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隻有他自己去想明白了。”她可以幫着家裏富起來,幫着親人規避風險,卻沒辦法幫這種忙。重男輕女的老思想,又豈是一句話兩句話能開解得了的,他們自己不想清楚,誰也幫不了。
趙老大算是姜家堡子原住村民,祖輩開始就在這裏紮根落了戶。姜家堡子雖然姜姓是大戶,趙姓人卻也不算少,彼此之間都沾親帶故,在堡子裏也有一定的說話權。
再加上現任的村長也姓趙,所以趙家人在堡子裏的地位直追姜姓人,不說并肩而齊,那也是幾乎差不多少。
雖說現在不比從前,宗族之間拉幫結夥,爲了某種利益械鬥,可是村裏頭住着,很多事情上總免不了彼此之間牽扯刮連。同爲一個姓,面子這關就占了很大成份。
姜家和趙家做爲堡子裏的排在前二的兩姓人,在發生了矛盾和摩擦時,不僅僅代表着個人,往往最後都會是各姓的長輩出面調解,這幾乎已經成了種習慣。
姜家堡子并不算大,不足百戶人家,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事非,鄰裏之間口舌事非,罵個聲吵個架的這也時常都會有,動起手來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趙老大跟姜家老小兒打起來的消息剛出來時,剛開始堡子裏的人并沒有多大反應,畢竟不是什麽大事兒,等到大家在聽說了原由以後,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周六下午,堡子裏的孩子都休大禮拜在家,幾個湊付到一起可堡子裏亂竄瘋打鬧,也不知道是誰提意說要玩捉迷藏,猜拳輸的那個當鬼,閉了眼睛捉其他人。
赢的這幾個就東躲西藏,越是隐蔽的地方越是往裏頭躲。堡子東頭有個空置了很久的舊磨坊,以前生産隊時集體砬磨的地方,分産到戶以後這裏因爲點兒糾紛就一直沒分出去,就這麽擱着了。
這兩年有人打起了主意,稍微給收拾了收拾,準備着看看能不能再把它利用上,到了年根兒底下磨磨豆子,推推米面兒之類的。
十月末的天氣還不算冷,隻是早晚兩頭有些涼意,磨坊的小炕上擱了床舊綿被,幾個玩兒的正瘋的熊孩子跑到這裏打算貓起來讓人來找。
可當他們一跑進來,就看見不大的小土炕上綿被被攤開了,底下鼓鼓囊囊的有什麽東西。
帶頭的孩子膽子大,跑過去一把掀開了被子,露出裏頭抱縮成團兒的兩個人。
“姜家小老舅,趙家大娘,你們倆個這是幹嘛呀?”
幾個孩子大多都是歲,開口的這個最大也将才十一歲,瞅着被底下脫的光溜溜的倆人直嚷嚷。
也不知道怎麽就那麽巧,趙老大剛好路過這裏,聽見了動靜就走進來,眼前的一幕差點兒沒讓他背過氣去。
“好哇,你們這對狗男女,竟然敢給老子戴綠帽子,看我不打死你們——”趙老大随手拎起門邊兒上的蠟木棍子,朝着土炕上的兩個人就掄了過去。
到底是睡過覺的情人,姜家老小兒直覺的把錢國英護在身後,擡胳膊擋了一下,跟着打炕上站起來回手反擊。好在他身上還穿了條三角褲,不至于太狼狽。先前的驚慌穩定下來後,開始四下裏找尋家夥什,跟趙老大就對打了起來。
錢國英抖成了篩糠,哆哆嗦嗦手腳發顫的忙急火燎的往身上套衣服。
幾個小孩兒生怕亂子不大似的,跑到外面去直嚷嚷着喊:“趙老大跟姜家老小兒打起來了,快來看哪,趙老大媳婦光膀子露大喽——”
要說是普通打架未必有多少人過來湊趣兒,可說到捉奸在床這種事兒還是不少人感興趣,不一會兒工夫磨坊裏聚了幾十号人。
趙老大人高馬大,手裏又有武器,姜家老小子身形瘦小,又是事發突然,就是反抗也是很勉強。最關鍵的是兩人一個捉奸,一個被捉奸,氣勢理上就完全不同,沒打上幾個回合形勢就完全一面倒了。
姜家老小被打倒起不來後,趙老大怒氣沖沖的去拽錢國英,薅了頭發一把就拽到了地上,拳打腳踢好頓的揍,這還不解氣,生拉硬拽連削帶罵的把她硬是拖出了磨坊,一直回到堡子裏。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種事又最是招人眼,都沒用上十幾分鍾,堡子裏大多數人就都知道這件事了,一個個聞風而動,全都跑出來看熱鬧。
紀家在堡子中心,趙老大拽着錢國英就停在大門口外不足二十米遠,最先聽見動靜的是在外頭喂馬的紀以田,回到屋裏就跟周淑蘭說了,兩人上午剛才和解,這會兒正都處于補償階段,說話的語氣那都帶着讨好意味。
周淑蘭一聽說錢國英讓趙老大給打了,那眼睛都跟着一亮:“哎呀,這可是好事兒,我得出去看看。”要不叫她從中搓火他們倆個也不能打起來。
“快出去吧,晚一會兒再都打晚了,沒熱鬧可看了。”紀以田嘴上雖然沒罵錢國英,可是心裏頭卻也有數,醒過酒了就回過味兒了,這女人可不是什麽好貨,成心跟要攪和他們家不安甯的。這下子挨打也是活該。
周淑蘭迫不急待的朝外頭走,推開房門之前這才想起來去叫西屋裏的兩閨女:“三姑娘、老姑娘,你們倆沒事兒就出來,有熱鬧看了。”
獨樂不如衆樂,這種好事兒可不是天天都能遇着,錯過了多可惜。
紀紅和紀岩在屋裏直偷摸的笑,聽見外頭有動靜時兩人就都知道了。
“還真成了。”紀紅瞅了眼窗外,小聲的道。
“嗯,意料之中的事兒。”紀岩笑眯眯的一看心情就倍兒好。
“走走,咱們也出去瞅瞅,看她怎麽挨揍的?”
紀岩也有這意思,姊們倆穿鞋下地,挽着手就出去了。
堡子裏的土道上已經轉圈兒站滿了人,趙老大正站在道中央口沫橫飛的大罵一對奸夫淫婦,錢國英披頭散發隻穿着短褲、胸罩癱坐在地上,滾了一身的灰土,瘦幹幹的身上盡是些青一塊紫一塊的。
這種事不比平常,旁人能說能勸,綠雲罩頂的這份氣可不是說消就能消的得了。都說是家醜不可外揚,這要是趙老大自己發現了說不定就消沒聲處理了,可被幾個熊孩子這一宣揚,别人想不知道都難。
這趙老大也是豁上了,反正都已經摟開了,就沒什麽再可顧忌的了,也是發了狠要出這口氣,錢國英不是偷人不要臉嗎,那就讓她大點兒不要臉。
“把頭擡起來,讓大家都看看人這張b臉長什麽樣兒,還知道害臊啊,早幹什麽了?能做出這種醜事,還要臉幹什麽?”趙老大氣不忿又踹了兩腳。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叽叽喳喳交頭接耳的在議論,中間夾雜着那幾個孩子相互打鬧,學着趙老大打罵的動作和語氣,不斷的嘻哈玩笑。大人們不時的也會跟着笑上幾聲。
多少雙眼睛看着她,又是些什麽樣的眼神,錢國英已經不敢去細想了,隻是低垂着頭任趙老大連打帶罵。
姜家老小子這時候已經被姜家人帶回去了,這小子别看長得不濟,可倒還算是有擔當,硬是挺着條傷腿一瘸一拐的從家裏跑出來,擠進人群當着趙老大的面認錯:“這事兒是我們做的不對,有氣你就沖我撒,别再打國英了,讓她回去。”
他要是不站出來趙老大氣還能小點兒,他這一硬氣倒像是示威一樣,趙老大上去‘咣’就是一拳頭:“你t的裝什麽大爺,睡别人老婆挺牛逼呗?我讓你再硬氣,讓你再裝逼——”每說一句就落下一拳頭,沒幾下姜家老小就讓他給揍成了豬頭。
這都說是皇帝疼長子,百姓疼麽兒。姜家老小是家裏最小的兒子,老頭老太太最是疼他,眼見着自己最疼的小兒子讓人給揍成這副熊樣兒,姜家人不幹了。
“趙家老大,你看打了打了,罵也罵了,差不多就行了,别沒完沒了的,這種事兒也冤不得我們家老小子,還是管好你自己媳婦吧?”姜家老頭子道:“認真說起來,這事兒還是我老小子吃虧,他怎麽說也是小夥兒,你媳婦那都是老娘們兒了,沒讓她賠償我們就算不錯了,還招了你兩頓打,怎麽說都是我們吃虧。”
姜家老太太道:“殺人還不過頭點地呢,不就是跟你這騷b媳婦睡了一覺嗎,罵完打過就算了,别不依不饒的。”
周圍的姜家人也有不少跟着幫腔,見狀趙家人這邊不幹了,也都跟着出聲維護趙老大。
“睡了人老婆還成有理了,打幾下出出氣都不行,什麽玩意兒啊?”
兩邊人你言我語,維護的着趙老大和姜家老小,卻一緻相同的把錢國英扔出來,到了她這裏就全是些輕視帶羞臊地話。有的甚至更是直接賤、騷這些個字眼兒的謾罵。
坐在地上的錢國英差憤欲死,連擡都不敢擡,趙老大這還不算完,姜家老小子有姜姓人護着他不能做的太過份,就是想出氣也不能盡情的撒,倒是自己老婆自己有權打罵,這時候再怎麽地也沒人會管。
打從姜家人那裏生起的悶氣,又盡數疊加了起來,沖着錢國英身上發洩出來。
這一頓羞臊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這其間趙老大幾乎就沒怎麽停下來過,錢國英被他薅着頭發不知道掴了多少巴掌,罵出來的話各種難聽,堡子裏的人聽看的都覺着有些疲勞了,這才算是罷休。
趙老大像牽狗一樣把錢國英拽走了,看熱鬧的這些人才慢慢都散了。
“這回堡子裏可算是有新聞了聊了,這一陣子都不帶缺話題的。”紀紅左右手各挽着老媽和小妹妹,喜不滋兒的往家大門來。
“該,再叫她使壞,這回算是報應上了,真t解氣。”周淑蘭早就恨錢國英恨的牙癢癢了,就是苦于沒有機會教訓她,這次趙老大打的這一頓,簡直比她動手還過瘾。
“老妹兒啊,你這招真叫高明。”紀紅沖紀岩直伸大拇指,要不是她說别自己動手,她早就罵上門去了。要真是那樣,哪還有這樣的好戲可看?
周淑蘭聞言怔愣了下:“怎麽了,這事兒還跟你們有關系嗎?”身邊這兩姑娘她清楚,紀紅别看平時乍唬的挺歡,到了真格的時候還是心軟。紀岩就不一樣了,平時看着文靜秀氣,要就是被惹惱了那也是真能狠得起來。
就拿上次江二雙她媽家柴垛着的那場火,當時她沒太多想,隻當是巧合了,可過後坐下來一尋思就覺着不會那麽簡單。多半兒是跟自己這老姑娘脫不了幹系。要不怎麽就那麽巧,剛叫他們家狗咬沒幾天,那狗就突然死了,跟着就起了火,這巧合了也太不尋常了。
這兩年家裏頭這些變化都是紀岩帶起來的,周淑蘭也覺着自己這老姑娘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老實巴交,還是肚子裏有牙,心裏頭有數隻是嘴上不說而已。
前陣子錢國英各種攪和使壞,老姑娘明明氣個夠嗆,還以爲她得發火呢,哪知道把事兒解決後,悄沒聲就沒了動靜,這脾氣也太綿了點兒。
剛才聽紀紅這話裏頭有話啊,周淑蘭一早就起了疑心,這下子更是印證了三分。“怎麽回事兒,你們倆個給我說清楚了?”
“行,跟你說說。”紀紅連笑帶推着周淑蘭往院子裏走,指着紀岩道:“都是你這老姑娘,鬼主意真叫個多,今天這熱鬧看的過瘾吧,都虧了她。”
紀岩隻笑不語,事兒已經辦了,這氣也算出了,就随便她去說吧,反正是也沒打算要去瞞,讓家裏人知道知道也跟着解解恨,像錢國英這号人那就該教訓教訓她,省得她再沒事兒找事兒。
紀紅當下就把事情經過跟周淑蘭說了一遍。
紀岩跟紀紅說起錢國英跟姜家老小子有一腿的事,就已經打算好了拿這個做文章。也是趕巧了,中午飯後就看見姜家老小拎着包豬頭肉往堡子裏東頭去。
上輩子兩人事發後,堡子裏的人這才知道東頭的舊磨坊就是兩人偷情的窩點兒。錢國英平時摳摳嗖嗖什麽好吃的都不舍得買,據說最愛吃的就是豬頭肉,當時被捉奸現場還有肉渣沒消滅掉。
紀岩因爲心裏有了打算,也就格外注意兩人動向,這一瞅見立馬就起了疑心。爲了證實這一情況,她跟着就和紀紅兩人溜達到了趙家後院牆外,探看了一會兒确定錢國英不在家,這個可能性就加到了八分。
爲了保險起見,她跟紀紅裝作隻是随意的路過,聊天說話的提了起來:“姐,我剛才看見姜家小舅拿了包豬頭肉往堡子東頭走了,是去誰家吃飯吧?可那邊就是個老磨坊,也沒人家啊?”
紀紅會意的給搭話兒道:“興許他就是去磨坊呗,他個光棍随便找個人就能坐一塊吃頓飯喝個酒,去别人家多麻煩哪,磨坊裏頭多清靜,想唠什麽嗑唠什麽嗑,想幹點什麽幹點什麽,也沒有人去打擾,多好!”
“你說的可也對,也許他約了女朋友怕人多打擾呢?”
“什麽女朋友啊,咱們堡子裏要有合适的姑娘他不早就處上了嗎,要我說多半兒是誰家老婆跟他好上了,倆人偷偷摸摸私會呢。”
“别說的那麽難聽,哪個女的就一包豬頭肉就打發了,那得多不值錢哪?”
“你懂什麽,這種事兒跟錢不錢的沒多大關系。興許那女的就是喜歡豬頭肉,覺着比錢還好呗?”
兩人放慢了腳步,你一言我一語的走過趙家後院牆那條小道兒。
直過了拐角兒,狀似悠閑的兩人立時停住腳步,趴在牆邊兒小心回頭去看。
紀紅道:“多半是成了,剛才我都留意了,趙老大就坐在窗戶邊兒聽着呢,我們走過來他還往面探頭兒了呢。”
紀岩點點頭:“嗯,行了,再進行下一步。”反正這鈎子是下上了,上不魚就看對方了。
錢國英喜歡吃什麽,别人可能不清楚,趙老大又怎麽可能不知道?男人最是在意這種事,隻要是心裏頭稍微畫了魂兒,那肯定就得
弄清楚。隻要他一出來,那這事兒就算成了大半兒了。
紀岩跟紀紅回到堡子裏,鼓動幾個孩子跑去舊磨坊躲迷藏,這個并不難辦,就隻是一兩句話的事兒,都打小時候過來過,玩起來那真是哪塊越是隐蔽越往哪裏鑽,誰要是給提個醒兒,那真是立馬就得跑過去。
要真是像想像中那樣,有這幾個小孩子一噓喚,趙老大就是想掩蓋都掩蓋不了,到時候肯定得鬧得人盡皆知。那這就達到了最初的目地了。
事實也的确依着設想的過程來了,姜家老小真就是跟錢國英幽會偷情,趙老大也真就起了疑心跑過來當場捉了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