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簡勳平時一張酷臉,真要僞裝倒成了高手,幾聲憨傻又無奈的笑,就把個被女朋友欺負的沒招兒的老實小夥兒演繹的惟妙惟肖,當他把書包裏的課本拿出來這一證實,就更沒有人再去懷疑了。
小對象倆個打打鬧鬧,别人自然就不好再跟着湊熱鬧了,那兩年青的埋怨了兩句,也跟着相繼散了。
紀岩這一招沒好使,冷哼了聲:“你們男的還真是一個德行就會用這招兒,臉皮也真夠厚的。”之前在吳七那兒,對付小區保安也是類似的招數,人不同話也不一樣,卻都該死的同樣有效果。這種事情上吃虧的總是女的。
簡勳一聽哪還能不明白她指的是誰,剛要不高興,随即就想到這兩天讓人查到的結果,将陰的心情又陽光明媚了。
“你跟姓吳那小子吹了對吧?”隻要想到這個他就不自覺的樂的直想哼哼歌兒。
這兩天他可是沒閑着,讓人好頓的查,黑蛟會大哥死在了柒柒會所,當天是個生日趴,不少人都去慶賀,吳七還把紀岩也叫了過去。
隻要一想到當時看到調查的結果,他就忍不住直冒火,要是姓吳的那家夥在跟前,都得讓他給踹死。連自己女朋友都沒辦法保護,還借機利用她翻身,這種男人就該拉出去斃了。
紀岩臉色變了變:“你又調查我?”那天丁宇晨都說他剛從京都過來,哪來的消息這麽靈通?加上他一貫的作風,不能猜到是這種可能。
“我這是關心你,換了别人求我都懶得理。”
“那我還該感謝你了?”紀岩冷笑了聲,道:“收起你的關心,我不需要。我跟誰處朋友,跟誰分手都跟你無關。”不等話音完全落地,上去就搶自己的書包。
任她出手再快也快不過受過專業級别訓練的人,簡勳個半秒鍾的把包撤走,胸前大敞。紀岩一個沒收住往前搶了兩步,頓時就成了投懷送抱的姿勢。
簡勳哪肯錯過這麽好的機會,空出的那隻手就勢在她後背上輕輕一按,紀岩一頭就紮他懷裏頭去了。
“就知道你口是心非,這麽想讓我抱,你早說嗎?”不等她反應過來往後退,伸平的兩條胳膊往裏一圈就把人給牢牢鎖懷裏頭了。
低頭看她漸漸染上怒火的黑亮眼睛,整張臉都生動了起來,看的人心直癢癢,簡勳一個沒忍住,低頭在她粉嫩嫩的臉,靠近嘴唇上方的位置上‘吧叽’聲,實惠兒的親了一口。
“……你個臭不要臉——”紀岩惱羞成怒,握起拳頭好一頓捶,可她那點兒小螞蚱勁兒,對于渾身都是腱子肉的簡勳來說,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反倒直盯着她看上瘾了一樣,笑眯眯的樣子,不知道的當在按摩享受呢。
這真是罵不過,打不了,紀岩是幹生氣兒,索性書包也不要了,掉了頭就回了飯館兒。
簡勳腳前腳後的就跟了進來,坐在那兒老神在在的又提起了她跟吳七分手的事兒。
兩人這一進來就在打嘴仗,鳳萍更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們身上,店裏唯一的客人老董覺着自己嚴重被忽視了,本來就對價格貴到離譜的這盅雞蛋糕挺有意見,這會兒更加的不樂意了,瞅着鳳萍稍轉過臉兒的時候,特意拔高了聲音道:“哎服務員,我那份五百八的雞蛋糕給做了嗎?怎麽這麽長時間還沒好?”
他這一叫不要緊,鳳萍還沒回答呢,紀岩先出聲問了:“什麽雞蛋糕五百八?怎麽回事兒?”店裏有這麽貴的菜嗎,她怎麽都不知道?
“哦,就他剛才點的菜。”鳳萍怕她再說漏嘴了直給她遞眼色,“不就那天你研究的新菜嗎?”
什麽新菜?紀岩聽的是一頭霧水直發蒙。這時候大王嬸他們聽見動靜也從後頭出來了,看她沒明白就給提了個醒兒:“就是那天的三百份盒飯,其中不有二十份五十塊錢标準的嗎,小老闆你親手給做了二十盅雞蛋糕,你忘了?”
“哦,是那個啊!”紀岩倒是想起來了,可這五百八又是怎麽回事?
還沒等她接着往下問,那邊的老董醒過味兒了,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道:“鬧了半天你們這是砸客啊,壓根兒價錢都沒出來,竟然也敢跟我獅子大張口,我就說嗎這種小破飯館兒也敢出五百八的菜,成心當我是冤大頭是吧?”
鳳萍知道自己惹禍了,縮着肩膀不敢吱聲兒,剛才大王嬸這一叫紀岩小老闆,她就估計着是要壞菜,也是後悔沒在紀岩進店的第一時間偷摸的把這件事給商量妥,光顧着看熱鬧了。要按郭家老舅的說法,她這價錢其實要的也不算貴,可問題是沒事先通氣兒就來個先斬後奏,沒出事兒也就算了,人家明白過來不幹了,這不就是麻煩事兒了嗎?
這時候紀岩也猜到了是怎麽一回事兒,轉頭道:“鳳萍,是你說要五百八一盅的?”
“嗯。”鳳萍點頭,想解釋兩句可當着老董的面又不能說什麽,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郭家老舅可能是看她挺可憐,跟紀岩直求情:“小老闆,其實鳳萍她要的價錢也行,我是覺着客人已經吃過了一回,怕再換個人做味道不适應,特意說要等你回來再做。也是冤我,應該跟客人解釋一下我們用的材料——”
“好的郭師傅,我已經知道了。”紀岩沒讓他再繼續說下去,擡臉兒沖着老董道:“這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們做的不到位,事先沒把價錢寫明白。”側眼向後道:“鳳萍,你知道自己錯了嗎?”
“知道。”鳳萍低頭着嘟囔了句。
“既然知道那就好,以後再有這種事你别擅自做主,店裏受了損失算誰的?”紀岩淡淡的道:“這回就不雙倍處罰了,把差價那一千塊錢補上就行了。”
“什麽,一千塊錢的差價?”鳳萍也忘記再去反省了,猛擡頭驚訝道:“哪來的這麽些錢,一共也隻才一半兒的價啊?”她是想說一共才要了五百八,多也多也不過這個數啊?
其他人也都挺吃驚,不明白紀岩這話是什麽意思?就連老董都瞪大了眼睛,心說這個小老闆還挺講究,這就是類似什麽假一賠十,多收錢返雙倍吧?
紀岩也沒去搭理鳳萍,隻沖着老董微笑道:“客人你别介意,這是我們的疏忽,差價我們自己補上,你這裏我們還按五百八價位收,不過這個價錢也隻能是這一回,咱們可得說好了,下次再來就隻能按原價一千五百八收了?”
“……多、多少?”老董差點兒以爲自己聽錯了:“一千五百八,你們家雞蛋糕金子做的啊,還真是敢要,搶銀行得了?”
不光是他驚訝,其他人也都給吓着了,怎麽都沒尋思紀岩說的差價是這個意思?
鳳萍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愣是沒擠出一個字兒來。
倒是平時話最少的郭家老舅點點頭道:“小老闆就是小老闆,夠大氣!”他想到了這一千五百八不是平白無故就喊出來的,既然敢定這個價位,那就有定這個價位的道理,别的不說裏頭稍微再加些好料錢就出來了。
這些人裏也就隻有他猜到了紀岩打的什麽念頭,到底是同行,這方面的思想還是比較接近。
可是他想到了,别人卻沒想到。老董當時就拍了桌子:“什麽大氣,我看是氣大了,被你們這些無良的店家給氣大了。走,我這就走,去工商局告你們,還沒有王法了,就一碗破雞蛋糕也敢收一千五百八,真是想錢想瘋了都。”
“哎,這位先生,反正菜都點了,何不等吃完了再說?”一直都看着沒吱聲的簡勳往旁邊走了兩步,擋在了老董身前,阻住了他再往前走。
簡勳身形也是高大,加上酷冷的氣質,明明說的是商量的話,可聽起來卻讓人覺着是在威脅,老董是個不太有膽的人,上下打量了好幾眼,最終是沒敢跟呲牙,重重的哼了一聲,抹身又坐了回去。
他雖然什麽都沒再說,可是行動直接表達了是要繼續等的意思。
紀岩瞪了眼簡勳,倒沒說他多管閑事,眼神卻也不大友善,跟站在旁邊的鳳萍等人打了聲招呼,徑直掀簾進了後廚。
做菜要用的食材郭家老舅都已經事先給準備妥當了,紀岩拿起來就可以用,也是最費時間的一道工序——特别秘制的高湯凍,拿了鍋子加少量清水融開,加少許進攪好的蛋液裏,添上幾根蟲草,放上籠屜裏蒸上數分鍾。
雞蛋糕這道菜本身做起來并不難,純粹的山林蛋本身的味道就很好,不需要額外添加過多的佐料,少量的鹽即可。可當時爲了凸顯下份量,增加些高大上的氣質,這才額外加了料以強厚度。
今天這是特殊情況,一千五百八的價錢既然都已經報出去了,怎麽着也不能太糊弄人了,這好料多給加點兒也不算什麽。
其實所謂的好料,外行人看見的就隻是浮于表相的那些東西,内行人知道的卻是肉眼看不見的食材。同樣都是廚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經驗,就比如這高湯,熬制的方法用料也是各有不同。郭家老舅幹這行這麽多年,店裏的食材也是有數,就算沒有親眼所見,憑着色澤、氣味、口感這些猜也能猜出個十之。
可對于紀岩來說,真正的好料卻不僅僅隻是這些,一鍋的高湯裏滴放下半滴的黃金靈泉,也就是一念之間的事。無論從營業價值、還是口感程度那都上了一個層次。自然,價錢上高些也不爲過。
隻是這點除了老董有所誤會的理解外,别人卻是不清楚,隻當她是有意戲弄老董,替鳳萍撐腰而已。
爲了這一千五百八的價錢,紀岩特意往裏頭又加了幾根兒的蟲草,這樣表面上來看就顯得高大上了,實際上這真正具有價值的卻是那半勺子的高湯。
當她把蒸好的湯盅端出來送到老董面前,空氣裏散發出的香氣就讓他心神爲之一震。低頭朝着裏頭看去,黃黃的蛋糕泛着柔光在湯盅裏微微的輕顫,蔥絲點綴出的綠意裏,俯卧着幾根完整的蟲草。
老董頓時有種了悟的感覺,難怪要的這麽貴,倒是不完全砸客,用的還真就是好料,初印象倒是不錯。
然而,這僅僅隻是個開始,當他拿起湯匙吃下第一口時,蛋糕滑嫩鮮美的程度頓時讓他眼睛一亮,簡直好吃的能咬到舌頭。迫不急待的去吃下一口,再下一口……
一湯盅的東西又能有多少,都沒用上兩分鍾,湯盅就見了底。老董有些後悔自己吃的這麽快,有些豬八戒囫囵吞下人參果似的遺撼,沒能再仔細些品嘗。
見他吃的連湯水兒都沒剩下,鳳萍特意過來問:“這位客人,我們這道至尊雞蛋羹吃的還可口吧?”
“何止是可口啊,簡直是太舒服了!”老董也不自覺的說出這兩個字,一湯盅雞蛋糕下了肚,就覺着整個胃裏都暖暖的熨貼的特别得勁兒,渾身都像是輕快了不少一樣。難怪那天某領導胃疼還吃的頭不擡眼不睜,原來是這種感覺?!
“既然覺着好,那麽就請把菜錢付了吧?”
這回老董再沒有意見,痛痛快快的把錢掏了交給鳳萍,像是爲了找回面子似的沖着紀岩道:“小老闆,其實我也不是就嫌貴,管是五百八還是一千五百八,我也不是付不起,主要是之前沒吃過,不知道會是這麽樣的好東西。早知道的話,我也不能說出那些話。”東西都吃到肚子裏頭了,哪還能再去強辯,好就是好。
紀岩笑笑道:“也沒什麽,隻要客人你吃的滿意那就好。”
老董道:“這下我知道你們店裏的東西名副其實了,同時也替我們公司謝謝那天二十份的贈送。以後再有訂餐,我讓他們還來你們家。”
這湯盅的雞蛋糕算是把眼前這個難搞的客人給搞定了,店裏其他人都挺高興。隻紀岩聽了老董的話卻是心裏一動,微笑道:“不知道客人怎麽稱呼?我還得謝謝那三百份訂單呢,我們是家小店,能有這樣的信任真的很感謝貴公司的那位經理。”
“哦,你說的是小尹尹經理啊,沒錯,她确實挺有辦事能力,可以說是慧眼獨俱啊。”老董哈哈一笑,道:“我姓董,他們都叫我老董。”
紀岩:“……”剛才那句話隻是試探,他的回答剛好證實了她的猜測。能開口就替一個公司做決定,并把‘尹經理’叫成‘小尹’的,這樣的人想也知道是公司的高層。
既然是個高層,别人都喊他老董,這兩個字是表面上的意思,還是對身分職位的稱呼?
“我聽說吉瑞開發的董事長就姓董,不知跟董先生是什麽關系?”
老董道:“哦,就是我。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他們都叫我‘老董’。”
紀岩:“……”
衆人:“……”
吉瑞開發現在的名聲并不好,建了那麽個危險小區多少人在罵,董成友倒是沒有半點兒自覺,報大名報的那叫個爽快利落。藍彩園小區事件鬧的這麽大,又是新聞又是報紙的好頓宣場,飯館裏這些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别看訂盒飯的時候沒覺着怎麽樣,這事件的主角就坐在這裏,要說半點都不嫌棄鄙視那純屬扯淡。可到底跟自身利益沒有多大幹系,人家又坐在店裏剛剛消費了,就算心裏頭各種意見,面上卻不能表露的那麽明顯,不過,卻也不會怎麽熱情就是了。
正是因爲這樣,當紀岩揚着笑臉主動坐過去時,所有人都驚奇了,瞪大眼睛看着她的一舉一動,究竟是想幹嘛?
這時候的紀岩那真是正泛着瞌睡蟲就有人給送了個枕頭,完全就是這種感覺。
吉瑞開發的老董,代表着什麽?代表着特例、優惠、打折、内部價等等,看見了他就相當于看見了一堆堆的錢在那擺着一樣,這讓爲房子錢愁的直掉頭發的紀岩,怎麽能不喜笑逐顔開?
“老董能來小店,真是我們的榮幸,這真是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得能見到的好事兒呢,早知道的話哪還敢收錢,就是白給老董吃那也是應該應份的。”
紀岩挂着笑臉的這兩句話把店裏其他人全都給震了,認識她開始就沒見過她也有這麽一面,以前大家都知道她有三好,長相好,學習好,手藝好,現在得額外再加一好——溜虛拍馬的功夫也好!
同其他人比起來,簡勳想的就多了,打從開始他那眼珠子就一直盯在紀岩身上,認真仔細的程度恐怕連她臉上的每條小細紋兒都不想錯過,就是那麽的專注。
情人眼裏出西施,看上一個人的時候,她怎麽都是好的,哪怕他最不屑的就是有人拍馬屁,放在紀岩身上那就是再合适不過了。此刻他看着紀岩笑的眼睛都快眯起來的模樣,腦海裏就一個念頭——這谄媚的嘴臉還真是,真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