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老舅進門兒後就跟自己老娘說:“這小岩可不簡單哪,三下五除二愣是把個何三兒給治背服了,小丫頭還真有兩把刷子。”
周姥姥聽完兒子學述的經過,也笑眯眯的直誇紀岩:“難怪你媽說出息了,還真沒錯說。年歲不大,這鬼主意可是不少,這都能讓你給想出來!不過,你們也别大意了,老何家那一窩子都不是好東西,這何三兒還算是好的呢,等他回去給出道兒的肯定不少,就怕他再後反勁兒,小果沒給他電話就對了,真給纏上了可就得喽不掉了。”
要不說這姜還是老的辣,這人老了經曆的事情多,想問題也比較全面。紀岩直佩服老太太思之深遠,單獨把周家老舅叫到一邊兒上,叮囑兩句,何三兒要是安安生生的也就算了,要是她們走以後還想起皮兒找事兒,那她也就辦法對付他。派出所的大門兒,永遠沖他這号人敞開着。
臨走之前,紀岩給周姥姥摞了一萬塊錢,之前跟何三兒說的那些并不完全都是假話,現在她有這個能力,對親近的人自然是能幫就幫了。
老太太哪見過這麽老些錢,開始不要,直吵吵着孩子們掙錢不容易,她住在屯子裏也沒有多大的花銷,過來上門來看看也就行了。
甯肯别人欠她,不肯她欠别人。這種吃虧的性格紀岩也不是頭回見了,被自家老媽‘熏陶’了近四十年了,哪還能沒個準備?
“姥姥,這錢不光是給你花的。你看你的年紀也大了,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身邊兒也不能沒個人照顧。老舅于其出去打零工就不如守着家幹點什麽了,這樣既能掙個年用,也方便照顧你。所以我們就合計了,拿這錢幹個小賣店兒,一年不掙不掙也能掙個幾千塊錢,也夠你們倆個吃用了。”
老太太有些猶豫,道:“幹小賣店兒,我們住這地方也不合适啊?”
老舅也道:“是啊小岩,要開小賣店兒那也得有個好地方,咱們住在屯子最裏頭,要真開起來也就眼前兒這幾戶人家能過來,其他的人還是都得去人老王家。”
“老王家住在屯子中間,兩頭人家都夠着上,幹小賣店兒可比咱們家好多了。就是搶生意咱們也搶不過人家啊,幹小賣店兒不是幹等着賠錢哪?”老太太就算沒什麽生意頭腦,這麽簡單的道理還是能想的明白。
紀果和吳七倆人雖然沒發表意見,可從他們說的這些話裏也能明白一些,這屯子裏原本就有個王家人開的小賣店,就在屯子中央,紀岩想叫周老姥姥也開起來,可這位置卻不怎麽占優勢,老太太挺不同意。
兩人是知道紀岩會做生意,不可能冒冒蒙的就出這樣的主意,肯定是另外還有打算。
果然,就見紀岩早有預料的笑了笑,道:“姥姥,老舅,我讓你們開小賣店兒,可沒說在現在家裏開啊?”
“不在這裏開,在哪開?”母子倆都是一愣。
“在屯西啊,那裏不有塊兒空地嗎?就拿這一萬塊錢找人批個房基地,老舅不是有個朋友管這個嗎,我想這個應該不難辦。”
“屯西頭的空地?你是說靠着道邊兒上那塊荒地啊?”周家老舅先反應過來,道:“可不是嗎,那也能蓋房子!怎麽誰都沒想到呢?”
周姥姥這時候也明白了說的是什麽地方,點點頭道:“要真是那裏的确是能蓋房子。别看現在坑坑窪窪長得到處都是草,瞅着不像樣兒,以前那也是塊好地,這前些年讓人挖魚塘給挖的,這魚沒養起來,好地也給禍禍了。小岩你要是不提,我都快忘了那有那麽塊兒地方了。”
紀岩道:“我也就是來的時候瞅了那麽一眼,覺着那地方守着大道兒,幹放着挺可惜,要真是能利用上幹個小賣店兒,就算屯子裏的人不去買,光路靠路過的客流也能掙倆錢兒。再加上我上回過來聽老舅說起有個朋友管批房基地的就靈機一動,往這方面想了。”
“這還真是幹什麽想什麽,會做主意的腦子就是靈活,你說說我們這些屯子裏住的人就沒想到這層,讓你個外來的小丫頭想着了,這要是真能辦成,還真就是天意了。”周老舅呵呵直樂,似乎隻驚奇外甥女的腦子活泛,并不擔心申批手續這一塊兒。
别人不清楚,紀岩可是清楚的很。她口裏提到的老舅的這個朋友姓許,年青的時候因爲感情方面的事腦子受了刺激有些精神不大正常,大冬天的光着腳跑到大街上差點兒沒凍死。正好老舅下夜班兒給遇着帶回家,又是拿酒洗又是喂飯的晴晴照顧了三個多月,一直等到他們家裏人來把他帶走。
過了大約能有一年,這姓許的找上門來,哪還是撿回來那副蓬頭垢面的模樣,頭發也剪了,胡子也刮了,收拾利利整整,特幹淨利索的一個小夥兒。
等到坐下來一解釋這才知道,打這回去以後他那瘋病就慢慢好了,後來家裏人要給他在縣裏按排工作,他愣是跑到下面鎮裏自己考上了公務員。
也是打那以後,他時常過來探望周家姥姥,跟周家老舅更是好的像一個人兒似的。像這種小事兒,隻要說一聲,那肯定是比自己的事兒還得上心。
周家姥姥也知道這事兒是沒問題,倒不擔心這個,而是想到了别處去,歎了口氣跟紀岩他們道:“别的我都不去想,有錢就多花,沒錢就少花,一輩子都這麽過來了,老了也不差什麽了。隻是你老舅還有這小許讓我挺操心,這還真是哥們兒了,習慣都一樣一樣兒的,一要給他們說親就腦袋直晃蕩,那臉抽抽的不知道的還當拉他們下枯井了呢?兩個都三十好幾往四十上奔的人了,到現在也不成個家,真是怪愁人的慌。”
“哎呀媽,你怎麽又提這事兒了,不說成嗎?”
“行行,我不提了。”老太太歎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在場的五個人裏,隻吳七是個外人,紀岩和紀果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周家老舅原來是結過婚的,隻是那女的是個騙子,結婚當天就裹了錢跟人跑了。打那以後,這就成了道傷疤,誰提他跟誰急。一來二去的也就再沒人給他說親,一年年就這麽過下來了。
周家姥姥以爲兒子這是跟幹兒子小許一個樣兒,讓女人給傷着了,不想再結婚了。不止是她,家裏其他人也都是這麽想,隻紀岩除外。
活過了一輩子的人,總是要多知道一些事情。周家老舅和朋友小許之間,在她看來,總有那麽點兒暧昧不明。起先她也沒敢往那方面想,後來離開姜家堡子出去有了更多見識以後,才知道同性之間也可以有親密的關系。
當時她就想到了自己家老舅和他那位許姓朋友,隐隐約約的意識到了什麽。直到她死的時候,這兩人四十歲了都還是單身。
不同于十幾年後,網絡信息發達,人們接受新鮮事物的方式也是多種多樣。對‘腐’一詞也有了深度的了解。
這個時候,大多數華國人思想還保持着傳統保守,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恐怕壓根兒骨子裏就不存在這種想法,以至于就算有所疑惑,也不可能往這方面去尋思。
對于紀岩而言,自家老舅和這位許姓朋友之間究竟是純粹的友誼,還是額外夾雜着什麽别樣的感情,隻要他們自己覺着好那就行了,她既不會認同,也不表示反對。
大千世界,芸芸衆生,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誰也别去說誰,自己活好已是難得。
“這些錢先用來批房基地,手續下來了就開始幹,到時候缺多少錢我讓我媽給帶過來。”紀岩做了補充,她也知道一下子給老太太多了錢她肯定是不能要,幹脆等到真正用的時候再拿來直接就能派上用場。
“那怎麽能行,蓋個房子再加進貨怎麽也得個四五萬塊錢,可不是個小數目,我孩兒掙錢不容易,姥姥可不能要這個錢。”老太太先前想的倒是挺好,可一細琢磨這費用就直晃了腦袋:“這事兒還得再商議商議,這什麽事情都尋思的時候挺好,真正幹起來就這樣那樣,想不到的麻煩事兒就來了。咱們小家小戶的也不抗折騰,怎麽也得想好了想明白了才行。”
“姥姥,你就别再猶豫了,小四兒都已經說了她要出錢,那就讓她出好了。”紀果也知道這一年來紀岩是沒少掙錢,幾萬塊對她來說真就不是什麽大事兒。
紀岩想到老太太會拒絕,一早就有對的道:“姥姥你先别忙着不要,這錢我是借給你們的,等到掙了錢連本帶息再還給我。我這是投資,不算吃虧。”
老太太道:“你别哄我了,就一個小賣店兒,猴年馬月能掙回來幾萬塊錢,你這麽說就是想叫我把錢收下,我心裏頭清楚。”
“這老太太還挺精明,糊弄不了你了?”
“那是,你以爲我傻呀?”
紀岩挑了大拇指的直點頭:“厲害,姜還是老的辣,叫你給看穿了。姥姥你說的真對,光靠個小賣店兒确實掙不了大錢兒,不過要是多上些項目,那可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