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能出個聲,洪欣然幹脆連話都不說,隻默聲不響的看着。
女人在心裏直罵,一看就是鄉下人,暗裏翻了記白眼兒,面上倒是沒露道:“是這樣子的,我們家涵涵哪打小就嬌生慣養,可是半點苦都吃不得的,你們看宿舍統共就這麽點點大,門邊那裏的床鋪開個門就吹風,中間那兩個又太悶了,隻窗邊這兩個位置最好了,你們倆個誰騰出一個給我們涵涵住好不好呀?”
紀岩跟洪欣然兩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到最後誰也沒吭聲。
女人露出一副就知道你們會這樣子的表情道:“你們看這樣子好不好,我拿兩百塊買下來好吧啦?”說着,打手包裏真的掏出兩張大紅票左右朝着兩人晃了晃,那意思是誰騰出來就給誰。
那邊女孩兒還在那直催促:“媽,你快點好吧啦?”
“好,好,馬上就好。”女人狠了狠心,又從包裏掏出三百塊,拿大手上搖了搖:“五百塊,你們倆個誰給讓?”特别笃定兩人會心動一樣,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自信。
這倒也不能怪她誤會,五百塊錢在這時候來說真不算少,節省些都夠倆月夥食費了。再加上紀岩和洪欣然倆個人身上穿的都很樸素,看着也不像是什麽有錢人家的孩子,最重要的一點是女人本身就有種居住在京都同級别的大城市過于鼓脹的優越感,認爲别地方出來的人那都是鄉下人,可能她們倆個兜裏零花錢加起來也沒有這麽多,決對是不小的誘惑。
就連叫涵涵的女孩子都是這麽認爲,指揮着她爸去折行禮包,就等着紀岩她們倆個一動作就把被了換上去了。
作爲一名新入學的大一新生,以前學校被老師同學捧着的學習尖子,同時又是二十左右的年青女孩子,報道第一天就受到了這樣赤果果的羞辱,這真是叔可忍嬸也忍不了啊!
洪欣然氣紅了臉‘騰’的打椅子上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用力看了看拿着五百錢跟那搖晃着的中年女人,抹回身拿起自己飯缸大聲道:“走了紀岩,我們打飯去。”一句話說的是殺氣騰騰。
張宇在那頭憋不住嘴都要樂歪了,也跟着道:“等下我跟你們一起去。”
紀岩什麽都沒說,回手拿了飯缸,起身的時候沖着擋住去路的女人勾起嘴角似有若無的笑了笑。
正好照了個面兒,女人這才完全看清楚她的長相,融合了清隽和秀美的臉蛋兒,雌雄莫辯獨特清冷氣質,實在是太過出衆。本來還覺着自己女兒已經夠漂亮了,可跟眼前這個叫紀岩的女生比,完全被碾壓了。
盡管她不想承認,可這是明擺着的事實,長隻眼睛的人就都能看見。
穿着那樣普通樣式的衣服,竟然長成這樣子,女人完全沒想到似的當時就是一怔,不自覺的讓開到一邊兒去,閃身而過的時候,紀岩就已經收回了嘴角扯開的弧度,恢複之前的淡漠相,不緊不慢的跟着兩人身後出了宿舍。
三個人走出宿舍樓,洪欣然就忍不住叫開了:“什麽人哪,這不是侮辱人嗎?真以爲有兩破錢就了不起了,瞧他們那樣兒,剛才我真想拿那錢砸她臉上去。”
張宇敲着飯缸嘿嘿直笑:“五百塊錢太輕了,怎麽着也得五千五萬吧,要是換成硬币那效果更驚人了,估計他們一家三口都夠用了。”
試想一堆硬币砸臉的情景,那畫面不要太美好!
洪欣然剛才也是憋屈着了,這兩句話說的她老解恨了,忍不住哈哈直笑,道:“剛才你不是挺熱情的嗎,還以爲你特招見他們呢。”
“我那是出于禮貌好不好,你真以爲我喜歡哪?誰又不欠着誰,讨厭了就離着遠點兒呗。”
合得來就相處,合不來就當陌生人看,住在一個宿舍也是一樣,沒什麽差别,犯不着委屈自己。
這也是紀岩的觀點,隻不過比起張宇的圓滑,洪欣然的直接,她要更中庸一些。
“紀岩,你怎麽都不說話?”洪欣然覺着兩個人都受到侮辱了,那就該同仇敵忾,不說動手至少也該跟她和張宇一樣,噴兩句解解氣也好啊,怎麽一聲不吭光悶着往前走了?
紀岩搓搓鼻子,要笑不笑的道:“我在想今天食堂能不能有蘿蔔,打回來吃了好順順氣,要是有你們倆個也都打一份吧?”
“哎喲,我去,還以爲我夠貧的,現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哪,紀岩瞅你不言不語的話挺少,這冷不丁來一句也是挺勁爆,可以呀!”張宇豪氣十足的拍了她肩膀下。
“這就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洪欣然道:“不過,說真的,剛才她要是再拿多點錢,指不定我就動心了呢,紀岩你老實說一點兒都沒動搖過?”五百塊錢呢,要是再加點兒都好能買套卡帕了。
張宇道:“哎,剛才你還說人家侮辱你了,這一分鍾還沒過就變卦了,還有點階級力場沒有啊?”
“那不是一時氣憤嗎,回頭想想那錢也是無罪的呀。”
“那你要是後悔了,再找他們說說也來得及,要不這就回去?”張宇停住腳步,故意逗趣道。
洪欣然嘻嘻一笑:“我也就是這麽一說,你們也就這麽一聽,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姐妹是那爲五鬥米折腰的人嗎?”
紀岩跟旁邊打臉道:“五鬥米是不夠沉,五斛那就肯定夠了。等會回來跟他們說說想要換位置那就先運兩千斤大米過來。”
張宇敲着飯缸樂道:“那可好了,洪欣然,你這四年大學的口食是解決了,到時候吃不了可以勻給我們一點兒嗎?”
三人跟着一陣樂,隻把剛才的插曲當成笑料包袱給抖了,誰也沒太在意去往深裏頭想。
等着三人從食堂吃完了飯回到宿舍,進了門瞅見那一家三口人都不在,還挺松了口氣,可接下來就都愣住了。
紀岩走到自己的床鋪前,看着已經更換過的被褥還有桌子上擺放的大堆東西,怔愕的半晌,徑自氣笑了。
洪欣然就在她對面,緊跟着就注意到了,瞪大眼睛湊到跟前,難以置信的道:“這都什麽人呢,也太不要臉了嗎?”
張宇也随即也發現了,搖頭道:“真是無敵了,這種事也能幹得出來。”
紀岩笑夠了也不多話,冷着臉直接掀了上頭的床鋪,洪欣然跟張宇也是看不慣,幫着把桌上桌下,櫃子、抽屜裏那大包小裹的東西全都翻騰出來就近往中間的床鋪桌櫃一丢。
紀岩的被褥東西讓那一家人給放到了張宇對面守着門口的那張床位,堆放的被子上還放了五百塊錢,示意這是有償更換。
三個人并不知道,在她們走了以後,那一家三口人進行了短暫的商議,認爲反應較大的洪欣然不太可能會換鋪位,而沒怎麽說話的紀岩則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傾向,隻是礙于人多不好意思點這個頭而已。
要不說這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有什麽樣的媽,就有什麽樣的爹,兩人教育出來的孩子也跟他們一樣的盲目自信,覺着猜測的不會出錯,理所當然的調換了紀岩的床鋪,并把那些錢留了下來,爲的就是堵了她的口。
紀岩以爲自己的冷淡态度已經表示的夠明确了,現在看起來還是太含蓄了。同樣都是窗邊的床鋪,爲什麽他們會選擇換她的而不是洪欣然的,想也知道是出在了态度上。
洪欣然說想拿這錢砸女人臉上去,紀岩倒是能體會這種心情,隻是現在就是想砸也看不着人哪。當然,也不可能就這樣算了。
張宇看着她邊倒騰着把自己的東西搬回原處,同時又默默的收起五百塊錢揣兜裏的行爲,愣是驚訝的都結巴了:“紀岩,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啊?”這到底是同意換呢還是不同意換哪,怎麽做出來的動作完全自相矛盾呢?
洪欣然也沒明白她是這幾個意思,邊幫着搬東西邊道:“紀岩,你是不是氣糊塗了呀?這床鋪都搬回來了,你還拿他們錢幹嘛啊?你該不會真想學張宇說的那樣,換了五百硬币砸他們身吧?”
張宇趕緊道:“别介啊,我那也就是說說,别當真啊!這狗咬人一口,人還能咬狗一口嗎,快别犯傻了,真要打出問題了,吃虧的還不是你嗎?趕緊打消這個念頭,聽我們一句勸——”
紀岩放好了被褥,回頭瞅兩人一眼,道:“你們兩個真心想多了,現在銀行業務那麽繁重,我哪好意思再給人家添亂。”
“那你這錢是——”
“他們給了那就收着呗,錢多了又不咬手。”
洪欣然不忿斥道:“……沒骨氣。”
張宇道不贊同道:“……沒立場。”
紀岩慢鋪好了被褥拍了拍手道:“他們不經同意私自就把床鋪換了,我費了半天勁,你們倆又幫着忙,怎麽地也得給個勞務費。你沒别說過寸金能買寸光蔭嗎,我們三個大學生,平白無故的多支出這麽長時間,五百塊錢還多嗎,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