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覺着自己的存在感特别低呢,隻這一句就給轉了個個兒,紀岩覺着挺郁悶,硬着頭皮頂着這麽多人的目光站起來,穿起大鞋子一步步往回走,後背都快要被盯穿了。
可偏偏某人還不自覺,火上澆油的道:“小岩,你走的太慢了,來,我背你吧?”作勢就要哈腰。
“哎,七哥,不用!”有了先前的那次經驗,這回紀岩反應相當的迅速,不等他有動作就搶先一步給攔住,也不再顧及兩隻大肉粽腳了,加快了搗騰摸到了自家大鐵門,推開了就迫不急待的往裏頭進。
剛一進院子裏,外面那些人就開始喳喳起來了。
“哎,不是說兩人都黃了嗎,怎麽瞅着還這麽近乎啊?”
“剛才你們聽沒聽見,‘小岩,走,回家’,瞅瞅這叫的多親哪,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小倆口呢?”
耳力好的紀岩聽了個實成,低着頭直發囧。
吳七把兩個袋子放到一隻手上拎着,空出來那隻去扶她:“小岩,你這腳不說還得換兩次藥嗎,算算天數也差不多了,明天我就
開車載你去醫院,早點兒換藥也能早些好,你二姐周六就結婚了,你這妹妹到時候再走路都不利索,多耽誤事兒啊?”
親姐結婚,做妹妹的要做的事情實在有不少。這還不是在堡子裏辦婚宴,大姐紀香結婚的時候,紀岩跑前跑後幫着張羅,拿喜糖香煙,收凳子打醬油,那就是四四方方一塊磚,哪有需要往哪搬。
紀紅把婚宴定在了酒店裏,這些個事情倒是有人去做,不需要她再插手。不過,家人站在門口迎接前來的賓客,問候打招呼還是得做的,就她現在這樣子,光是走兩步路都慢的跟烏龜爬,哪還能站着迎賓?
再者說,好好的大喜事,她裹着兩腳的紗布,瞅着就不吉利,明擺着給人添堵呢嗎,也确實得像他說的那樣,勤換藥才能有借口好的快。
這樣一想,紀岩把沖到嘴邊兒拒絕的話又給咽了回去,‘吭嗯’清了清嗓子道:“那個,七哥,聽說你在相親,那樣不耽誤你嗎?”如果他自己說不行,那就正好了。
“哦,沒事兒,反正也用不了太長時間,換個藥左右不過十分二十分的,讓他們晚些時候再來就行了。”
這意思是說,明天這相親還會繼續了。紀岩覺着應該替他掬一把同情淚,跟不認識的人坐一起,沒話也得找話說,其實并不件多愉快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反正她是這麽想的。而且,這還不是一回兩回,接連三天都如此,說實話真挺鬧心。
不過,這種事注定沒辦法安慰,兩人現在又這種情況,說出來一準會覺着尴尬,還是麽都别說來得更好些。
“哦,那就麻煩七哥了。”
“跟我還客氣?”吳七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道:“對了,你沒有什麽要買的嗎,要是有的話就直說,鎮街上沒有就去縣裏,還有紀叔紀嬸,要去的話就一起去?”
結婚當天,作爲家裏人肯定都應該收拾利整兒,喜慶些的衣服那是必需的,他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紀岩明白。
“這個倒不用,我姐夫已經提前都準備了,全家人的衣服他都包了,可能明天就能把這些拿回來。”紀岩倒不是在撒謊,老翟确實都給想到了,有了紀紅的例子大先,順便就把他們的衣服鞋子都準備好了,大不了多拿兩個尺碼就行了。
“嗯,那好,要是有需要盡管吱聲,别客氣。”
兩人說着話,終于是挪到了屋子裏。
紀家隻周淑蘭在,紀以田準時準點兒的出去放馬了,沒什麽特殊事幾乎是一天都不耽誤。
眼瞅着就要春耕了,這時候正是他大顯身手,以示存在感的好時機,哪怕是紀家現在條件好了,已經不需要他受這份累了,也仍然改不了他的習慣。
吳七帶來的是一套金泊挂件,高端大氣上檔次那種,就算不實貨的人見了也知道價格不便宜。
紀紅跟吳七兩個都時常不在家,平時根本沒多少接觸,相對來說這份禮就有些貴重了。
周淑蘭不是那糊塗人,明白吳七這禮是沖着誰送的,不過她也不傻,自然不會主動去挑明,隻把這些都攬在自己和紀以田身上:
“老七,你看你總是這麽客氣,我和你紀叔沒少說,你看老七每次回來都給咱們送東西,等他結婚的時候咱家一定得多随些禮,要不這人情都還不上了?”
吳七道:“紀嬸跟我還客氣,這不是應該的嗎,說那些就遠了。”
吳七也比較聰明,說的含含糊糊,并沒把兩家的關系撇清,這麽聽起來還像跟以前一樣。
紀岩也不白給,淺淺笑着道:“對了,你們說到随禮我倒是想起來了,當時我大姐結婚的時候有人騎了摩托車扔了個紅包就走了,連是誰都沒說,媽你還記得吧?”
周淑蘭怔了下,不知道她提這個什麽意思,可還是點點頭:“對,我記得,當時還在想是不是誰弄錯了呢?可是等了多長時間都沒有人回來找,到現在我還納悶兒呢。”
“你别納悶兒了,現在知道是誰送的了。”紀岩看向吳七:“是你吧,七哥,我猜的對嗎?”起先她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誰這麽大手筆,那些錢對于當時他們家來說,真不是個小數目。
直到前兩天紀紅說要結婚擺多少桌酒席,她才把這件事又重新記了起來。要說他們家的親戚朋友裏,不是沒有有錢人,可是能出手這麽闊綽,又不圖名聲的還真就是找不出一個來。
篩選了一圈兒,也就是吳七最符合條件。而這也僅僅隻是懷疑,今天看他送來的這一套泊金擺件兒,三分猜測才又加了四分。
吳七倒是沒打算再隐瞞下去,點點頭道:“沒錯,那錢确實是我找人送的。當時也是怕你們再推辭不要,這才想了那麽個招兒,沒想到小岩你還是猜着了。”
還真給蒙對了,紀岩保持着表情不變沒應聲。
周淑蘭道:“你看你老七,怎麽做了這麽大好事還不留名呢,這要不是小岩今天說,我們還蒙在谷裏呢。”
“也沒什麽,周嬸你們也别太放心上。紀香和紀紅也是算是我看着長大的,她們結婚我送點禮也是應該的。”
“你呀你——”周淑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對于吳七她是真的挺滿意,如果不是老吳太太還有紀岩再三的不同意,她是真的想讓他當自己的小女婿。
吳七會來事兒,對于紀家人打從一開始就各種示好,縫年過節送過來的各種煙酒茶補品,随便拿出哪樣都是相當的有檔次。即使那時候紀家人還都不怎麽識貨,那也沒影響他繼續送來的行爲。
紀香結婚随的那份大禮紅包,看似做好事不留名,如果不了解他爲人,一定會同周淑蘭想的一樣,這老七還真是心眼好使,知道那時候紀家條件不是很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幫忙,真是不錯的小子。
隻是在紀岩看來,即使吳七真的出于心善,單純的想要幫助,這跟她的決定沒有任何的影響,畢竟感激不能代替感情,如果她真的那麽做,就是對他也不公平。
更何況,她覺着這世上并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施恩不忘報,這種事畢竟還是太少,而吳七卻不像是這麽無私的人。
如果她的感覺沒有出錯,那麽結果就隻能是一個,這種行徑的背後無非就是另有所圖,挾恩以報,似乎這麽想有些小人之心,可紀岩就是這麽直覺的。
對于吳七,總是會不自覺的去多想,有時候她都覺着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不管吳七是不是出于什麽目地,此時顯然不是再繼續深想的時候,紀岩跟着周淑蘭一樣,也代紀紅表示了感謝。
周淑蘭見吳七站起來要走,跟着道:“老七,那天你可得早點兒到啊?”
“那是自然,我都準備提前一天不吃飯,留着肚子好吃酒席了。”紀岩笑着開了句玩笑。
“好,就怕你不吃呢。”周淑蘭哈哈一笑。
吳七停住腳回頭:“對了,小岩,明天幾點鍾去醫院換藥?”
“……要不七點半我們從家走吧?”紀岩想着早去早回,到時候别再耽誤他相親。
“行,幾點都行。”吳七點點頭,沒有任何意見。
直把人送出了大門,看着吳七走遠了,周淑蘭這才抹身回屋。
“原來那禮錢是老七随的,這麽大的禮可怎麽往回還哪?”對于那個紅包周淑蘭還是耿耿于懷,不慣欠人人情,放在心裏總覺着是個事兒。
“媽,你不用太着急了,七哥不是正相着樣嗎,說不準哪天就結婚了。到時候就像你說的随份兒大禮,那不就還回去了嗎?”紀岩倒不覺着這是個問題,對于現在他們家而言,錢債容易,人情債卻不好還。
周淑蘭歎了口氣:“話是這麽說着,可你算一算,這兩年老七給咱們家送的這些東西,全算起來怎麽着也得個十萬八萬,媽倒不是說心疼這錢,就是尋思這一下子把錢都随了禮,是不是有點兒太沒人情味兒了?怎麽說人老七也是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