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到了偏執的程度,對自己對别人都是件危險的事。紀岩意識到繼續下去将會出現非常嚴重的後果,時間越是前進,這股不安就越發的厲害。
高度緊張的後果直接讓她渾身寒意上襲,整個人都似被籠罩了層寒氣,周圍空氣都似冷凝住了一樣。
“吳七,你想沒想到過後果?”紀岩忍不住站起身,聲音不自覺中都帶着嚴厲和些微的輕顫:“不管今天是誰死,活下來的人都不會好過。蹲牢、償命、一輩子失去自由,難道你就這麽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嗎?就算是你不把自己當回事兒,那你的那些兄弟們呢,他們你也不管了嗎?就爲了你所謂的不甘心,這些人都要跟着你一起搭進去嗎?吳七,七哥,你好好醒一醒——”她越說越是害怕,不敢深想接下來會是怎麽樣的情形,生怕會成了真。
“小岩,你說什麽都已經晚了,他已經到了。”吳七仰頭靠在沙發上輕笑。
外面傳來了打鬥聲,隐隐有人在叫罵着。
紀岩沖到門口,卻被站在那裏的兩人給擋了回來。
吳七在身後涼涼的道:“你不用着急,以他的身手應該很快就會打到這裏來。不過,前提是我不讓他們開槍——”
“七哥,别這麽做!”紀岩急的尖聲叫道。此時的她真的是熱鍋上的螞蟻,已經無法思考其他事,滿腦袋裏都是簡勳被各種槍指着腦袋的畫面,随時都有可能沒命。
“放心,還沒見着面呢,我不會讓他死。”吳七靜靜的道:“就算是死,那也得死在我手裏。”
紀岩驚恐的看着他慢慢的從身後掏出把左輪手槍,手腕一抖甩出空着的轉輪,往裏面一顆一顆的裝子彈。
他來真的,真的要玩兒命!
怎麽辦,怎麽辦——
她想要大喊幾聲,可這時候哪怕是喊破了喉嚨也無計于事,反倒是火上澆油,隻能讓形勢越發的嚴劣。
紀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内心的焦急卻如火團般在她胸口灼燒,一分一秒都覺得異常漫長。
淩知的腳步聲混雜着打鬥的慘呼由遠及近,大廳裏正對着敞開的門口,一幫人倒退着身影率先出現在視線内,這些人躬着腰擺好的姿勢,随時準備着出手的樣子,一個個的身上不知道在地上滾了多少圈兒,沾了盡是泥灰折痕,早就沒了先前見到時的闆闆兒精英似的銳利氣質,有的隻是驚弓之鳥的惶恐緊張。
就在這樣的包圍中簡勳緩步走來,他的身上也盡是打鬥過的痕迹,眼角腫了,嘴邊兒也流血了,身上的衣服破了幾個洞,露出來的皮膚上也盡是刀口血迹,想也知道他必定是打着一路過來的。
即使是渾身都已經挂了彩,外表相當的狼狽,可他整個人看起來卻顯的異常的冰冷鋒利。如果說平時的他是把未出鞘的刀,讓人覺着刺頭不好惹,那麽此刻的他是把全然亮出的利刃,寒光凜冽,逼的人不自覺心生退意。
越是狼狽的外表越是襯托出他内在的鋒利氣質,冷眸掃過之處,那些人不自覺的避閃退讓。在他們眼裏,這就是個煞星,出手就是狠的,拳拳到肉,腳腳踢骨,剛才被打倒躺在地捂胳膊抱腿哼叽慘叫起不來的兄弟遠比此刻站着圍住他的人多。
打架也講究着氣勢,一旦心生了懼意,那落敗是遲早的事。哪怕十幾号人圍着一個,也沒有人再敢冒冒然出手,苦頭吃夠了,誰也都學着聰明了,不想再當那個出頭鳥了。
門口守着的那兩個人倒是有心想會一會挫敗衆人的這個煞星,卻沒有得到自家老大的命令,隻能眼看着他堂而惶之的邁進了門去。
吳七似乎是失去了繼續等下去的耐心,擺了擺下讓這些人都退到了門口以外,拎了那把槍從沙發上站起來。
簡勳隻在進門的時候掃了他一眼,根本沒把他和他手裏的東西太當回事兒,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紀岩身上:“你沒事吧?”别人從他冷靜的外表絲毫看不出他心中的緊張和焦急,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恨不能插了翅膀飛過來。直到此刻見着她安然無恙,胸口懸着的那顆大石才總算落了地。
隻這幾個字足以含括他此刻的心境,即使不說紀岩也能夠明白,光看他這一身的傷就什麽都明白了。以他的能力,想調集人手那是輕而易舉。可是明知道龍潭虎穴還要隻身來闖,顧忌着什麽顯而易見。
紀岩不知道吳七怎麽傳信給的簡勳,她隻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赤手空拳的從外面打了進來,一身的傷爲的是誰,光憑這個他就夠爺們兒,當得起她男朋友這個身份。
“我沒事。”紀岩輕輕的搖了搖頭,想回問一句‘你也沒事吧’,卻在看到他身上幾處刀傷而硬是停住了嘴。
确認她是真的沒事後,簡勳點了點頭,轉身對着已經走到近前的吳七:“是男人的你就把她放了,有什麽咱們倆個來?”
“還真不愧是大隊長,身手就是不錯,那麽多人都沒攔住你。”即使嘴上這麽說,可是吳七臉上半點沒有佩服的表情,完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事,也引不起他絲毫的驚訝。
簡勳的身份吳七早已經知曉,兩人之前也曾交過手,知道他的能耐,自己手下那些人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之所以讓他一路打過來,就是想折騰下他,挫挫他的銳氣,哪怕是看他流點兒血,受個傷,最好能讓他再狼狽一些,那樣才覺着舒坦。
可惜的是,這一招沒起來應有的效果,非但沒讓他多狼狽,反倒是越挫越勇,看着他那身嚣張氣焰就忍不住火大。
“别說廢話,趕緊把人放了。”簡勳沒有耐心跟他扯皮,他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紀岩弄走,然後打爆這笑面虎的頭。
吳七不受他影響,徑自笑着搖了搖頭,道:“不行,小岩她現在還不能走,至少得看到我們倆個誰先死才行。”搖晃了下手上的東西。
簡勳垂眼看着他手上的左輪手槍,想到他要幹什麽,不屑的輕‘哧’了聲:“怎麽着,你想玩兒這個?”
“是,沒錯,就這個。”吳七知道他明白,點了點頭。
兩個人說的相當的和聲靜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們在聊着天氣,說着家常,完全沒有生死在眼前的緊張氣氛。
隻有紀岩在旁邊急的直跳腳,真想拿塊闆磚把他們腦袋挨個敲開,看看這兩個家夥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生死都能不在乎,真當自己是哪路的英雄豪傑啊?
吳七這時候已經把手擡了起來,問簡勳:“是你先來還是我先來?”這時候也不用說太多,兩個也都明白,彼此争的是什麽,誰都不肯向對方低頭服輸,一旦這樣也就意味着主動退出了競争,以後沒有了任何立場。
“你以爲這樣就能吓住我嗎?”簡勳二話沒說就去接槍,顯然是打算他來第一把。
吳七這回倒是比較紳士,微笑着把槍送上:“好,那就你先來。”
媽蛋,她真的是忍不了了!
“你們倆個都給我住手!”紀岩怒吼一聲沖過來,一把就把槍奪了過來,挨個點着兩人的鼻尖罵道:“你們都當我死人哪,當着我的面争着要挨槍子兒,是不是都不病?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啊?”
吳七和簡勳倆個一人交一人接,誰都沒尋思到紀岩會突然沖過來把槍給奪走了,一時都沒能從失手的這一現象中回過神兒來,緊跟着就被指着鼻子罵了一通,愣愣的都杵在那裏直卡巴眼睛。
紀岩可不管他們愣沒愣神兒,罵完了人後就把槍給舉了起來,頂着自己腦袋上:“不就是作死嗎,行,反正都不打算活了,那我就跟你們一起作,比比看到底誰運氣好先死——”
“别、别——”
“唉,不要——”
吳七和簡勳倆人被這一幕給驚的魂兒都要飛了,雙雙搶上來要阻止,卻叫紀岩丢過來的兩記眼刀子給殺釘在原地了。
“别動,都别動。你們倆不是覺着這個特好玩兒嗎,我現在也來試一試,兩個人玩兒多沒意思,三個人才更熱鬧。”紀岩瞅着吳七,問他:“七哥,你這裏頭放了幾顆子彈,我要是這扣下去能中的機率有多少?”
“小岩,你、你先把槍放下,有話咱們好好說。”就這一下子,吳七喝那些酒就全醒了,語不成調的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簡勳更是吓的臉的黑了,還強忍的把聲音放柔和了:“乖,把槍給我,别鬧了!”伸出手掌往前遞。
紀岩别理他這茬兒,仍舊把槍頂的死死的,沖着吳七道:“七哥,你不是看見我和他在一起特别的不痛快嗎,說什麽不是他死就是你亡。是,簡勳他現在是我男朋友沒錯,可你也不是我仇人哪,就算是不念着之前的情份上,光是我們同一堡子裏長大這點上,我就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們倆個拼個你死我活。不管是誰有個萬一,我這輩子都不會好過。與其這樣,那倒不如把我也給加上,省得我再去内疚自己無能爲力。這樣子不就公平了嗎,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