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蘭一聽這事兒真就是兩姑娘背後搞鬼使的壞,解恨兒的同時也不忘給上兩句警告:“以後這種事别再沾了,要人知道了肯定得說閑話,偷人養漢這種事兒好說不好聽,你們都是沒嫁人的姑娘家,還是少惹事兒的好。”
紀紅道:“那也不能讓人欺負到家了也不知道反抗啊,她錢國英是怎麽對待咱們的,這點事兒那都是小意思,要我說再狠點兒都行。”
周淑蘭道:“我倒也不就是說反對,怎麽也不能讓她白欺負了,我的意思是說以後再有這種事你們别插手讓媽來辦,就是叫人發現了我一個老太太誰能把我弄哪去,倒是你們不能把名聲壞了。”
紀岩道:“媽你想多了,誰知不知道的沒什麽緊要,這事兒又不是我們領着人去捉的奸,是他趙老大自己起的疑心,跟誰都沒關系。就算真的有人想到我們頭上,那也就是懷疑,又沒有真憑實據,任誰也不敢瞎亂說。”
“就是别人知道這事兒是我們幹的又能怎麽地,就興她錢國英使壞,還不許我們回報一下了?反正這事兒幹都幹了,愛咋咋地,别想那麽多了,怪累的慌。”
事情都已經促成了,再說别的也是沒用。周淑蘭倒也沒再訓下去,看了場熱鬧總歸這心裏舒坦多了,往家走的腳步都覺着輕快了不少。
當天晚飯後,堡子裏的一些人又聚到大道邊上聊天兒唠嗑,有人說起趙老大戴了綠帽子這件事,說是回到家他又把錢國英好頓的揍,家裏兩孩子非但沒幫着勸架,反倒跟着一樣的說他媽丢人現眼,錢國英連水都沒給喝一口。
這就是所謂的惡人自有惡人來磨,自己沒做出好榜樣,連孩子都不貼心,恐怕這比挨到身上的打還要讓人傷心。
周淑蘭聽說了這些回了家就有些不太自在,直說是不是這事兒整的太過火了?
紀紅就說她心慈面軟,錢國英這号人就該這麽對付她,能有今天也是她活該。
作爲主謀者的紀岩并沒覺着怎麽樣,對于錢國英的這種報複,她做的心安理得,甚至于半點愧疚的心理都沒有。從古到今就都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人要是太過善良了,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兒。
錢國英被打也是即定的事,她隻不過是促使着把時間往前提了而已。就算是她不插手,趙老大也是遲早會發現,上輩子發生的時候可是比今天的情形要厲害多了。
下午的時候,趙老大就是再罵再打,那也沒讓錢國英光了身子跪地上爬,更沒逼着她當着堡子裏的人面跟姜家老小子摟抱在一起兒羞辱。單純從這方面來說,還是她賺着了。
紀岩并沒有因爲這件事而過多上心,錢國英使壞這次也算是回敬過去了,完了也就完了,實在用不着再去費神在這上頭。
這次周末紀岩本來沒有打算回來,可爲了家裏倆老的相互掐架的事現跑了一趟,這又順帶的收拾了錢國英,這氣兒也算是給出了,再沒有什麽挂心事兒了。
第二天是周日,紀岩打算吃了早飯就坐車返回市内去,那邊的事兒還一大堆等着處理呢,家裏這邊也不需要多待。打算的是挺好,可是計劃沒有變化快,還沒等她走出家門就又來事兒了。
紀家的早飯很豐盛,因爲紀岩上午就要走,所以周淑蘭特意把放在中午的菜拿到早上來做,現弄了五菜一湯,焖的大米飯。
一家四口人坐在東屋炕上剛吃不到五分鍾,就聽見外面大門響。“誰啊這是?”坐在最外面的紀紅站起身朝着窗戶外面瞅,看了
好幾眼也也沒認出外面的人是誰。
周淑蘭跟着抻頭朝着院子裏望:“……老太太,她怎麽來了?”
同一時間紀岩和紀以田也都看了出來,齊齊放下手裏頭的筷子。紀以田抹身下地,開了房門迎了出去。
“媽,你怎麽來了?”
“我要再不來就活活氣死了。”外屋裏傳來老紀太太馬貴芬尖細的嗓音。叼歪的口氣一聽就不像是有好事兒。
就你這麽厲害,誰還能給你氣受啊?周淑蘭雖說是不待見這老太太,可到底是上門來了,也不好太給難堪了,眼見馬貴芬進了屋裏,起身往外轉了轉身,不是很情願的打了聲招呼:“媽,來了。”
紀紅和紀岩也都叫了聲‘奶奶’,被老太太斜了兩記白眼兒。
紀以田去拿了雙碗筷,道:“媽,我們剛吃飯,你跟着一起吃點兒吧?”
馬貴花一屁股坐到炕頭上,對着桌子哼了聲,歪生臘氣道:“這可真是有錢了,大早晨就弄這麽一桌子菜,可真是能行啊!”
“老四待會要走,她媽尋思給做點兒好吃的——”紀以田試圖解釋。
都沒用他說完,周淑蘭直接打斷:“是啊,我們家現在日子好過了,不是以前窮的飯都吃不飽被人家笑話窮頭命的時候了。有條件了當然得吃好穿好用好,要不掙錢來幹什麽,不自家人花還給外頭那些伸手要飯的嗎?”
這話不無指桑罵槐的意思,紀濤結婚的時候,老太太硬是要去了一萬塊禮錢,這事兒周淑蘭可沒忘了。
馬貴芬也聽出她話裏頭的意思了,臉色相當難看,可周淑蘭又沒指名道姓的說,她也不好接話,那不成了自己找罵嗎?
紀以田爲了緩和下氣氛,夾了兩筷子菜放進馬貴芬碗裏頭:“媽,你吃菜。”
“吃什麽吃,氣都氣飽了。”馬貴芬把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
“不吃可好,還省了。”周淑蘭瞅着她那樣就來氣,大早上的跑過來找仗打,真是夠憋氣的,要不是看在她是個老兒的份上,早就開口罵人了。
紀紅這幾年一直在外頭,對家裏頭的這些個事不是那麽太清楚,她隻知道自己這個奶奶偏心眼兒偏的厲害,最是瞧不上她們這些女孩兒,說是丫頭片子賠錢貨,從來也沒給過個好臉色。
上次馬貴芬過來要錢的時候她還沒回來,誰也沒跟她說起這事兒,所以也不知道家裏人因爲這個跟老太太鬧掰了,都不怎麽來往了。聽見周淑蘭這麽嗆聲,還怕紀以田再吃不住勁,就想着緩解也這種僵掉的局面,臉上帶笑的跟馬貴芬道:“奶,你怎麽過來這麽早,是不是有什麽事啊?”這話音剛落地,桌子下盤着的腿就讓人給踢了下。
怎麽了,踢我幹嘛?紀紅無聲的詢問對面的坐着的紀岩,看她頭不擡眼不睜的隻顧着吃飯,半點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就好像剛才隻是她自己的錯覺,根本沒有人踢一樣。
馬貴芬可不領她這份兒情,昏黃的老眼狠剜了她下,教訓道:“丫頭片子就是能得瑟臭浪呗,瞅你臉上畫吧的像個妖精似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樣兒。你媽成天的牙尖嘴利的怎麽也不說管管你,出去都給老紀家丢人。”
紀紅:“……”
個熊老太太,不罵上幾句都嫌難受的慌。周淑蘭頂頂瞧不上,拿筷子敲了下碗邊兒,沖紀以田道:“你别站那礙眼,不吃就拉倒,不知道瞅你煩啊,自己一點兒數都沒有嗎?”
這話明着是對自己老頭兒道,實際是卻是在說馬貴芬,紀以田也明白怎麽回事兒,悶聲不吭的低頭咬了口饅頭。
他這副做派老太太越發看不上眼兒,手指杵着他罵道:“瞅你這窩囊樣,老婆能炕頭漢的玩意兒,真不知道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格路種兒?”
紀以田被罵的饅頭都不吃了,周淑蘭直來氣,忍不住又是明對他,暗對老太太一陣罵。
婆媳倆就跟那明裏暗裏的對罵,中間夾個紀以田,三個人就跟那鬥成團兒了。
紀紅都聽傻了,瞪大眼睛跟那直發呆,對面紀岩面不改色的吃飯夾菜,還忘提醒下她這個姐姐:“别愣着了,趕緊吃,吃完好送我去車站。”老太太就這樣兒了,每次來要是不吵幾架那都奇了怪了,習慣成自然,理都不去理。
其實她這聲音并不算太大,可是老太太卻耳朵尖的聽見了,暫停了對紀以田的斥罵,尖了嗓了緊忙道:“誰讓你走的?事兒沒說清楚,誰都不許走。”
紀紅讓她突然拔高的這一嗓子吓了渾身一哆嗦,手上的筷子直接撅出飯碗,大塊稀粥噴臉上,燙的她忙拿手緊撲喽。
周淑蘭看閨女傷着了,越發的來氣,眼裏直往外冒火,又嫌紀以田不吭聲,氣不打一處來,把手裏碗筷往桌子上一撂,道:“這飯沒法吃了,惡心都惡心死了。”看見這張老臉就想起她幹的這些熊事兒,哪還能吃得下去。
紀以田嘴巴動了動,看看老太太,又看看周淑蘭,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整張桌子上也就剩下紀岩一個人在吃飯,一口飯一口菜,老神在在的不得了,撥出空兒來才瞅了眼老太太:“奶奶,我跟你有什麽事可說的?你年紀大了得注意了,别有事兒沒事兒的就發火,傷肝傷肺傷脾胃,要是一個不小心血壓再高爆了表,那可是說倒下就倒下啊!”
“死丫頭片子,你咒吧我呢?這真是什麽媽生什麽孩兒,還真就是沒錯說了,一窩子都是這麽些個少教玩意兒。”連帶着周淑蘭一起給罵了。
紀岩不緊不慢的道:“奶奶說的真是對,可不就是嗎,什麽根兒留什麽後,我們都随了我爸我媽了,我爸我媽都随了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了,少教這事兒其實也真是家傳哪。”
“你——”馬貴芬讓她給兌囊的直艮脖兒,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狠聲的道:“别以爲你傍上個有能耐的大款就牛逼得瑟起來了,告訴你,這次要不把你大爺的官兒複原了,把小濤子的工作再找回來,我就跟你沒完。”
這下子紀家四口算是終于知道了老太太這次來到底是想幹什麽了,這是來替寵愛的兒子大孫子讨‘公道’找場子來了啊。
難怪一進門就開罵,明擺着帶着氣兒來的。想想這都過了多少天了,才知道後反勁兒,也真是挺能忍呢。
紀紅不清楚這裏頭的細節,小聲問紀岩:“怎麽回事兒,什麽官兒複原,工作找回來?你找人整他們了?”大爺一家那都不能算是親戚,這麽多年也沒見着點兒親情,挨了他們老鼻子欺負了。就是紀岩回報個一二,那也是應該的,省得再老是看不起他們。
紀岩這時候也沒辦法跟她細解釋了,隻是搖了頭道:“沒有,是别人順手解決的。”依着簡勳的身份能力,可不就是順手嗎,一個電話的事就能搞定。
馬貴芬正目不轉睛的看着呢,一聽這話立馬翻毛嗆:“說的倒輕巧,要不是你擱背後使壞,人家無怨無仇的爲什麽要跟他們倆個過不去?别當這麽說我就相信了。”
“奶奶,你真是想多了,我也就是跟三姐說一聲,根本也沒找算告訴你啊?相不相信的都是這樣,我也沒說謊,确實就是人家一句話的事兒。”
“什麽人家,還不是你不要臉傍的大款,當誰不知道想瞞誰呢?小丫頭片子年紀不怎麽大就不知道學好,亂搞男女關系,我說出來都嫌丢人的慌。”
“媽,你瞎說什麽?這是打哪聽來的胡話,小岩有男朋友了,可不能亂說啊。”紀以田一直都沒吭聲,聽到這裏也是忍不住了。他也是擔心,吳七這個準女婿他真的相中了,可不希望再有什麽誤會把兩人給攪和黃了。
老太太沖他使勁兒了:“什麽叫我瞎說,明擺着就是這麽回事兒,你們當爹媽的也不知道好好教育姑娘,淨整些這麽個醜事出來。幾個小片子都一個得性,除了會傍大款就是傍大款,老紀家的名聲真是讓你們給丢盡了。”
紀紅給王利子當小蜜,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老太太這話不光說的是紀岩,連紀紅也一并都帶上了。
跟前兩個閨女都讓人給罵上了,周淑蘭哪裏還能再忍得下去,護犢子的心理占據了上風,什麽長不長輩,婆婆不婆婆的早甩到腦袋後,大聲的叫道:“老馬太太,我算看出來了,你今天過來就是成心找架打,真當我周淑蘭稀溜面軟好欺負是吧?你埋汰完了我和你兒子,這又開始造謠編排我閨女,我要是再不放聲,你都得騎我脖子上拉屎了?”
馬貴芬一看她瞪圓了眼睛完全是副要跟她兌命的架勢,也是心虛害怕,聲音都不連貫的道:“你——你想怎麽地?”
“我想怎麽地?轟你——”周淑蘭哼了聲,随手抓起了放在門邊的笤帚,朝着她這邊猛掃:“出去,滾出我家——”爲老不尊,偏心到沒邊兒沒沿兒了,還跑這裏窮拍脯,真是給慣的這是。
馬貴芬‘嗷’一聲蹦起來,動作麻利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個老太太,邊往旁邊躲閃邊拔高了嗓門大喊:“快來人哪,殺人了,出人命了——”
知道老太太叼蛋,可眼前這情形把她叼蛋的程度又刷新到了綻新的高度,紀岩四口人都得仰望,騎馬乘車都追攆不上的境界。
紀以田無奈道:“媽,你這是幹什麽,成心想壞我們名聲啊?”
馬貴芬得意的直哼聲道:“我就是要把堡子裏的人都召來,讓他們看看你們是怎麽對待我老婆子的,連罵帶攆的還把我當沒當成長輩?我這當媽當奶奶的真是連道上的狗都不如,哎喲我老天爺啊,我馬貴芬怎麽這麽命苦啊?”說着說着往炕上一坐,拍着大腿就開始幹嚎起來。
紀濤結婚來要禮錢時周淑蘭和紀以田都已經見識過她的無賴撒潑,再看她這樣子倒也不覺着新鮮了,隻是頭疼她這樣幹嚎待會兒引來堡子裏的人,那時候該怎麽去說?
老太太就算是再不對,那也是個老的,身份擺在那裏,弄不好就得讓堡子裏的人說閑話,别人可不會管這裏頭是怎麽個究竟,小輩兒跟老輩兒打起來,就是占在理上那也是不對。
一時間周淑蘭也隻能幹生氣,拿馬貴芬沒有辦法。紀以田則生悶氣的在旁邊直抽煙。
紀紅想上前勸老太太兩句,讓紀岩一把給扯了回去,咽下嘴裏最後口飯,拍了拍手道:“嗯,吃飽了。媽,你把東西裝好了嗎,我該走了。三姐,你得送我去車站,這些吃的我自己可拿不了。”
“……”周淑蘭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哦,還沒有呢,我這就給你裝上。”放下手裏的笤帚,抹身進了廚房。
紀紅瞅着她直眨眼睛,那意思是說家裏都鬧騰這熊樣兒了你還有心思說走不走的,你那心得多大啊?
一旁的紀以田也微怔了下,手裏的煙灰兒掉了都不知道。原來還指望着她能支個招,想想主意,這麽一聽算是拉倒了。
紀岩這種行徑,完全就是沒把撒潑的馬貴芬放在眼裏,壓根兒就沒把她當盤菜,該什麽打算還什麽打算,半點都沒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