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勳那就真是積威日久,哪怕什麽話都沒說,光是扔出兩記眼刀子,就已經足夠讓高山後脖子直發涼,暗裏直吐舌頭,硬着頭皮把話說完:“……這兩隻雞是大隊長送你的禮物。那個什麽,水沒有了,我出去打水了——”也不等着兩人反應,拎了個滿着的暖水瓶就跑出去了。
“……”紀岩瞅着那兩隻雞,指指自己,遲疑的道:“是——送我的?”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不是知道她有山林養殖場嗎,這大老遠來的送兩隻雞來,沒搞錯吧?
能讓她一頭霧水,滿臉糾結,這讓簡勳覺着相當的趣味,輕笑着點點頭:“是送給你的,你不覺着它們有什麽不一樣嗎?”
紀岩老實的搖搖頭:“這還真沒看出來。”也就是母雞公雞樣兒,沒什麽特别。
簡勳光隻是笑,四下裏瞅了一圈兒,從牆角邊兒找着個一米多長的塑料杆,看着像是哪裏卸下來的拖步把,拎着走到那隻母雞面前,出奇不意的擡起來捅了它一下。
‘喔喔兒—’母雞受到驚吓撲愣着翅膀叫了起來。
它這一叫紀岩發現問題了,睜大眼睛往前湊了湊,簡勳怕她沒聽清,拿了塑料杆兒又捅了兩下。
‘喔喔兒—喔喔兒—喔喔兒—’那母雞也急眼了,接連叫了好幾聲才停下來。
“……這母雞會打鳴?!”紀岩覺着真是神奇了,以前光聽别人說,這下子算親眼見着了,還真有這種怪事兒。
簡勳瞅着她,不無得意的道:“這還不算呢,還有更稀奇的呢。”拿着手裏的塑料杆兒指了指那隻大公雞道:“這公雞還會下蛋,就是個頭小點兒,我包裏放了兩個,你可以看一看。”
紀岩覺着自己都快成了土包子了,一口令一個動作,打開黑包裏看見那兩枚用紙包好放在木頭盒子裏的金桔大小的雞蛋,認識感再度的被刷新。
“看到了吧?”不知道什麽時候簡勳已經站在了她身後,低下來的身量剛好讓溫熱的呼吸吹拂到她後頸上,暖暖的癢癢的。
紀岩直覺的往旁邊側了側身,忽略心底泛起的異樣感覺,盡可能的讓聲音聽起來平穩:“就是因爲這些奇特,所以你才想要送給我嗎?”公雞下蛋,母雞打鳴,确實算是奇事,可她并不是熱衷于這些人,他怎麽會想着送她?而且,還是趕在這種時候。很顯然,他身上的傷并沒有痊愈,光是那蒼白的臉色就可見端睨。如果聽來的消息都是真的話,很可能他剛蘇醒沒多久就動身了。難道就因爲這兩隻雞的特别,所以他才這麽急迫嗎?要是她對此類事就是執迷到瘋狂那也說的過去,可問題是她從來都沒這方面的愛好,他根本不用做到如此地步的。
“你說過的話竟然忘記了?咳咳——”簡勳一時有些情緒激動,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你、你先坐下來——”紀岩擔心他再真的是剛才蘇醒過來,哪敢再繼續問下去,萬一再弄裂了傷口可就麻煩了。也是這些天的忐忑的不安讓她格外的小心,盡量放柔了聲音,就差沒哄着了把簡勳扶着重新又坐回了原處。
“簡勳,你看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好,這兩隻雞放在身邊也不合适,要不先把他們拿出去,叫人看着喂喂水食,好不好?”紀岩陪着小心,也不能直接再沾那個話題,婉轉的表達了下自己的想法。
簡勳喝了口水,算是緩和了下剛才的激動,瞪過來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人似的,好一會才道:“拿走吧,反正你已經都證實過了,想要反悔是不行了。”
“……”這都什麽意思啊,紀岩是真蒙啊,可也不敢再接着問了。
看她這表情就知道還沒想起來,簡勳可勁兒的瞪了好幾眼,氣的恨不能撲上去咬她兩口:“沒心沒肺,枉我一直惦記着,你倒好早就給忘了。”
他越是這樣,紀岩越覺着莫名的心虛,叫來了人把兩隻雞拎了出去,又把衛生收拾好。
這時候高山也終于把水打回來了,眼見簡勳那臉黑成了鍋底,嘿嘿笑了兩聲,都沒停上半分鍾,腳底抹油就又溜了。
客房的門是半開着的,樓下喧鬧的聲音隐隐約約的傳了進來。此時音樂已經停止,開始擺放酒席了。
“隔壁的房間也打掃好了,我們就直接過去吧?”這間客房倒是已經收拾過了,可是紀岩總覺着空氣裏有股異味兒,換了平時倒也不用這麽嬌貴,隻是現在考慮到簡勳的身體狀況,更爲小心體貼一些。
對于她這種态度和良好表現,簡勳哪怕沒說什麽,可臉上的神情明顯緩和了不少,很是配合的起身挪了地方。
換好了客房,紀岩叫來了服務員,問過了簡勳的意思搬了桌酒席進來:“這裏的大師傅做飯很好吃,你也嘗嘗看,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除了辛辣,都可以吃。”簡勳看着她忙活着給他盛飯,桌子的菜色對他來說倒沒有什麽特别新奇的東西,可是卻覺着每一樣看着就好吃。
興許是心情好胃口就好,簡勳被紀岩照顧着吃了滿滿兩大碗飯菜,還喝了大半份的熱湯,鼻尖上都冒了細汗才算罷休。
“大鍋飯很好吃,對吧?”紀岩看他吃的香也跟着多吃了小半碗飯。飯店裏的小炒和大鍋菜總是有些味道上的差異,可以說是風味不同,各有各的味道,這跟廚藝好壞沒多大關系。
“嗯,還行。”吃飽了也喝足了,簡勳覺着該把正事兒提一提了。“知道我爲什麽送你那兩隻雞嗎?”
就是因爲不知道所以才一直看你臉色啊,紀岩當然不敢把心裏話說出來,生怕再刺激的他咳嗽,這時候有病的人那就是大爺,惹不起啊。
簡勳也知道她到這時候還是沒想起來,不無氣怨的道:“你說過我們倆個不可能在一起,就好像公雞下蛋,母雞打鳴一樣,根本不可能的事。可我現在讓公雞下蛋、母雞打鳴了,不可能也變成了可能,以後你不能再拒絕了。”
紀岩眨巴眨巴眼,好一會兒才消化掉聽到的這番話:“……你的意思是說,就是因爲這個,所以你才帶着傷坐了十個小時的車趕過來?”
“是。”
“你、你傻不傻啊?”紀岩幾乎無語,當時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不過就是随意找的托詞理由,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剛才她怎麽都沒想起來。誰能想到他竟然會記在心裏,而且還是記得相當牢靠。
簡勳特别哀怨的看着她:“你現在才知道我傻啊,還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因爲一直惦記着這個,我也不會剛醒過來就迫不急待的跑來向你證明。那兩隻雞可是我托别人找了很久才找到的,特别費勁才弄到手。我不管,反正我告訴你,你已經沒有拒絕我的理由了,再拿那些話來敷衍我,想都别想。”話音落尾,趁機一把抓住紀岩的手,扯着她往懷裏摟。
“哎——”紀岩驚的輕呼了聲,直覺掙紮的推了他一下。
“啊——”簡勳慘叫一聲,臉都疼的皺擰了起來,扯着她的手卻沒有松開。
紀岩讓他叫的她臉色都跟着變了,哪敢再有動作,小心的低聲詢問:“是不是碰着傷口了?很嚴重吧?要不要找大夫來看一看?”一連串的疑問句,想也知道她現在肯定是很心慌。
這真不是她小題大作,任誰提心吊膽忐忑不安了一個星期,每時每刻都在想着亂七八糟各種的可能,突然看見前兩天還處于昏迷中的人就這麽闖到自己的面前,要說一點都不吃驚震撼那根本就不可能。
尤其是知道了他不顧一切趕過來的原因後,哪怕再不想承認,紀岩也深刻的感覺到了内心的激蕩情緒,久久都無法平靜。
或許用更準确點的說法就是此刻她的心情更接近于患得患失,又處于極端的矛盾之中,對于簡勳已經不再是原來急欲遠離的心思,用什麽言語都無法描述此刻複雜的心情。
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簡勳面色深沉的望着她,扯住的手心用力握緊,緊到她覺着有些發疼時,他才緩緩開口:“紀岩,你知道我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醫生可以治療我的這種病,隻有你,隻有你才是我最好的藥。”
很清楚他指的是什麽,可是此刻紀岩卻隻能裝傻,不能輕易回答,低垂的眼簾掩飾住眼裏複雜而矛盾的情緒。連她自己都無法辨别這一刻的真識想法,又能拿何種的答案給他呢?
似乎理解她的想法,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兩分,緊緊相聯的手掌傳來微微的濕意,分不清楚到底是誰在出汗,又或者兩人同樣的緊張。
“紀岩,忘記你那個夢,如果你還是要拿那樣的借口拒絕我,對我真的不公平。畢竟,現實中我并不曾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