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認爲是縣城人士,有着超優越感的三隻,哪裏能看得上翟家這些人,就當是沒聽見接連的招呼聲,昂高的下巴就要往酒店裏進。
這明晃晃的輕視,就是再笨的人也能瞧出來,不光是翟家祖孫三個臉色不太好看,就連女經理臉上的笑都變得僵硬起來,站在這裏都有一個半小時了,迎進來的賓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就沒見着這麽牛逼的,也不知道這都是誰,知不知道今天是來幹什麽的?就打她這大堂經理沒面子,新郎老爹老媽的面子都不給?趕情這不是來參加婚禮的,這是來擺架子的吧?
也就是這麽個時候,酒店門前的大道上又駛過來輛車子,翟家人轉移了對那三隻讨厭家夥的注視,準備着招呼剛到的客人。
那邊紀老大剛把車停好,拿了車鑰匙正準備進酒店顯擺下自己的存在,就看見他家的那三口人直愣愣的站在那裏,對着輛剛停下來的車子直打量。
小地方的人很少會見着好車,什麽牌子什麽車型那更是知之甚少。即使是如此,好車還是不好車,單從外觀也能看出個三兩分。
紀濤他媽拿胳膊肘拐了下兒子:“小濤,你說這是什麽車啊,看着能挺貴啊?”
紀老太太往直湊趣兒:“是不是得個十好幾萬哪?”在她的印象裏,這就已經是老貴了,家裏紀老大開的那輛還是個二手車,一共也沒花上幾個錢。
“你知道什麽,這車六七十萬那都是少說了,我估計弄不好得上百萬。”紀濤眼睛盯着那輛路虎,羨慕的不行,是個男人就沒有不愛好車的。
“哎喲我的媽呀,這麽老些錢哪?”
“小聲兒點,喊那麽大聲幹什麽,生怕人家沒聽見怎麽地?”紀濤他媽白了老太太一眼,嫌她少見多怪,丢自己的人。
路虎車的駕駛座上走下來個小年青,二十出頭,長了張娃娃臉兒,小眼睛,嘴一彎就滿臉帶笑。
“你們好,我想打聽一下,這裏面結婚的人家是不是姓紀啊?”娃娃臉指了下酒店,沖着過來的女經理和翟家三口笑呵呵的問。
一般參加婚禮的都是兩家的親朋好友,不過也會有那種情況,自己有事忙趕不到現場,或者是在外地出差回不來,也會找個認識人代爲過來随禮。
而代禮的人就未必是熟識的了,娃娃臉兒顯然是這種情況,爲了避免把禮随錯,先打聽清楚了再行事。
翟家人和女經理一下子就明白了,同樣都是不認識,瞧瞧這小年青的多客氣,再看看剛才那三隻牛逼成什麽樣兒了,這真是不對比不知道啊。
“哎對對,新娘子就姓紀,他們是新郎的家裏人。”女經理跟娃娃臉介紹着翟家三口人。
“大爺、大媽、小弟你們好。”娃娃臉笑的越發真誠了,回頭瞅了眼車,又道:“那什麽,我就是還想問問,這新娘子家裏是不是好幾個姐妹啊,有沒有個叫紀岩的?”
“哎喲,這個我可真不知道。”女經理拿眼神問了下自己老闆的三位家人,後者也都搖了搖頭,光知道親家有好幾個女兒,至于都叫什麽名可真不清楚。
“要不我進去給你問問吧?”翟順波那兒子兼外甥主動要求幫忙。
想想也是,幫着别人參加婚禮真就得弄清楚了,聽這意思是新娘子娘家那邊兒的人,反正也都一樣,都是自家人。
“哦,好啊,那就謝謝了。”娃娃臉點頭道謝,看着對方小跑着進了酒店。
聽見這邊動靜的紀濤他媽撇了撇嘴道:“原來是那丫頭片子認識的人。”歪三拉四的語氣,一聽就是犯紅眼兒病了。
紀濤沒出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紀老太太聽見對方在問紀岩,也沒有說過去告訴一聲,跟着大兒媳婦一樣光跟旁邊看熱鬧了,臉上也露出不屑的表情。
翟順波兒子很快就跑了出來,他剛一進去就碰見了翟順波,确定了紀岩就是紀紅的妹妹,忙出來知會。
娃娃臉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像是松了口氣,轉回身去開後頭的車門,彎着臉站在車門口朝着裏頭說着什麽。
聲音太低外頭這些人聽不見他在說什麽,可看那樣子估計這是車後座上還有另外有人,多半那才是代禮的正主,娃娃臉這是把剛得到的消息跟他複述一遍。
很快,娃娃臉不知道聽見了什麽直點頭,直起了腰從車門那兒離開,轉身去把後備箱打開,打裏頭拎出來兩個帆布口袋來。
那是兩個中号的帆布袋,灰白色上頭畫着簡單的圖案,開口處的提手帶子相互交叉系的很緊,袋子身上被剪了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圓孔。
他拎的這是什麽東西?一直都在注意他的這些人全都跟着愣了愣,眼見那袋子裏這邊頂一下,那邊撞一下,明顯裏頭是兩隻活物。那些個圓孔眼洞立時有了解釋——是爲了給裏頭的東西透氣用啊。
就像是爲了印證衆人的猜測,兩隻袋子裏的活物掙紮了一會兒開始發出動靜:咯咯哒——喔喔喔——
母雞、公雞!
聽見叫聲的這些人全都蒙了,這可是要舉辦婚禮,可不是醫院療養所,拿兩隻公雞母雞來這是想幹嘛?這才準備着剛結婚,打着兩個人速度,那最快也得好幾個月才生呢,就是侍候月子也太着急了點兒吧?
那邊的老紀太太撇撇嘴:“還說挺有錢呢,來随禮就帶了兩隻雞,也真是夠摳門兒了,弄不好這車也得是跟人借的,我就說那小丫頭片子能交什麽像樣兒的朋友?”
“叫我說不光是摳嗖,腦子還有病,送東西也不知道分分場合。”紀濤他媽也跟着嘟嚷。
紀濤對紀岩那真是都恨死了,剛才沒聽見那娃娃臉沒出聲的時候還挺羨慕這車,等到一聽說是找誰的立馬把他看成了眼中釘,這要不是在場這麽多人在,他都能撿起地上的石頭塊兒把那車身給刮花了。
等得他知道了娃娃臉手裏拎着的是兩隻雞,立馬就起了壞心,這要是呆會兒當着酒店裏那些人的面兒,想辦法讓這兩隻雞露了相,再趁機嘲笑兩句,那就準得叫他們家丢人。
大家的目光都投在了那輛車上,誰也沒注意嘴角邊勾起陰險笑紋的紀濤,除了一個人。
娃娃臉去車後拎雞的時候,打開的那面車門裏,先是伸出了兩條大長腿,緊跟着出來個男人。
四月份的天氣已經很溫暖了,可是男人蒼白的臉色像是很怕冷一樣,身上披了件厚大衣,高大的身形略微有些佝偻,動作很慢,朝前走動的步子也很是小心,一步一步身體擺動的幅度極小。
看見他,讓人覺着周圍的空氣都跟着冷下了好幾度,頭頂的太陽都沒有原先那麽暖了。
女經理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心裏卻在感歎:好個帥哥,就是酷了一些。
男人沖着翟家的三人示意的點了下頭,眼光不經意的掃到了側面幾米外的紀濤,正好逮着他臉上那記不懷好意的陰笑,視線頓時利如寒刀。
紀濤隻愣了一秒鍾,跟着就叫起來:“媽,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個姓簡的——”
那次因爲貸款的事紀濤讓人給揍成了豬頭,緊跟着工作也丢了,縣裏頭哪家銀行都不敢再要他。紀老大也因此從科長降回了科員,可是以他們家從天上一下掉地上的最主要的罪魁禍首就是二份兒的小四丫頭片子和那個叫簡勳的人。
這麽長時間了,可以說他們一家恨這個姓簡的恨的咬牙切齒,要不是他,自家怎麽能落到這步田地?
紀濤他媽一聽說這就是那個害了他兒子沒工作,丈夫丢官的人,立馬恨意就全湧上來了,也不顧着自己還穿着高根兒鞋,怒氣沖沖的就朝着幾米外的人奔過去:“好啊,你就是那姓簡的——”
長隻眼睛的人都看出來這是尋仇幹架的節奏,女經理基于職責趕緊就要過來阻止:“哎,這位大姐,你等一下——”
“滾一邊兒去。”紀濤他媽潑婦勁兒上來了,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動上手不算罷休。
要不就說這仇恨使人盲目,讓人失去理智。隻一心要打人,卻沒去想一想會不會讓人打?
也就在她沖過來的那瞬間,娃娃臉就已經錯身過來擋在了簡勳面前,頭也沒回的低聲問:“大隊長,這個女人你認識嗎?”言外之意就是詢問下意見,能不能動手。
簡勳的記憶力超強,一眼就認出了紀濤就是當初那找茬兒不給紀岩貸款,後來讓他們給揍了那個堂哥。顯然,對方也認出了他,喊的那兩聲媽讓他直想上去兩腳踹飛他,還是不是個男人,遇着事兒了就叫媽,最看不上這号人,這要是他手底下的兵保準頭天就得讓他卷鋪蓋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