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稀爲貴,這人都是一樣,越是什麽東西少越是想吃什麽,對于土生土長的青山鎮人,海鮮對于他們有着相當大的吸引力,而且還是高檔次的海鮮。
如果往後推延個十年八年,人們生活水準提高了,在面對這些個海鮮時,興許就不會覺得太稀奇,而此時來說,在座的大多數人在見了一大盤的海參、鮑魚、扇貝、又對蝦時,那一個個眼睛直的都趕上鐳射燈了,全都粘在四道菜上,拔都拔不出來。
其他人都還好些,動筷子比較晚,吃的沒有那麽肆無忌憚,這時候來說也頂多就是個半飽兒,可是紀老大家的那三口可就傻眼了,剛才他們可真是吃了個盡興,自覺着高人一等,同桌子的人誰都沒顧,愛吃什麽就夾什麽,簡直比在自己家吃飯還要自在任意。
别人吃了個半飯,他們剛吃了個十二分飽,連中午那份兒也一起都給補上了。可以這麽說,吃進去的東西都堵脖子眼兒了,哪還有空餘的地方再吃了?
可是要不吃吧,又覺着實在太虧的慌,這麽些的好東西就算是以前條件好的時候也不是說吃就吃啊,三個人裏頭也就是紀濤還算是見過點兒世面,客戶請吃飯的時候,偶爾會嘗到這些海味兒。可那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現在他這肚子裏連個油水都不太多,更何況是這些東西了。
他媽還能好些,怎麽說也跟着紀老大風光過,好東西也是吃過的,隻是時間太長了,連是什麽味道都快忘光了,光記着鮮、好吃、氣派,隻這些就足以令她對動容。
紀老太太那更是不用說了,這一輩子都沒見到過這麽些好吃的,她在紀老大家那也就是名聲上好聽,平時吃穿上根本是能湊合就湊合,就是以前條件好的時候,全家都吃大盤子,她也就窩在旁邊吃個鹹菜、大醬,就這樣的生活水準,瞅見這四道菜還不知道是嘛玩意兒,等聽到旁邊人念叨出名字來,那兩眼都往外冒綠光了。
這前飯店老闆也是大氣的人,盛裝用的餐具一碼都是大号,四個大盤子擺上了桌,原來那些個碗盤子都得給騰地兒挪窩。
紀岩先前已經說明了原因,這些好料完全就是爲了感謝,在座的有些人不僅暗自竊喜,今天晚上這頓飯是來對了,光是這四大盤子随便吃個兩三口,那随禮的份子錢就都出來了,這老紀家現在可真是有錢了,瞅這賞菜都是海參、鮑魚極别,當真是闊氣。
面對着大餐,其他的那都是白扯,動筷子往嘴裏夾,多吃一些那才是真格兒的。
紀家三口哪能甘心就這麽放棄了,不是都吃飽了嗎,那就硬塞。不約而同的重新拿起放置的碗筷,朝着個大肥厚的海鮮進攻。
眼見三人再次動筷兒,一直不忘觀察的紀岩抿着嘴樂,就連她媽周淑蘭小聲的在她耳邊埋怨多花錢,也成了最動耳的音樂,絲毫都沒影響到此刻她愉快的心情。
訂酒席的這家飯店在青山鎮也算是有頭有臉,算是數一數二的檔次,跟翟順波的酒店不相上下,平時的菜式總要比其他的店更全也更新穎一些。
也是爲了吸引顧客,這次飯店老闆特意從外地運回來一些活海鮮,打算打出招牌吸引川陽鎮的一些煤老闆過來吃飯。他們來錢快,出手也大多闊綽,這些東西老百姓消費不起,在他們看來卻相當容易,而且最能顯出面子來,拿來請客最适當不過,也相對容易要上高價錢。
紀岩上午過來就看見了這些用氧氣泵養着的一缸缸稀缺貨,當時倒不是特别在意,直到看見大口小咽,完全不顧及同桌賓客,盡數把好吃的往自己碗裏直摟的那三個人,這才臨時起意。
你們不是都吃飽了嗎,那就再接着繼續吃,什麽時候吃撐了吃頂了,吃的隻要一張嘴就能吐的地步,那也就差不多了。
紀岩承認她有些小壞,可就是忍不住,瞅見那一家人她就生氣。明知道今天是娘家日子,中午正席不露面,非得晚上才過來,真當别人都是傻瓜,就他們一家人聰明啊?不知道張張嘴就能看見你們那小舌頭,擡擡屁股就知道你們拉什麽屎嗎?
行啊,不就是想省個禮錢,多占點兒便宜嗎?那就讓你們多占一些也無所謂。
有了這些硬菜端上來,大家吃的越發的歡暢。隻不過聲音明顯有所轉變,說說笑笑的人少了,剝殼嚼咽的聲音大了,哪怕是性子慢的人,這時候也知道加快動作,能多吃盡量多吃些。
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五點鍾開始,七點半鍾才結束。
宴請的賓客吃的一個個滿臉紅光,喜笑顔開,對于老紀家的豪爽那是贊不絕口,直道今天算是沒白來,吃着了多少的好料。
當然,并不是每個人都興高采烈,總有些人是例外。
紀老大一家四口來的時候就沒什麽好臉色,走的時候亦然,甚至連話都沒多說上兩句。這倒不是說他們對酒席不滿意,恰恰相反,是太過滿意了,滿意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紀以田站在門口送人,眼見四人走出來道:“媽,大哥,明天是正日子,你們到時候早點兒過來。”哪怕對這些至親已經失望透頂,可是本着主人的态度,還是要客氣上兩句。
老太太壓根兒就沒理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話都沒說一句,直接就進了車。紀濤和他媽也是沒張嘴,倒是紀老大敷衍的丢出來一句:“行了,都知道了,再說吧。”
看他們這态度,周淑蘭立馬就要回上兩句,卻讓紀岩截了話把。
“别再說啊。”紀岩站在旁邊笑着插嘴道:“大爺,明天才正式舉行婚禮,你和奶奶都是親近人,怎麽着也得到場。大娘和濤哥你們沒什麽事也都過來,酒席過後家裏人也得好好聚一聚,我看你們今天吃的都挺高興,明天還按照這個标準再擺上兩桌,有什麽想吃的盡管點。”
聽她這麽一說,紀老大臉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還沒有走出幾步遠的紀濤和他媽也直給他使眼色,那意思是别把話說死了,到時候還想過來吃大盤子呢。
“那好,明天我們就再過來。”紀老大得到了妻兒的暗示,痛快的應承了下來,又跟紀以田确認了下酒店名字和地址,這才開了車走了。
縣城離青山鎮街裏幾十公裏路,按照正常的速度四五十分鍾就能開到。可是紀老大一家四口卻足足花了兩個鍾頭,差不多快晚上十點了才到家。
這倒不是車子出了什麽問題,主要是出在人身上。打從飯店裏出來,車子一開上了大道,還沒能有十分鍾,紀濤他媽先喊出聲:“唉呀,不行了,快停車——嘔——”還沒等這句話完全說話,一個沒忍住就吐了。
老太太跟她一起坐在車後座上,先前就撐的直難受,車子這一開起來陣陣的犯惡心,勉強跟這硬挺着,可一看紀濤他媽吐了,她也就忍不住了,‘哇’的聲,吃下去的那堆東西全都變成了粘乎乎的穢物,一口接一口的往外倒。
駕駛座上的紀濤也跟着受不了,開了車門就沖到道邊兒,好一頓的搗騰胃。
四個人裏也就紀老大能好點兒,可是聞着這些酸臭的嘔吐物,再一看車座腳墊上埋汰的一塌糊塗,也真是怒了,加上酒勁上頭,也是陣陣的直反胃,推開車門透了好半天的氣才算壓下這股惡心。
車裏的兩女人吐了好一會兒才算打住,跟着就開始收拾起自己吐的那些東西,怎麽說也得先到了家,這車還得繼續開,不弄出去也不行啊。
直等着兩人把座椅都擦幹淨了,四個人又重新開始上路,可沒等開上十分鍾,幾個人又開始吐了。這回是紀老大,他連喊都沒喊就直接噴了,酒和累裏的食物一混合,那才叫味兒了,熏得另外三個又都跟着來了個第二撥兒。
紀濤負責開車,接連吐了兩次,也是難受的不行,硬挺着放慢了車速,好不容易才把車開回了家。
而這還不算完,等睡到了半夜,除了紀老大外,另外三個人就開始輪流起來跑廁所,你一遍我一遍,從淩裏一點開始,一直跑到六點多鍾才算止住。
紀濤他媽拉的都快虛脫了,仍然沒忍住直罵道:“我說他們怎麽會那麽好心,弄了那麽一大堆的海鮮,原來都是壞了的,真是夠缺了大德的。”
老太太也跟着直起勁兒:“我怎麽生了這麽個沒良心的種啊,哎喲,哎喲,可拉死我了——”
紀濤趴在沙發上,直沖紀老大道:“爸,你打電話過去問問我二叔,他們這叫幹什麽,故意害人是不是,信不信我找人告他們?”
紀老大雖然沒跑廁所,可也不是太好受,抽着煙沉了臉道:“行了,都閉上嘴吧,還有臉說呢,也不尋思尋思,你們一個個像是幾輩子沒撈着飯吃了一樣,可了勁兒的往肚子裏塞東西,要是不那麽死勁吃,能撐的又吐又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