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條件不好,姐妹又多,一年到頭也難有新上服上身兒,尤其她又是家中老小,大姐穿小的衣服二姐穿,二姐穿舊了留三姐穿,等到了她能穿的時候,早已經又破又舊。即使是這樣的衣服都不多。
連雨季節天放晴的時候在少數,洗點兒什麽很難幹,穿上帶着潮氣的衣服鞋子那都是是尋常事,身上起了成片的潮疙瘩越抓越癢,晚上連覺都睡不好。
當然,這點小事兒根本算不上苦,隻是成長記憶裏的一部分。那時候的她還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充其量隻能說這樣的天氣讓她覺着有些煩惱。
真正意義上的厭惡,還是經曆了那場生死劫。就在那樣大雨傾盆的雨天裏,她悄無聲息的走過了上一世的終點。
那是永遠都無法抹去的記憶,連同對雨天的不喜,一同刻入骨髓,稍稍觸動就是牽扯内心深處的疼痛。
冰冷的雨水不斷的落下來,也打醒了處于恍惚狀态的人。紀岩攙扶着的手臂陡然被股大力抓住,過度的痛感讓簡勳已經掌控不了自己的力度,濺在臉上的冷雨讓他獲得了短暫的清醒,看清楚了近在咫尺的人就是剛才還在記挂着的那個,不自覺的松了口氣:“接到了你了,那就好,那就好。”
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想着這個呢,紀岩覺着一陣窩心,不自覺放柔的聲音:“别說這個了,我帶你進去看醫生。”真是不懂得照顧自己,讓人操心,都疼成什麽樣兒了還想着過來接她,也不知道哪頭輕哪頭重,這家夥固執起來還真是讓人頭疼。
“沒用。”簡勳搖了下頭,道:“是老毛病,無藥可醫。”
無藥可醫那不就是絕症了?大劉在旁邊直尋思,可就算是絕症了,那也不能這麽幹挺着啊,哪怕讓大夫給開點兒抗藥也行啊。他也是個熱心腸,就忍不住開口勸了句:“有病還得看醫生,硬挺着哪行啊,這可是咱們市最好的醫院,挺多有名氣的大夫,多找幾個會會診,總能想出辦法來。”沒錢的人有病不樂意來醫院呢,那是沒辦法的事。這男的怎麽瞅都不像沒錢的人哪,包個車一下子都能掏出好幾張的紅票兒,看個病會舍不得?
“沒必要,回去!”簡勳再一次的拒絕,隻這小會兒的工夫,冷汗已經順着成顆成顆的從額頭上滾落,臉色越發的難看。
紀岩扶着他的手已經被扣的生疼,知道他平靜的外表下,一定是在極力的忍耐。出租車司機隻是陌生人,自然不了解内情,可她清楚啊,簡勳出身什麽樣的家庭,怎麽可能對這樣的‘老毛病’坐視不理,想也知道肯定是看了不知多少的名醫專家之後才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以至于他疼痛到這種程度也不肯就醫,想必是真如他說的沒有半點用處。
轉瞬間即想明白了這些,紀岩沒再遲疑,尊重了簡勳的決定,扶着他上了車子,直接讓司機開車回公寓。
兩個人都已經定了,司機大劉覺着再不理解也沒啥用,勸說無效後也就不再多嘴,迅速的把車開到了地方。臨走之前還挺細心周到的遞上了自己的聯絡卡片:“這上頭是我的電話,要是有需要再聯系我。”作爲初次打交道的出租車司機而言,這已經是相當程度的熱心了。
紀岩表示了感謝,扶着簡勳進了公寓。
窗外電閃雷鳴,風狂雨疾。
回到家中的紀岩先是把簡勳扶到了沙發上,起身倒了杯熱水過來,隐蔽的往裏加了兩滴靈泉,扶着他坐起來道:“先喝點水,潤潤喉嚨。”看他疼的都快像要昏厥了,氣息都淺弱,沒有任何的外傷,一時也拿不準他的病竈在哪裏?
喝了半杯水,疼痛稍微得到了些緩解,簡勳睜開眼,依靠沙發上,虛弱的微喘着安慰她道:“别擔心,沒事兒的我躺會兒就好,要不了太久,等——雨停了就好。”說到最後一句已經相當的費力。
疼成這樣子,竟似跟外面的天氣有關?!紀岩此刻哪怕是再好奇,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也隻能忍着,等到他好起來再說。
這場大雨一直持續下到傍晚才漸漸變小,偶爾還會有雷聲響起,卻已經比先前勢微了許多。
下午的課顯然沒辦法再上了,紀岩打過了電話請完假,其他時間就全都在照顧着幾次陷入劇痛中險些昏迷的簡勳。
紀岩先後喂了三次靈泉水,都隻是稍稍緩解了這種疼痛,時效極短,不過三五分鍾時間,過後又恢複了原樣。
這是打擁有了空間靈泉以後,頭次不見功效。紀岩有些不願相信,當初她那隻跛腳都能治愈,不可能連這種不知名的疼痛都治不了。
可是即使再不想承認,事實擺在眼前,不相信也不行。
三次之後紀岩沒再繼續嘗試,她也想到了,既然是老毛病,那就不可能一朝而就,緩緩而治,倒也急不來。以後在飲食方面多費些心,慢慢的來調理,總會得到改善的,她的腳不也是喝了好長時間才完全好的嗎?一時情急,倒是想差了。
經過一下午的疼痛,天色漸黑後,雷聲暫住的時候,簡勳疼痛的恍惚中完全的清醒了過來。
“好點了嗎?我熬了些稀粥,要是能堅持住就下來吃點兒,肚子裏有了東西,再疼也能抗勁兒些。”紀岩擰了條熱毛巾過來,持續的疼痛讓他汗出如漿,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體力也一定程度的流失,補充下水分和食物是完全有必要的。
依着過往的經驗,這才隻是個開始,真正難熬的時候還在後頭呢,簡勳不想自己太過狼狽,隻稍微猶豫了下,随即就點了頭:“好,我吃兩口。”如果不是強大的毅力和體能支撐着,換了稍微弱些的人這時候恐怕早就躺下動彈不得了,食物早已經失去了吸引力,渾身肌肉都還沒有完全從餘痛中恢複,機械性的在微微顫抖,連動動指尖都覺着費勁,哪還有心思去吃飯?
“扶我——起來——”明明隻是起個身,再簡單平常不過的動作,此刻做起來卻是異常的困難。
紀岩親眼見證過這一下午他疼痛的過程,哪能不知道他是怎麽個情況,柔聲道:“你就别起來了,我把粥端過來給你——”
“不用,我要過去吃。”隻要能動彈一點兒,簡勳也不願意癱在床上,那樣讓他看起來實在太過廢物,實在不想這樣的一面被紀岩看到。
“那你小心點兒,我扶着你吧。”紀岩放下擦完的毛巾,過來扶着他一步步的從卧室裏走到客廳。
簡勳高大的身形給她造成不小的壓力,隻是幾米的距離足以讓她鼻尖冒出薄汗,呼吸不穩。
剛煮好的瘦肉粥軟糯鹹香,紀岩盛了大半碗過來,時間并不充裕,隻是在他間歇性平靜的那短短的十幾分鍾裏做好的這些,來不及去做搭配吃的小菜,看起來略顯的有些簡單,卻并影響這裏頭的營養。
若是在平時,隻要紀岩親手做出來的食物,簡勳總是大幅長篇的給出贊美,情人眼裏不僅出西施,也同樣出食神。喜歡的人做出來的東西,什麽都格外的美味。
哪怕已經讓疼痛掠奪去了太多的精神,當紀岩把肉粥端到眼前時,簡勳還是扯出記輕笑,拿來了湯匙喝了口:“嗯,很好吃。”數度贊美裏最簡短的一句,卻比任何時候都更讓人感到真心。
看着他白的毫無血色的一張臉,連拿着湯匙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小口的輕抿着飯粥,吃一下就忍不住倒吸口氣歇上兩秒鍾很是費力,心裏忍不住有些心疼:“你——到底是哪裏不舒服,一直都這麽嚴重嗎?”每回都這種疼法,光是想想都覺着痛苦難以忍耐。
有時候單純的疼痛并不可怕,可怕是看不到希望,沒有盡頭的疼痛,那才是最要命的。這不光是身體上的承受,心理上的壓力才最爲可怖。
能稱之爲‘老毛病’的病,那就絕對不會是一次兩次,隻見過一回就叫人覺着無法忍耐,多次的過程他又是怎麽忍耐過來的呢?
一口飯粥将到嘴邊,簡勳頓住了動作,冷硬的臉龐蒙上層陰郁,有些猶豫,又有些迷茫,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輕聲道:“小岩,這些都不算什麽,接下來可能會更嚴重,你——不要害怕!”見過他發病的人,哪怕是家人都會覺着心驚膽戰,她會不會因此而心生畏懼?抑制不住去胡思亂想,越是在乎越是重視她的想法,俨然已經蓋過了身體上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