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這臉色不好看,紀岩挺能理解,畢竟這不是遊戲,上演的是真槍實彈,一個不慎就得出人命,她這玩兒的也是挺大,把人也騙了個夠嗆,若不是萬不得已,她也做不了這一出。
“七哥,你也别覺着我這是在投機取巧騙你上當。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一下看着熟悉的人拿槍頂着腦袋會是種什麽心情,将心比心,剛才若是換成是我,看着你們倆個你扣一下,我扣一下,恐怕吓都要吓死了。”
讓她這一說,可倒也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眼睜睜看着兩個熟悉的人玩兒命,心理承受能力差些的早就昏了,稍強一些的也得吓個半死。就是他這個大男人不也吓的魂兒都差點兒飛了嗎?
吳七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說道:“行了小岩,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次的事的确是七哥沒有想周全,讓你擔驚受怕了。以後再不會有了,你盡管放心。”
簡勳想要譏諷兩句,卻被紀岩早有預防,事先就拿眼神兒給制止了,他也隻能不屑的斜眼輕哧了聲。
吳七已經打消了魚死網破的念頭,存着緩和氣氛的意思,倒也不把這樣的表現放在眼裏,心下一片黯然,卻也知道不能再繼續執迷下去。
“小岩,以前的那些事确實是七哥做的不地道,好在你心胸廣沒跟我計較。隻是這次的事,确實跟我沒關系。那李子達心思不純,看你長的好就打了歪主意,本來他是打算把你的買賣都給攪和黃了,再逼得你走投無路好去會所那裏給他掙錢賣命,這個人雖然是小角色,可他背後的人比較紮手,你知道這些以後留意着點,再有這種事早些跟我說。”後面的話他沒有說,爲了讓李子達打消念頭,他可是沒少喂他,如果不是顧忌着柒柒會所的老闆,像這樣的小角色早就找人剁了喂王八了,哪還會跟他那麽客氣。
“謝謝七哥,我知道了,會小心的。”
“那行了,别的我就不說什麽了,今天的事别往心裏去,七哥喝多了腦子不清楚,你就全當是真的玩了把遊戲。以後——以後别跟七哥生分了。”後面這一句,吳七說的有些困難,不自在的低了頭,視線沒瞧紀岩,轉向了别處。
紀岩瞧見了他眼眶微紅,似有很多感觸,輕聲道:“怎麽會呢,我不是一直都叫着你七哥嗎,怎麽會跟你生分。那,那我就不待這兒了,時候也不早了,得回去寫作業了。”她盡量說的平常一些,這種情況下也實在不好說别的。
“行,你們走吧,我就不送了。”吳七揮了下手,示意門口的那些人給兩人讓路。
這看似平常的主客之間離别的對話,誰又能想到就在剛才還上演了一出生死危局。
直到看着紀岩和簡勳兩人坐上車子離開,守在外面的小弟才敢走進客廳彙報:“大哥,他們走了!”
“嗯,我知道了,讓兄弟們都散了吧。”吳七背對着門口,頭也沒回的吩咐道。
“大哥,就這麽放她走了?”心腹小弟直替他不甘,費了半天勁,幫裏頭這麽多兄弟受了傷,到頭來還是沒把人給留住,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自家大哥是怎麽想的。
吳七似有觸動,背對着的身形微顫了下,似在克制着某種情緒,沉聲道:“不放走還能怎麽辦,她把槍都頂腦袋上了,難道我要看着她真的去死嗎?”微頓了幾秒,輕歎了口氣:“我怎麽舍得啊!”就是因爲這份不舍得,才讓自己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喜歡她,卻又不忍心強迫她,下了狠心走到一半兒了,卻還是打住硬不下去。他自認爲心狠,爲了達到目地,什麽樣的事情都下得去手,唯獨對她狠不下心。這是不是就是老話說的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了。他吳七活了好三十年,頭回栽在女人身上,還是個黃毛丫頭。這一栽就是個狠的,頭破血流什麽時候能爬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小岩,你可是真狠哪!”半點不給他留餘地,她就那麽喜歡那家夥嗎?
“大、大哥,你——”心腹小弟瞅着他臉上滴吧下來的眼淚兒,沒敢往下說。
大老爺們,五尺高的漢子,那講究的是牙落和血吞,流血流汗不流淚,咋能娘們兮兮的說掉眼淚兒就掉眼淚兒呢?好歹也是幫裏的老大,這麽多小弟都管着叫大哥呢,弄這麽一出算幾個意思啊?
吳七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怔愣了下抹了把臉,看着一手的濕,忍不住哧了聲苦笑:“今天的酒還真是喝多了。”喝多酒的人情緒就容易犯傻,先是要死要活,現在又開哭,還真是反複無常,連他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夠沖動,也窩囊。
“去,給我開兩瓶好酒——”
“大哥,你不是說已經喝多了嗎,還要喝啊?”
吳七轉過頭,什麽話都沒說,隻是朝他看了眼。
心腹小弟之所以稱爲心腹,一部分原因是對他的脾氣了解程度比别人要深,隻這一眼就明不能再勸了,恐怕他再多說一個字可能都得被滅。
吳七外号是‘笑面虎’,笑容那就是他的招牌他的僞裝,看慣了他笑眯眯的模樣,一旦見不着了,那也是很吓人的。
好酒很快就給拿了過來,沒有下酒菜,也沒有任何人陪伴,吳七就坐在寬敞的客廳裏,喝了一杯又一杯。
在他獨自黯然借酒澆愁的時候,紀岩和簡勳已經開車回到了市内。
這一路上,兩人都沒閑着打嘴架,彼此把對方都給好一頓的教訓。
簡勳隻要一想到她開那兩槍,當時心髒都快停跳的情景,就忍不住想狠拍她屁股:“你說你得多大膽,什麽事兒都敢幹,事先也不知道跟我商量一下,知不知道我魂兒差點都給吓飛了?”
“當時那情況容得我跟你解釋嗎?”紀岩回的挺理直氣壯:“再說了,我不是給你遞眼色了嗎,你明明都看見了。”
“看見了我也未必就能想明白啊?”簡勳捶了下方向盤,不無氣怒道:“你就是沒把我放在眼裏,壓根兒就沒想着讓我解決。”最危急的時候她沒讓他出頭,這點讓他相當不高興。
“你還說這個,明知道他叫你過去肯定就已經設好了陷阱,還非得一根筋的自己過來,不會多找些幫手啊,就算是報了警也比一個人出現強啊?”要不是他傻,身上哪能受了好幾處的傷。
簡勳毫不在乎道:“他們那些人不是我的對手,人多反倒是束手束腳。”他沒說的是,他不想叫吳七看扁了,一個人就一個人,難道還會怕他們不成?
“你覺着自己很能打是不是?”紀岩哼了聲:“好在他們沒動槍,真要是的話,那麽多人你再能打又有什麽用,還能拿身體擋子彈哪?我知道你是顧忌着我,可要是你都被打倒了,誰還能來救我?以後再遇見這種事,别硬氣的就趕過來,知道了嗎?”
簡勳一腳刹車踩停住,上手就把她從座位上拽到自己懷裏頭,力氣大的都撞出‘咚’聲悶響了。
這突然而來的舉動把紀岩給吓了一跳,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他死死按在胸口,鼻子臉都壓擠的變了形,緊緊貼在他胸口上,連心髒跳動都清晰的感受的到。
“怎、怎麽了?”耳畔邊是他壓抑似的急促的呼吸,微熱的溫度噴在脖頸上細細癢癢,不自覺的跟着有些熱。剛才還不住嘴的教訓,這下子連多餘的一個字都崩不出來了,心跳也跟加速。
“……不許有下次。”低沉暗啞的聲音,似在極力壓抑着沸湧而出的情緒,手上越發用力的擁緊。
想到當時的情景他就一陣陣的後怕,要是她真的、真的就——,不敢繼續往下想,哪怕絲毫帶血的畫面都會讓他繃緊的心弦斷掉。
那種撲天蓋地的恐懼這一輩子他都不想再經曆第二次,那是種發自骨子裏的驚慌寒意,像是有什麽東西跟看到的一幕發生重疊,明明事先得到了暗示,還是忍不住的驚恐。
他雖然有些莫名,卻深深的知道,她絕對不能有事,真有那麽一天,他恐怕會瘋掉。這種想法在那一刻,相當的清晰。
覺着自己快要被勒斷氣了,不知道爲什麽,這一刻她都不想掙紮。或許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惶恐和後怕,汲予他以安慰,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此刻擔心的人安然無恙的被他緊摟在懷裏,不用再擔心害怕。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擡起手輕拍了他繃緊的後背,感覺到他在一點點的放松。
輕柔的吻随之落了下來,像羽毛般輕輕的落在了她的耳邊頸側,似微風吹撫着大地,顧及着初生的幼苗,溫柔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