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家裏都處在了低氣壓,難得有個話題可以輕松一下,紀岩也跟着湊趣兒道:“所以說我不讓你們去的決定是明智的,大姐夫特别是你更該感謝我,知道吧?”
程建國結婚這麽長時間也算是老姐夫了,小姨子開個玩笑也不會去計較,反倒是跟着一樣的調侃:“小岩,要說到這個,你得慶幸你們家小簡沒在場,就他那長相,楊四妹要瞅見了還不得流哈喇子,當場就搶人哪?”
想到那情形,一家人跟着哈哈一陣的笑。
“這楊四妹可真是夠怪的,要說她審美有問題,可是這男女還區分,對于女人不正常,放到男人身上就再正常不過了,這要是都一樣,那才叫有樂了。”
“真要那樣,她也就不叫楊四愁了,該叫她楊四樂了,那些醜的找不着媳婦的男人都叫她給包銷了,那大家還能不樂嗎?”
一家人又笑了一陣兒。
說完了也笑夠了,鬧心的事情也還是要解決,楊四愁這裏暫時是找不着缺口,看她的意思短時間内是不能消停了。
“要不就先停停工,店也先關了,過陣子再說?”周淑蘭擔心事兒再鬧大了,萬一再鬧出人命可就麻煩大了。
紀紅知道她媽膽子小,想的比較多,便道:“停工關店是不可能,那樣損失的錢可就多了。就算是停上一陣子,往後怎麽辦?萬一楊四愁還不罷休呢,那咱這買賣就不幹了嗎?這壓根兒不是解決的辦法。”
周淑蘭道:“不停了怎麽辦?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他們鬧事兒啊,客人都給吓走了,還不是一樣沒有錢賺嗎,再有個磕磕碰碰,煩都煩死了。”
紀紅也知道這是實話,想不出辦法來,加上孕期火氣盛,别人都不好發作,隻能沖着自己老公來,拿手掐了坐在身邊兒的老翟一把:“不聲不響的當悶葫蘆啊,你倒是給想想招兒啊?”
“我要是能想着,不早說了嗎?”才翟苦着臉嘀咕了聲:“我又不是楊四愁她哥,說什麽她都得聽。”就算他站人面前,可能還不及根電線杆子有用。
這純粹就是報怨的話,卻讓紀岩眼睛一亮:“對啊,不是還有楊三嗎,就找他了。”楊四愁再兇,别人的話可以不聽,楊三的話她是必須得聽。
既然有這方面的打算,那自然就得朝着這方面使使勁兒。有了楊四愁的例子在先,紀岩這次事先下足了工夫。花錢托人找關系,各種渠道打聽關于楊三的信息。
縣城裏的一股黑勢力老大,真要打聽起來并沒有想像中那麽困難,尤其在錢開路的條件下,半天工夫可以知道很多事情。比如,楊三是二婚,前妻撂下個二十歲的兒子,書讀不好早早下來成了小混混。現在的老婆跟他生了個小兒子,打小就是個弱智,今年已經十四了,在市裏的某所特殊學校就讀。兩兄弟感情很好,小混混哥周末都會去學校接弟弟,坐了車回到自家開的小飯店裏一起吃晚飯。
紀岩周日早上就到了縣城,楊三老婆開的小飯店就在客運站附近,比較的好找。
一般守着客運站、火車站點的飯店,大多營業的時間都很早,也沒有所謂的休點兒時段,什麽時候來客人什麽時候招待,八九點鍾正是客好的時候。
紀岩走進去正是吃飯人多的時候,剛有幾輛長客到站,熬了一宿的乘客吃點兒熱乎的粥飯暖暖空空如也的胃。
店面不算是太多,外頭有三兩個服務員,逮着一個問了問:“你們老闆在不在?”
“哦,她還沒來呢。”服務員看了下牆上挂着的時鍾,又補充了句:“應該也快來了,平時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間到店。”
縣城的小館子,沒有所謂預約不預約的說法,電視裏前台、秘書擋人的高端畫面在這裏完全不适應,找人随便問聲就能有結果。
“哦,那我坐在這裏等她吧。”紀岩叫了碗豆漿,找了個空位慢慢喝着,就算等人幹坐着也是不好,弄點兒東西放面前擺着,比較好看。
是個講究的,服務員嘴上沒說什麽,可看她的眼神明顯和善了些:“你找我們老闆有什麽事?”
看似打探隐私的問話裏不無随和拉近關系的意思,紀岩就是幹這行業的人,跟吃飯的客人搭個話兒聊個天兒這種方式也挺平常。
“哦,我是‘老紀家’的業務員,想問問你們家有沒有合作的意向?”
服務員道:“你是‘老紀家’的人哪,你們家的雞在縣裏頭老出名了,我們家上的特色菜就是你們家的雞,老多回頭客都點,賣的特别好。”
“我們家的東西好,做出來的菜味自然也就更好了。”紀岩跟着道。當初她把山林雞的代理權給了出去,賣出了兩百萬的高價,現在看來要的還不是很多。像這樣的小飯店都有賣,想也知道可縣城裏都賣的家有多少了,養殖場每月往代理這裏的供貨量擺在那裏,大緻也可以估計出他們的利潤有多少。那些代理的本錢恐怕早已經賺的翻番兒了。
“你要是推銷雞的那可能不行,我們老闆跟人家都訂好了,可改不了。”
“沒關系,我不推銷雞,是别的。”既然已經把代理權給了人家,自然不好再搶生意,除了雞可以推的東西多的是。
“哦,那就好。”服務員越說越熱情,接着道:“你來的時候挺好,一般周末我們老闆都陪着她兒子,也就上午過來瞅一眼就走了,你是下午過來可能還遇不着她。”
紀岩點頭笑笑,意思是她明白了。這跟得來的消息吻合上了,楊三老婆确實會在這段時間來店裏,早上過來的選擇沒有錯。
像是爲了印證這一消息,沒過上兩分鍾,楊三老婆就領着她兒子進店了。
那服務員适時的給了提醒,紀岩看向進來的女人,三十多歲,打扮的挺入時,長的也不錯,膚白身材好,看着不像是有這麽大孩子的人。
她身後跟了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兒,瘦高個兒,低着頭,不時斜着眼看人,那表情那眼神都跟正常人不一樣,瞧着就知道是個有問題的孩子。
紀岩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功課,楊三老婆是土生土長的縣城人,原名叫王淑芳,她嫌名字太土不好聽,後來改叫王茜,初中時就綴學下了社會,也沒有正式八經的工作,經常跟小混混在一起。
楊三比她要大個八九歲,當時是她跟着那小混混的大哥,後來兩個人搞到了一起,那小混混也讓楊三拿了錢打發去了外地再沒回來。
這王茜也挺有手段,把楊三哄的是滴溜溜轉,花錢方面也比較舍得,兩個人剛在一塊兒那時候,楊三就給她買了兩套房子,其中一套就是現在這小飯店。
紀岩在确定了王茜身份後,站起來走到吧台前,沖着剛進裏頭的人打了聲招呼,并介紹了下自己。
王茜招頭掃了她一眼,服務員前兩分鍾就跟她彙報過了:“你是‘老紀家’的業務員?推銷什麽東西?”語氣裏不無懷疑成分。
這倒不是她多心,老紀家的貨向來都比較暢銷,從來沒聽說過有業務員的說法,所以她會将信将疑的有此一問。
自家什麽情況,紀岩這當老闆的還能不清楚嗎,什麽話都不用多說,直接見真章吧。擡手從背包裏拿出了個口袋,裏頭裝了兩把新鮮的菠菜,放到了吧台上:“這是我們基地新出的品種,味道很好。”
“就這個?”王茜随手撿了一把,幾乎都要‘哧’笑出聲了:“你沒毛病吧,現在菠菜都臭大街了,一塊錢能買一大堆,我飯店後廚房裏還堆了兩袋子呢,你現在說要給我推銷這個?”
是,老紀家的東西是挺好,她得承認,這菠菜瞅着也格外的翠綠水嫩,就算是這樣,三兩毛錢一斤的東西,還能賣出個花兒來啊?夠不夠得上上門推銷的費用,怎麽想的這是?
這連哧帶諷的一大套紀岩聽了也沒說生意,不着急不上火的把菜拿起來,臉上甚至還帶着笑,道:“我這菠菜可跟外頭賣的不一樣,表面上看着沒有太大的區别,營養價值卻是不同,是普通菠菜的百倍甚至于千倍。”
“什麽營業價值,還百倍千倍,小地方沒人講究這個。你要想拿這些大話忽悠人,趁早去别家忽悠去,我這裏是不會出錢買。趕緊把你這破玩意兒拿走,你——”
“媽媽——”
王茜還想要繼續轟人,卻在這時候被突如其來的聲音給打斷。聲音不算太大,稍不留神輕易就會被忽略。
覺察到自己衣袖被輕輕扯拽了下,王茜第一時間停住了嘴,回頭看向男孩兒,語氣不自覺放的溫柔:“怎麽了兒子,有什麽事跟媽說?”
“那個——我要吃——”男孩兒怯怯的望着吧台上的兩把嫩綠的菠菜,一臉的渴望神情。爲了表達出自己的這個心意,硬是把話說完全了才低下頭,拽着衣服袖的手握的緊緊的一看就知道相當的緊張。
王茜都愣了,兒子跟正常孩子不同,鮮少能表達完全自己的喜怒哀樂,可以說這是他第一次說要吃一樣東西,而且是這樣的主動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