都會說上一兩句,對于别人或 許是甜言蜜語,而對于他們來說卻是曾經真實的發生。紀岩在憎恨的那段時間裏,覺着這是對他的報應,巴不得他疼的能再重些,這樣才好解了她受的傷害。
随着心境的轉變,這種想法再不曾有過,看他疼她也會覺着難受,不想他再受這樣的苦,盼着他早點病好。本來以爲已經遠去的病症卷土重來,又一次的把他擊倒。
紀岩哪怕是嘴上說着那些都是夢境當不得真,可她自己卻清楚這些他口中所描述的片段有多真實,他再次發病,又夢到這些個情景意味着什麽,背後的原因她刻意的不想再深思下去,卻因爲隐隐的不安而秀眉緊鎖心情沉重。
簡勳的體溫逐漸降了下來,緊擁着的懷抱也不再那樣熱的烤人,呼吸也從急促灼熱趨于平靜正常,隻是不住的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沒有任何用意,就是單純的在叫着,像是爲了确認她的存在一樣。
粗啞的聲音像是砂紙磨擦過地面,已經聽不成聲了,他卻像是沒感覺一樣,緊貼着她的耳邊喚着低喃。
紀岩莫名覺着陣陣鼻子發酸,心裏像是被塊大石壓住透不過氣來,這種感覺相當不好,稍稍掙紮了下也是在提醒他松開手:“感覺好些了嗎,要不要下去吃點兒東西?”
“不用。”簡勳回答的相當幹脆,帶着淚痕濕意的臉不住的摩擦她的耳頸,親昵溫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哪怕隻有兩個字,紀岩卻突然有種他好像變了的感覺,變的更加的沉穩,變得更加的成熟。她甚至有點兒懷念他以前的耍懶撒嬌口吻,相比起來,如果他剛才說的是‘不要’而不是‘不用’,她的接受度會更高一些。
念頭滑過的一瞬間,紀岩自己都覺着有些可笑,什麽時候她也變得這麽幼稚了,會因爲一句用詞而聯想這麽多,都是他之前的習慣不好,把她都給帶偏了。
“小勳——”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嚴華芳不放心的上樓來瞅瞅。
紀岩想要起身去開門,卻被簡勳給扯了回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極其不舍的松開了手。
紀岩觸及的那瞬間倏然震了下,他的眼神深遂暗沉,裏面似乎隐藏着某種複雜的情緒,讓她莫名的感到不安,一而再的生出類似的情緒,讓她覺着很是疑惑。
可能是回憶起了過去情緒有些不太穩定,想的有點兒多,暗自失笑的搖了搖頭,甩掉這莫名的感覺,出去開門。
簡勳犯病剛才好,嚴華芳擔心歸擔心,卻也不敢輕易嘗試着靠的太近,隔着兩米遠好好的端詳了一陣子,才忍住了掉眼淚的沖動,道:“燒退了就好,媽媽真是怕你再燒壞了——”
“好了媽,小勳不是已經好了嗎,别再難過了,紀岩還在這裏呢?”簡晴跟着進來,她也沒敢靠前。
女兒的意思嚴華芳明白,急忙打住道:“這次可真是多虧了小岩了,有你在我可就放心了,以後小勳真就得交給你了,再遇着下雨天你就提前過來陪着他,也省着再這樣吓人。”
“好的伯母,我知道了。”紀岩笑着點點頭。
“媽,你看你說什麽呢,光惦記着你兒子了?”簡晴微嗔的道:“說的倒是挺容易,紀岩她又不是随身挂件兒,哪能時時刻刻都空着時間等着下雨,她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别忘了她現在還是學生呢,哪能那麽自由?”
嚴華芳并沒有意識到她把紀岩當成了簡勳的附屬物品一樣,完全是以兒子爲重心,這樣的态度難免會讓人生出反感來。而簡晴用這樣的語氣方式一說,倒是給緩沖了下來。
紀岩并沒有太在意,完全能夠理解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心,嚴華芳于她來說也就是認識的陌生人,哪怕對她表現的相當熱情,其中有多少成份是對她,多少成份是爲了簡勳,她怎麽可能不清楚?
不光是嚴華芳,甚至于整個簡家人對她的态度多數也盡是因爲于此,這點從一開始她就明白,卻從未在意過,原因很簡單,她看上的是簡勳這個人,至于他的家人對她是個什麽心态,可以說無關緊要。
如果總是把别人的态度太當回事兒,那苦惱的就隻能是自己,這種傻事兒她可不幹。
哪怕是簡勳自己表示不餓,别人卻未必同意。樓下餐桌已經收拾好了,飯菜也碌續的做好端了上來。
這兩天簡家人都操心着簡勳的病,一個個都挺上火誰也沒怎麽正經的吃飯,這下子看他病好了也都跟着有了味,這頓飯倒是比往時吃的香甜。
簡勳和紀岩是唯二吃的不多的兩個人,哪個也沒吃上半碗飯,夾菜的次數十根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偏偏面子功夫做的還都挺好,哪怕隻拿雙筷子擺那不動臉上也是帶着笑的,像是心情多麽的好一樣。這些都隻是表面現象,實際上心情如何隻他們自己知道。
吃完了飯簡勳直說累拉着紀岩就上了樓,非得讓她守着床邊上他才能睡得着。
客廳裏再次剩下的簡家人,倒是都比之前放松了許多,不用再眉頭緊鎖,也有閑心說話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