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樓處裏也有那麽四五撥人在看房子，加上六七個售樓員，将近二十來号人一齊轉頭看過來，買房子又不是冬天儲大白菜，幾十棵的往家搬，普通人家可能攢一輩子錢也就買這麽一回，冷不丁聽見有人張口喊十套，那也是挺吃驚。
更何況喊話的還是個十歲的小姑娘，看着就還是學生橫樣，壓根兒就不像是能買房子的人哪？可是看着又挺嚴肅正經，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帶兩人看房子的那售樓員先是跟着一樣的吃驚，随即不大相信的往前靠近了兩步，對紀岩道：“小妹妹，你沒說大話吧，十套房子知道多少錢嗎？”
紀岩不好打扮，身上穿的就是普通休閑服，什麽牌子都不是。就是因爲這樣，所以女售樓員才會見人下菜碟兒，從開始就沒把她太當回事兒。
“多少錢也買得起，用不着你操那份閑心。”鳳萍白了她一眼，早就看出來這售樓員是個勢力眼，問個話都愛搭不理，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了。
售樓員被嗆的一聲不吭，知道自己是看走眼了，直後悔剛才應該再多忍一會兒才對。
前台接待眼見這是個大客戶，也不敢遲疑趕緊把經理叫出來，說明了下情況。
這時候紀岩和鳳萍倆個人可不是先前了，不但讓人請進了貴賓室，又是茶又是水果的緊跟着往裏邊送。
經理堆了一臉的笑，就開始口若懸河的大誇這樓盤怎麽怎麽的好，跟着又說戶型是多麽多麽的合理，總之就是這地方各種好，看好了就是有眼光吧啦吧啦。
鳳萍也是記仇，把圖紙上的戶型挨個批了一通，不是浪費面積，再就是格局不合理，不管是哪一種，總能挑出點兒問題來。最後還把那女售樓員給賣了，道：“你們家售樓員也說了，沒有十全十美，哪個戶型都有問題，我們是真不知道該選哪種了？”
這要是直接說不買了，那興許還好辦點兒，直接拉了臉送客就完了。隻這樣說倒是難辦了，經理一時把外面的女售樓員在心裏頭罵了個溜臭夠，都怪她不長眼睛，好好的财神爺給得罪了。表面上還得陪着笑，直說是自家售樓員不懂裝懂，不會說話，各種的打圓場，把缺點說成了優點。
紀岩倒也不是就得理不饒人，出了口氣也就算了。就是什麽都不做，光把房子買下來，就夠那售樓員後悔的直跺腳了。
加上鳳萍看好的那套小兩居，六種戶型十一套房，共計房款一百二十三萬，全部按八點九折優惠，抹了零頭算下來就是一百零九萬。
紀岩全款現金用的信用卡轉的帳，簽合同時光是羨慕的眼神就收了一籮筐，十歲的小姑娘就這麽的有錢，人家可真是會托生，趟上了有錢的爹媽想怎麽任性都行啊，哪像自己辛辛苦苦，費勁巴啦的一個月才掙個千八百的，攢上多少年才能買套房子，再看你家，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百來萬兒，這人和人真是沒法比喽。
在這些人眼裏，紀岩能夠拿出這麽多錢來完全是借了家裏人的光了，幾乎沒有人認爲這些錢是她自己賺的。
唯一悔到腸子青的就是那售樓員，因爲被鳳萍告了那一狀，非但提成錢沒得到半分，還讓經理叫到了辦公室好頓的批評，随後的晨會上把她還當成了案例，要讓衆人吸取教訓，再不要出現類似情形。
鳳萍一出了售樓處就跟紀岩道謝：“姐姐，謝謝你替我墊了兩萬塊錢，之前我還以爲得辦貸款呢，這樣的話光是我這套房子就給優惠了一萬多，真是跟着你沾光了。”
“全款優惠的力度大些，還是這樣比較便宜，現在我手上的流動資金也夠用，可以省下十幾萬塊還是劃算。”紀岩起先也有貸款這方面的考慮，一來是手上不缺錢，不有那個必要。二來也是手續太繁鎖，嫌着麻煩。三來也有貸款記錄，怕是不好往下批，幹脆就别往那這上頭想了，現金來得更快些。
至于替鳳萍墊付的兩萬塊，真不算個事兒，順便而已。不想讓她覺着是欠了人情，直接說從每個月工資扣銷一部分，這樣的話兩人都會自在一些。關系再好的朋友之間，借就是借，給就是給，有時候該分清還是要分清楚的好。
兩人分别先了車，依舊是鳳萍主駕，紀岩副駕。踩腳油門兒就可以走的時候，‘綁綁綁’連着三聲響，有個在外面敲車窗玻璃。
紀岩離的近了一跳，直覺扭頭往外看，隔着車玻璃是張帶笑的老人臉。
“咦，是那搶生意的老太太？”鳳萍說話的工夫就放下了車窗。
老太太一見兩人露了臉，帶着笑的直擺手：“嗨，姑娘，你們不去看房了嗎？我可在這兒一直等着呢？”
紀岩：“……”
鳳萍：“……”
兩人都給造愣了，這怎麽個話兒說的呢，好像是事先約定好了她們沒守約似的，這老太太也真是夠牛的了，都不知道說她什麽好了。
“奶奶，我們房子都已經買妥了。喏，合同都簽了。”鳳萍揚了揚手邊兒上的合同檔案袋兒。
老太太帶着期翼的臉上笑容斂去，眼神也跟着暗淡下來，聲音低低的道：“哦，你們買了啊——”
春初的風已經算得上和煦了，吹在臉上甚至都帶着暖意。可是這一瞬間，紀岩看見老太太額前吹落的灰白色頭發，卻覺着有些不忍心。
“……是什麽樣的房子？”不自覺話已經沖口而出。
老太太似乎又看到了希望，重新又來了精神：“房子可好了，我這就帶你們過去看看，肯定你們能看中。”
鳳萍不知道紀岩是怎麽想的，小聲的問她：“真的要去看啊？”
“去吧。”話都已經說出來了，那就去看看吧。
老太太被讓進了車裏，指着路沒用上三兩分鍾就把兩個人帶到了地方。
“你說的房子就是這裏？”鳳萍看着眼前一片的平房區，覺着老太太也真是夠牛了，拿這些住了多少年的老平房去跟人新樓房搶生意，也難怪等了這麽長時間也沒碰着個買家。
紀岩倒是沒怎麽吃驚，因爲她很清楚，這周圍的老房子大都是這種平瓦房，不然的話不能有城鄉結合部的說法了。
老太太把兩人又帶着走了十幾二十米遠，到了其中一戶人家門前停住，這些房子幾乎都是同個模式，一條兩米多寬的公道，整排的六七十坪的灰牆平房，一家挨着一家。
她們來到的這家顯然是後來又整修了，在原來平屋頂的基礎上砌起了紅瓦，打眼兒看着比别家新豔亮堂一些，再細瞅卻是換湯不換藥，牆壁依然是老舊的脫了牆皮。
隔壁門前坐了三兩個老人，看見老太太打了聲招呼：“惠賢，有人過來看房子了？”
“是啊，這兩姑娘說要看看。”老太太笑着推開了房門，把紀岩和鳳萍讓了進去。
房子裏收拾的很幹淨，盡管是土炕磚地，家具也都陳舊的失了原色，可是擦的都很亮，看着就知道老太太是個勤快能幹的利索人兒。
“你們别看這房子有年頭了，可我收拾的勤哪，看着也不比新房子差多少。”老太太努力的說着房子的優點：“還是這平房住着接地氣，住習慣就知道好處了，又方便又實惠，不像是住樓上下還得爬樓梯，買點兒東西多累挺，要我說還是這樣的房子住着舒服。”
鳳萍一直看着紀岩，就等着她開口，這房子收拾的再幹淨那也改變不了老舊的事實，有樓房住着誰還愛往這裏來啊？
“這房子打算賣多少錢？”紀岩轉了一圈兒，大緻上有所了解，開口問出了重點。
老太太一聽有戲，趕緊道：“我要的也不多，五萬塊錢就行。”
“五萬還不多？再加點兒都能快趕上新樓的價錢了。”鳳萍驚叫道。她那套房子才花了八萬塊，那可是新樓房，這老房子都有二三十年了，還真是敢要啊。
按照現在的行情，五萬塊确實是貴了，紀岩搖了搖頭道：“這個價錢我們是沒辦法買了。”作勢叫了鳳萍就要往外走。
“媽媽，我回來了——”突然而來的聲音讓屋裏的三個同時一愣。
這裏的房子都沒有院子，屋門都挨着公道，屋門也是大門，推開就進了屋裏。
紀岩和鳳萍正要往個走，房門打外面被推開，伴着聲音走進來個三十了頭的男子。
可能是沒想到自己家裏還有外人在，男子吓的叫了聲，一頭沖進老太太懷裏，頭都不敢擡的道：“媽媽，媽媽——”一個勁兒的叫着。
剛才聽見第一聲‘媽媽’時就覺着有些怪異，這會兒見着這副情景，紀岩和鳳萍兩人都意識到這男子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