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兩天假期,紀岩并沒有得到關于那兩間舊房的消息,直到回市内的前一小時,翟順波才打電話來說已經聯系到了兩個房主,并且約好了時間見面商談,有了結果再電話通知。
十天的超長假期把人都放懶散了,直下了客車紀岩都沒緊嗖起來,反正也沒拿什麽東西,隻背個書包慢悠悠的閑逛着去了店裏,打算着呆上個把小時,把午飯解決掉再去副食店裏轉一圈兒,然後再回住的地方。
要不說這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快,打算的是挺好,可等到她剛一進店裏,還沒跟裏邊這些人打聲招呼呢,迎頭猛的就來了一嗓子:“哎喲,紀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
紀岩驚了一跳:“……宋經理?”靠着窗邊的桌子前站起來的男人,正是前一陣子要給支票合作的某食品集團的外聯。
“小老闆,這人都等了兩天了,昨天就過來在這兒耗着呢。”小高湊過來小聲的給她解釋。
“鳳萍,她沒跟着一起過來嗎?”這人是奔着超市面粉來的,她不在應該會聯系鳳萍。
“來了,剛才出去辦事兒了,應該快回來了。哎,鳳萍姐回來——”
說曹操曹操到,鳳萍拎着個大口袋打外頭進來,看見紀岩眼睛一亮,道:“姐姐,你回來了!”
紀岩掃了眼她手上的塑料袋,上頭印着某大型超市的字樣,裏頭的東西看着像小包裝的食品餅幹之類,并不完全瞧得清楚。
宋經理一直站在那裏,急切中又硬要忍耐的矛盾讓他臉上的笑容又幹又僵,遠不似頭回見時有風度又從容的模樣。
眼見他沒有即刻就上前來,紀岩心知這是有意給出時間讓鳳萍給她解釋,倒也善解其意的站在原地聽着鳳萍跟她耳朵邊兒低聲的一番簡述。
“……他自己說的回去就挨了上頭領導狠批了一頓,這回再來說什麽都要把這件事辦成。話裏話外那意思是再加個幾倍的錢都沒有問題,姐姐你看這事兒怎麽辦?”
就算沒有她這些話紀岩也猜到了會是這樣,人都杵在這裏了,就是最好的證明。
紀岩并沒有直接回答,低頭瞅了眼她手上的口袋:“你買這麽多餅幹點心幹什麽?”她可不認爲鳳萍突然換了品味,對這些食物感了興趣。尤其是這個時候,把人給撂這兒了自己去逛超市,再不懂事兒的人也不能這麽幹。
“哦,他說要要拿來比較,我都選些比較有名氣的牌子,看看到底這差别在哪裏?”
紀岩沒太弄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怎麽個比較法?
宋經理一直不錯眼珠的注意這邊,眼見鳳萍把該說的都說了,已經講到了這一塊兒,趕緊招呼紀岩道:“紀小姐,請這邊來,我具體的給你們說一下——”
也是好奇,紀岩跟着鳳萍一起坐過來,就看他把擱在身旁的手包打開,從裏面翻出了兩小包外包裝非常精美,全都印着外文的西點拿了出來。
“兩位可以先嘗嘗我公司的食品,再跟鳳小姐買回來的這些做個比較,看看差别大不大?”
鳳萍看了眼紀岩,見她沒有動手的意思,也沒有動彈。
宋經理也是人精兒,立馬看出來兩人沉默背後代表的含義,忙道:“兩位不要誤會,我并沒有要展示自己家東西優越的意思,隻是想讓你們親口比較比較這之間的差距。”怕兩人再不明白,把拿出來的兩包點心分開來放,拿着兩隻手抓起來道:“這兩包小點看着一模一樣,其實卻差了很多。它們出自同一個點心師之手,一模一樣的工序,就因爲原料的差别,味道卻差上許多。”
紀岩聽他提到原材料,毛眉微揚了下:“你的意思是說這其中有一袋是拿我們店裏的面粉做爲原材料做出的東西,是這樣嗎?”
宋經理暗自贊賞的點點頭,就知道這個年青的小老闆聰明,隻稍微點了那麽一下,她就能想到他要說什麽,難怪年紀不大就把手上的生意做的紅紅火火,确有過人之處。
“紀小姐猜的一點兒沒錯。”宋經理把左手上的那包往前推了下,道:“這就是用貴店售出的面粉做出來的,我怕沒有比較兩位可能感覺不那麽清楚。”
單看外表是一模一樣,如果不是他特意說明任誰也瞧不出這裏頭的門道兒。
既然是自家産的東西,那自然得嘗嘗比别家高出去多少?紀岩有了張嘴品嘗的原動力,就着宋紅理撒開的包裝,撿了一塊兒放進嘴裏咬了口。
蛋香牛奶味裏混着面粉的醇香,再往細裏品似乎又多了些什麽,舌根部隐隐有種回甘。沒錯,這确實是自家東西的味道,空間裏的東西紀岩自然不陌生,隻稍一口就能嘗出來,哪怕是加了諸多的配料混合在一起,那原始的底味兒卻是無法改變。
鳳萍的動作稍快一些,這時候已經把兩包裏的小點都嘗了一遍,額外連自己買回來的小包裝也撒開了吃了兩包,然後又拿起了超市原材料做的那包,牛了一枚在手上,道:“還是這個好吃,怎麽說呢,味道更醇濃一些。”就算是不太喜歡吃這類食物的人也想着再吃上兩口。
“是不是,我可沒說假話,這就是存在的差距。”宋經理趁勢道:“我之所以這麽做也是想讓兩位知道我們确實是誠意十足,也是非這些面粉不可。”
哪怕是對方再三表達了這方面的意思,想讓人相信這就是所謂的非要不可的理由,難免還是牽強了些。自己的面粉好這點紀岩當然是很清楚了,她并不否認這一點,可是外人并不知道這裏面的内情,即使是做出來的食物口感上要好一些不假,可也還沒到了能讓人付出如此大的代價的程度。
事出反常即爲妖,宋經理越是表現出勢在必得的态度,紀岩就越覺着可疑。
鳳萍自然也不會多嘴多舌幫她做出決定,隻在一旁喝着麥茶不發表任何态度。
兩人顯而易見敷衍的表情,讓宋經理倍感頭疼,這要是開出條件還好些,什麽話不說隻是淺笑,反倒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想到自家大老闆橫眉豎眼拍桌子大吼大叫‘拿不下來就滾蛋’,他再也坐不住了,無可奈何的長長的歎了口氣道:“紀小姐,你們還真是——唉,我就說實話吧——”年紀不大的小丫頭,怎麽就這麽難搞,腦細胞浪費掉的量比起過去幾年加一起的都還要多。
直到這會兒,紀岩才算是真心實意的露出了笑容:“宋經理終于要說實話了嗎?那好啊!”抿了口熱茶,薄薄的熱氣升騰着浮在她精緻特别的面龐,竟有些有不出味道的狡詐。
再看旁邊一直在慢慢細吃不說話的鳳萍,也停了手上嘴裏的動作,嘴角泛起些微得意的笑紋。
這是明擺着設好了局,就等他自己‘招供’呢,真是好一手的不變應萬變哪。宋經理頓時覺着自己就是掉進了陷阱裏的狐狸,自诩聰明油滑也還不是成了人家手裏的菜,想怎麽切就怎麽切。既然是有求于人,也就隻能認了!
“紀小姐,你們就别再看我笑話了,我說,我什麽都說了還不行嗎?”宋經理苦笑了聲,深吸了口氣,這才開始把真正的原因說了出來。
其實整個經過也沒有多複雜,宋經理所在的食品集團主營業務針對的是國外市場,剛開始也隻是走平民消費層,後來的某位領導比較有交際手腕兒,運氣好的就搭上了歐州某小國皇室成員,而該成員又相當的有地位,說話也很是有些份量。就這麽着,專供該國皇室點心的這條線就讓該集團給拿下了,而且是一供就是十幾年。
十幾年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其中就包括該小國的那位有份量的成員即将面臨着下台的事實。爲了保證這筆大單不流失,曾經的那位交際能手再一次的動用關系,找到了新的途徑,跟另一位權勢搭上了線。然而,太陽并不是始終隻照耀着一個地方,事情遠沒有預想的順利。這位權勢說了,想要拿到這筆單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讓他的小兒子有吃第二口的欲望,隻要滿足這個續約沒是問題。
據聞這位權勢的小兒子一向體弱,味口欠佳,任何食物在他來說都是勉強塞進肚子裏,爲了維持生命而已。幾乎是沒有什麽東西是他喜歡吃的,包括這些甜品點心。
知道這一内情的人都覺着是這該權勢故意的刁難,沒有什麽人可以做到,如果可行的話,那些個知名的醫生教授早就想出辦法了,還用得着拖到這時候嗎?
彼時,就連這位交際能手都覺着這次真的沒什麽戲了,饒是如此也還是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做了最後的掙紮——把最好的點心師做出來的點心跟其他競争者們提供的食品一起送到了該權勢小兒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