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跟骨子裏的性格有關系,哪怕是發迹前,還在姜家堡裏的時候,他就是這麽樣個人,随着年紀增長閱厲的增多,這種表相也随之加深。
自打記事兒的時候開始,紀果眼裏吳七就是這個樣子,壓根兒就沒見他什麽時候有不同的一面。像是現在這樣帶着央求,語氣裏帶着低聲下氣的情形,還是頭一回見。
這段時間住在小飯館,跟鳳萍、郭鵬、孫剛他們打交道,也知道了吳七是什麽身份,在她看來黑道大哥就應該是電視裏那些個目露兇光,揮揮手就剁人手腳的形象,怎麽樣也不該是吳七這種文質彬彬的白面書生。
起初她還不能完全相信,直到紀岩跟她說話時字裏行間透露出吳七殺了那邱老大的事情,這才真的相信了他的身份。
自家妹妹跟吳七的關系有些複雜,她這個當姐姐的是什麽都不好說,一個是外人又是混黑道的,說深了淺了都不太合适。另一個是親妹妹,她倒是有資格說上兩句,可是小四兒向來主意正,不想做的事那是誰說都不好使,别說是她這個三姐了,就是大姐、二姐,甚到于爹媽加在一起,她要是不聽也還是不聽。所以說,幹脆她什麽都别說了,讓兩個人自己處理去吧。
邱老大的事情以後,紀岩對吳七就已經心裏有了隔膜,不似原先那樣親近了。再加上超市挨砸,吳七沒在第一時間站出來說話,這讓她看明白了他這個人,越發的同他疏遠了。
吳七自己也知道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可是事情杵在那兒了,悔的再腸子青了也還是沒有用。隻是,要讓他就此放棄紀岩,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紀岩稍微猶豫了下,她跟吳七之間現在真的是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可到底沒有所謂的深仇大恨,頂多也就是合不來,做不成對象,總還可以是朋友。
再者說,這都在一個堡子裏住着,家人、親戚、朋友總有些牽連,老死不相往來還沒到那個地步。
這件事總是躲着也不是辦法,總歸兩個人是要說清楚的。如此一想,紀岩倒是松下了繃着的神經,招呼着紀果大包小裹的上了車。
見狀,吳七臉上浮出笑意,關門上車時嘴角都遲遲沒有散去。
抛去其他考慮,就事論事來說,有了免費的順風車可坐,這點紀果還是覺着很高興。基于紀岩和吳七的關系現狀,不時的找個話題來說,以緩解下沉默尴尬的氣氛。
“七哥這次回家帶了不少的年貨吧,我看車後備箱裏差不多都裝滿了。”
吳七瞅了眼後視鏡,紀果正沖他望過來,紀岩低垂了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心事,一臉的沉靜。
“是啊,是帶了不少的東西,像我們這些外面漂的人,每年回家的次數有限,也就這時候能騰出空來回去瞅一瞅。家裏親戚再多一些,每家都送些,湊付起來就是一大堆。”
紀果道:“可不是嗎,你們家哥們就有九個,光是他們加起來就得不少東西送。更别提七大姑八大姨,我看你那些還未必夠呢?”
吳七道:“那倒也不用,并不是什麽樣親戚都需要送的,關系一般的直接可以省略去。不過,你們家我是必需要去的。”說到這裏自顧的笑了笑,又接着道:“哦對了,上次給紀叔帶的那酒他說好喝,這回我又給他弄了一箱。”
提到家裏老爹和那些酒,紀果立時沒有話說了,上次吳七送的那些東西,紀岩都已經給估出價格了,絕對算得上是奢侈級。不都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有了這個前提下,哪還能再說什麽?
紀岩見她消聲兒了,适時的把話接過來道:“不用了,我都已經讓人給他準備好了,那些酒足夠他喝上一陣子。”
吳七對着鏡子沖她道:“你準備歸你準備,我的是份兒心意,就都收着吧?”
紀岩漠然垂眼,沒再吭聲。
紀果和吳七對她都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是什麽性子,這副表情一看就是拒絕的意思,隻是沒在語言上堅持而已。
吳七因爲這個陰沉着張臉,好長時間都沒有再說話,車子裏一時靜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聽見。
‘嘟—嘟—嘟—’猛然間響起的電話音,讓三個人都吓了一小跳,仔細辨别了下聲音。
紀岩看了下來電顯示,按了接聽鍵:“簡勳——”
那頭的簡勳張口就問有沒有想他,這幾乎都已經成了他的開場白了,總是在提醒着她一樣。
超市的問題解決掉後,突然回來的人又匆匆走掉,盡管他嘴上沒承認,可是紀岩卻覺着他就是爲了這件事來的。
哪怕他一再否認讓人監視調查她,可每每就知曉了發生的這些事情上,還是挺讓人感到懷疑。
不是紀岩自己多想,簡勳這次回到d市,隻呆了兩天就走了,說是有事要辦,也沒見他忙活别的倒是吓走了劉大寶,又讓黃老大賠了兩百萬出來。光是這個就占了大半時間去,哪裏還夠去辦什麽重要的事?
說到這個,她就想起了證交所客戶經理發來的短信,那些代買的股票已經賠了百餘萬進去了,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這事兒?……想必是知道的吧,畢竟這麽大筆數目,就算他有錢沒怎麽在乎,可動向還是會關注一下。不過,要說他知道的話,倒沒聽他提起一字半句,完全随了她的作法任老牛吃草的打算。
要不說這虧心事還是不能做,哪怕當時心理建設做的再好,讓他賠了這些錢還是難免會覺着心虛,尤其是接到他電話時,總是有種錯覺下一秒就上一頓狠噴。
聽見紀岩叫出那個名字時,吳七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眼裏盡是嫉妒的恨意。他的一念之差,卻成了那個人翻身的機會,這怎麽能讓他不恨?
自己和紀岩之所以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可以說那人‘功不可沒’,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沒有他的出現,或許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簡勳,這兩個字已經成了道魔咒,總是讓吳七恨的咬牙切齒。
車上的氣氛因爲這通電話變的越發沉悶,紀果不時的出聲搭話也沒能緩解多少這樣的壓抑,到了後來她也幹脆不說了。
車子開進姜家堡子時已經是七點多鍾了,天色黑的透透兒。
紀家大門口,紀岩和紀果兩人下了車,吳七幫着把後備箱裏的東西都卸了下來。
“謝謝七哥。”紀岩道了聲謝,吳七溫聲的道:“跟七哥還用得着這麽客氣嗎,快回去吧,家裏人都等着呢。”
“進來坐會兒吧,七哥?”紀果推開大門,客套的道。
吳七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先回去了,等明天再過來。”
“那好,再見。”紀果擺擺手。
紀岩沖他道:“慢些開,七哥。”
哪怕知道這是她最尋常的客氣說詞,就算是陌生司機這麽晚了她也會叮囑的語句,吳七還是不免覺着心裏一陣溫熱,不無安慰自己還有希望。似乎隻有這樣才會好受一些。
聽見大門響動,紀紅開了房門出來,看見兩個妹妹大包小裹的走過來,回頭朝屋子裏喊了聲:“她們倆個回來了。”往前走出兩步幫着過去拿東西。
“怎麽這麽晚,不是說搭了吳老七的車嗎?”
紀岩沒說話,紀果接道:“他車開的太慢了,早就該到了,愣是磨蹭的多了半個小時。”
紀紅道:“可能是他手兒不行呗,不敢開的太快了。”
吳七手兒行不行,會不會開快車,紀岩心裏頭門兒清,隻是不想去費口舌解釋,附和的道:“可能是道兒上滑,不敢開得太快了。”
紀紅道:“什麽道兒上滑呀,今年雪少都存不住,大道上溜光水滑,哪有什麽冰?還沒怎麽地就幫着對象說話了,我看這好事兒也快近了。要不跟爸媽說一聲,找人挑個好日子,正月裏你們倆就把喜事兒給辦了吧?”
說着話的工夫三個人已經進了房門,東屋裏周淑蘭接上話道:“你們誰要辦喜事兒?小紅,你同意跟老翟結婚啦?”
“什麽我同意了,你這耳朵啊,說的是你老閨女。”紀紅邁進屋裏,把手上東西放下。
紀岩和紀果也都跟着進來了,沖着炕上坐着的周淑蘭和紀以田叫了聲‘媽爸’,兩人應承着召呼着她們快上炕。
“這一道兒都挺順當的呗,怎麽沒讓老七進來坐一坐?”周淑蘭關心的問。
“讓了,他趕着回家就沒進來,說是明天再過來看你們。”紀果道。
紀以田從那頭插話,沖着紀岩道:“怎麽,你們準備要結婚了,他們家那頭知不知道?”剛才紀紅的話他也是聽的一隻半解,誤以爲紀岩要跟吳七倆定日子了。
先前就是他們一直鼓動着處對象這件事,覺着吳七特别不錯,幾次回來紀岩也沒跟他們細說中間發生的這些個事兒,以至于到現在還覺着兩個人處的挺好,借着紀紅的話就往婚事上頭說。
紀果知道怎麽回事啊,可這屬于紀岩的私事,她自己不開口,她又不好替她解釋。
一時間,兩個誰都沒應聲,這讓另外三個人直覺出苗頭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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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樂!祝各位親們猴年大吉,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