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簡勳倒是沒再用他處于優勢的體形堵在前面,也沒試圖去糾纏。完全采用了比較溫和的打法,默聲不響的跟在她身後。
安經理、王工、還有胖老總三人直相互對瞅,最終還是決定識相些,老實在這兒待着吧,别再跟過去惹得某少不快,再一腳給踹回來。
紀岩開了商鋪的門,原色水泥牆身和地面瞅着蕭索空曠,她拽出圖紙相互比對着各位置上的設計,“王工,你看這裏再加組台柱怎麽樣?”身後的腳步她以爲是跟來的工長,說話的工夫回過身,立時就頓住了。
“簡勳,你跟過來幹嘛,還有事嗎?”紀岩瞅了眼透明落地窗外,沒見安經理和王工他們過來,心知這是有意躲了。
“這時候你應該問問我,簡勳,你的頭好些了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上次的事多謝你了,有機會要好好感謝你一下。該說這些,不是嗎?”
紀岩無所謂的聳聳肩頭,道:“既然你是這麽想的,那麽好我問,簡勳,你有傷好些了嗎,沒留什麽後遺症吧?”還真有臉說,裝腦震蕩裝的倒挺像,好吃好喝的騙了四五天,真把她當傻子了?
絲毫不在意她問候的真誠度,簡勳扯開緊抿的嘴角,笑的那叫個真心實意:“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全好了。”像是爲了證明自己的話,甩手踢腿晃腦袋的。
不想看他的得瑟勁兒,紀岩道:“那天出院了也不跟我說一聲,還以爲你生氣了呢?不過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就是再不樂意聽,那我也得說。
一提這個簡勳那臉立時就陰了,紀岩暗裏直道好,巴不得他像那天一樣,轉身就走。
事實證明,不會是事事盡如人意,想的再好沒有,不照着作一切都等于零。
簡勳變了臉歸變了臉,可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眼睛牢牢的盯着她,半天都不說話。
沉悶的低氣壓讓人覺着很不舒服,紀岩避開些走到另一側,盡量離他遠些,這樣才感覺稍微好一些。
商鋪的面積有一百六十多坪,中間除了幾根承梁柱外幾乎沒有任何的阻擋,紀岩特意選了個可以遮住他視線的位置,對着手上的圖紙怔愣的出神。
一時間,整間屋裏靜悄悄的,恐怕現在掉根針在地上都能夠清楚的聽見。
這麽光躲着也不是辦法,難道他不走,她就得一直待在這裏嗎?紀岩覺着自己腦子剛才真是壞掉了,怎麽會有這種蠢笨的念頭。這裏又不是什麽好地方,在這裏浪費什麽時間?
隻有了半分鍾時間她就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從隐身的柱子後面繞過來,又對着圖紙看了一圈兒,這才收工往外走。
商鋪的門鎖挂在門把上,紀岩去拿時才發覺插在鎖孔的鑰匙不見了,回想了下剛才進來的情形,又摸了摸衣服的口袋,哪裏都沒有。
“不用找了,在我這裏。”簡勳走過來,晃了晃手裏的鑰匙,道:“你在找這個?”
紀岩怔了下:“鑰匙怎麽在你手裏?”鑰匙環上墜了個毛絨球,是她買材料時贈送的小禮品,她回來就随手挂了上去,這個不會被錯認。
“進來的時候随手在門上拔的。”他低手擺弄了下手的鑰匙,語氣很是随意。
紀岩不想跟他去計較,忍着火氣,伸出手道:“那就請你把它還給我,我要鎖門了。”
簡勳捏着鑰匙環作勢往前遞了下,剛碰到她手掌心,下一秒又收了回去。
紀岩冷聲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也沒想怎麽樣,就是最近耳朵不太舒服,想讓人叫兩聲好聽的,我要求多,你叫我聲哥,就行。”
紀岩氣到失笑:“這事兒你可真是找錯人了,簡勳,你應該回去跟你爸媽商量商量,看他們願意不願意滿足你這一要求,給你添個妹妹或弟弟?”
“我問過了,他們說不行,年紀大了,力不從心了。”
紀岩:“……”
“你别覺着有什麽張不開嘴,我不是喊那人喊的很順口嗎?七哥都能叫了,爲什麽到我這裏就不行?”
紀岩很想問他,你哪來的那麽大張臉,拿來糊牆都有剩餘。
“這麽說,你就是不給了是吧?”不就是把鑰匙嗎,愛拿就拿去好了。反正這裏頭除了水泥就是柱子,小偷都不稀得來光顧。
“你不叫,我就不給。”
這是決心要當無賴了啊,紀岩點頭:“行,那就送給你了,回家玩兒去吧。”扔下話,抹身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簡勳愣是沒反應過來,足足呆了能有五秒鍾,等他再回神紀岩已經幾步竄到了馬路上,攔了輛出租,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看見這一幕的安經理三人走出來,小心的看着已經黑成了包公臉的簡勳,互相推诿,最後還是王工說了句話:“紀小姐說她明天去完醫院再過來。”透露出這個消息也是想漂白下某人的臉色。
“去醫院?”隻吐出了三個字,意思是想聽解釋。
“是啊,她說臉上得換藥。”
“知道了。”他不再盯着街頭出租車消失的方向看,轉身把商鋪門鎖上,鑰匙揣進兜裏,朝着自己停在路邊的車走去。
直到他開車離開足有半分鍾,安經理才找到聲音,問身邊的胖子:“老總,他是什麽人啊,怎麽瞅着像挺厲害?”
王工附和了句:“剛才站他旁邊,光那張臉和眼神就讓人覺着發冷,也難怪人小姑娘吓跑了,換了是我也躲得無遠。”
胖老總慢悠悠的點上根煙,抽了口才道:“這小子可不簡單,後台硬,自己也能耐,确實是個厲害人物。王工你感覺的沒錯,殺過人的主,那氣場能不冷嗎?”
“殺過人,他、他是通緝犯啊?”想到剛才自己很可能跟個殺人狂魔站在一起說話,安經理兩條腿都有點兒不太好使喚。
“老總,你怎麽認識這麽個人?”王工也沒往别處想。
“别沒文化了好不好?那騎着馬的就一定是王子啊,還有可能是唐僧。帶着翅膀的就一定是天使嗎,還有可能是鳥人。”胖老總爲自己剛學會的新鮮詞兒能完整的說下來還挺得意,道:“殺了人的未必是通緝犯,還有可能是警察。你們剛才沒聽見那姓紀的小姑娘叫他簡大隊嗎,特種部隊的大隊長,知道了嗎,啥都不懂你們。”
“可我怎麽瞅着他都不大像呢?那臉冷的拿個刮闆兒都刮下層霜來。”王工這個年紀,早已經習慣了軍民魚水情的定義,對軍人始終停留在老家的時候,開朗愛笑,熱于助人,幫着村民挑水、砍材、搭籬笆,沒事聊天唠嗑兒的駐地軍人形象。
“不光是冷還傲,你跟他說話都懶得搭理你。”安經理也覺着心裏頭小時候解放軍叔叔的形象正在一點點的崩壞。
“你們懂什麽,特部的人能像一般當兵的那樣兒嗎,那可都是些兵王,平常出個任務那都是特級别的,手上有個一兩條人命那都不叫個事兒,要是連這點兒氣場都沒有,那還叫什麽特種兵?”
合着你的意思,特部的人就都該像他一樣拉長着張老臉,看誰都像欠他錢似的呗?這話也就在安經理和王工肚子裏轉悠,可誰都沒膽兒拿出來說。
兩人都沒說話,胖老總自顧自的又說道:“要說人家大眼皮愛搭不理,那也是因爲你們沒有吸引力,要是像那姓紀的小姑娘長那麽好看,就是躲着他也能硬纏上。”
“哎,老總,你說他們倆最後誰能赢?瞅這架勢這位簡少勢在必得啊。”這又是拐彎抹角的給優惠省錢,又是堵着人家不放,看來看去都是不把人追到手不罷休的架勢。
“不好說,簡少态度挺強硬,可這姓紀的小丫頭兒也不像是善茬兒。”胖老總捏着下巴直搖頭。
王工道:“我看她挺和氣啊,說話也不緊不慢,輕聲細語的挺文靜啊?剛才也沒就是說不樂意,連嗆聲都沒嗆聲。她倒是後來跑了,可也不見起就是不同意。”
“我說王工,都是過來人這點兒眼力勁還沒有嗎?”胖老總道:“那小姑娘看着挺和氣,可越是這樣就越難纏。她要真是叽皮酸臉的又罵又叫的弄不好還真能成,這樣兒可就不好說了。”
“可倒也是,當年我追我老婆的時候,她狠不能把所有難聽話都罵了個遍,到終後還不是跟我過了幾十年。”王工想到自家老伴兒的風風火火的性格‘嘿嘿’直笑。
“要不怎麽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呢?”胖老總直點頭,道:“依我看這簡少是要夠嗆,那小姑娘可不是一般小丫頭。”
“嗨,管他追上追不上的呢,咱們跟這幹操心,犯不上。走走走,老總,王工,吃飯去——”打心底裏安經理還是比較偏向紀岩多些,挺好個小姑娘,幹什麽非得讓便宜那些豪門少爺呢?最好就是像王工和自己家老總說的那樣,越難纏越好。
被三人議論難纏的紀姑娘這時候坐了出租車已經回到了小飯館,正是晚上飯口時間,店裏的幾張桌子都已經坐滿了客人。
大王小王嬸忙前忙後的張羅着端飯送菜,後廚掌勺師傅郭家老舅正開火掂勺掂的起勁兒。郭鵬和孫剛來回替換着去送盒飯,休息這個就坐在吧台裏接電話。
店門口點起了日光燈,鳳萍站在燈光底下正朝着來往的行人吆喝着賣水果。
紀岩搬了把椅子坐到外頭,跟好閑着唠嗑兒:“鳳萍,你以後有什麽打算,真的準備拉着孫剛回老家結婚嗎?”鳳萍看好孫剛的事現在店裏的人全都知道,她還以爲掩飾的有多好呢。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的努力,得到的結果卻并不算理想,鳳萍手上掂着個橙子,難得一本正經的歎口氣道:“姐姐,不瞞你說,我都有些洩氣了,孫剛他——不怎麽喜歡我。”看着道上來往的行人,有些恍惚之感。
“所以呢,你是準備放棄,回老家再不出來了?”紀岩問這話也是有原因的,她回來這兩天明顯感覺到鳳萍的情緒低落,尤其是孫剛每次說她的時候,再不像之前跟他大小聲理論,而是選擇默不作聲。
在她看來,這是一種打算要放棄的表現。想想也是,男女之間不能老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也是講究個你來我往,總是一個人付出會覺着很累的。
鳳萍搖搖頭,道:“那倒是不會,我既然都已經出來了,就沒打算再回那小地方窩着。就算是我跟孫剛倆最後不能在一起,也準備留在市裏了,反正我有手有腳,幹什麽還不養活自己,你覺着我說的對吧,紀岩?”
這是她第一回喊她名字,而不是拿姐姐代替。紀岩明白她說的都是心裏話,相當的認真。
“是這樣的鳳萍,我之所以問你這些就是想知道你的打算,才清楚接下來的話要不要跟你說。”紀岩緩緩道出自己在安都大廈買了商鋪打算做的生意,跟着道:“你也清楚我是學生,就是開了買賣也不大顧得上,得需要個人幫着管理,我覺着鳳萍你是最合适的人選,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鳳萍是真沒想到她說的會是這個,怔愣了下,緊跟着眼睛一亮,迫切的道:“願意,我當然願意了。姐姐,你給我了份這麽好的工作我怎麽會不願意呢?”
紀岩被她易感的情緒所影響,帶着笑道:“先别這麽說,這還隻是個開頭都沒營業呢,好不好的還在兩說着。”幹買賣就是這樣,誰也不敢說穩賺不賠,哪行哪業都是存在着風險的。
“什麽兩說着,那肯定會紅火,我對咱家的東西有信息。”鳳萍賣了這麽長時間的水果都有數了。肉蛋方面雖然沒經過手,可是平時她吃的就是這些,哪能不清楚品質。想都不用想,好東西到哪裏都受歡迎。
“你這麽說,那這個人還就非你不可了。”
“那是當然的了。”
“那行,那邊已經準備開始裝修了,加緊些用不上一個月就都能收拾利索,這段時間得把人招一招,你抽空讓郭鵬還是孫剛的去打個招聘廣告,暫時就先定下十個人,到時候等把品種上齊了,人手不夠再現招。”
“好,我知道了。”鳳萍想到什麽嘻嘻直笑:“長這麽大小這還是頭回管人呢,上學的時候我可連個小組長都沒當過。這回算是可以過把官瘾了。姐姐,你别笑啊,十個呢,那也是一個班呢?”
“是,我不笑。”紀岩抿了嘴,道:“到時候再把郭鵬和孫剛也派去給你跑腿兒,你就是加強班班長了。”
“唉,他們可不行,還得留店裏給你當保镖呢。這次要不是他們失職,沒在跟前姐姐你哪能受傷?哦,對了,也不知道那兩家夥跟沒跟二哥說?”鳳萍說到這句時,擡眼小心的看了下紀岩。
這女朋友讓人把臉給劃了,怎麽着這做男朋友的也該露個臉兒吧?就算是再忙,至少電話也該打過來一個安慰安慰,怎麽連個動靜都沒有?
鳳萍倒是沒說的這麽直白,可她的意思紀岩是聽出來,不甚在意的輕笑:“七哥他已經說過了,這一陣子會相當忙,顧及不上我,這個能理解。”
“什麽太忙了呀,要我說就都是借口。姐姐,你不能這麽好說話,現在處朋友階段你不讓他對你好點兒,等到結婚了他就更不把你當回事兒了。”鳳萍雖然沒怎麽見過兩人相處,可從郭鵬和孫剛嘴裏也能聽到一些,怎麽都覺着兩人的情形挺古怪,跟一般情侶不太一樣。怎麽說呢,就是兩個人都太冷靜了,完全沒有陷入熱戀的痕迹。如果換作是她,巴不得成天貼在孫剛身邊才好呢,哪像這樣多少天都不見面,邊提到的次數都少之又少。
紀岩隻是笑笑,也沒有過多解釋。可能是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吧,她真的沒覺着這有什麽不好,兩個人各忙各的,偶爾見面聚一聚,誰都不過多幹涉對方的工作生活,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她挺享受這樣的自由自在,不被束縛的感覺。相反,鳳萍說的那種她倒覺着不習慣。
對于吳七一直沒有打電話來這件事,她直覺認爲這裏面肯定有什麽内情,沒有半點埋怨惱怒的情緒。哪怕是郭鵬和孫剛一再表示這事兒得讓吳七知道,可她卻覺着沒有那個必要。
就算是他放下手上的事真的過來看她,也起不了什麽大作用,受傷的地方該疼還是疼,真長不好還是長不好,頂多就是心理上覺着溫暖一些而已。
爲了這樣的小溫暖,紀岩覺着實在犯不上去冒那個險。她不是傻蛋,吳七這麽長時間不出現,就說明那頭到了緊要關頭,實在是抽不開身。越是這種時候,她就越是不能小女人脾氣。
萬一真是因爲自己的原因,而影響了既定的結果,那她豈不是要後悔死。就這樣聽話,安安靜靜的等着比什麽都強。
可是,此時此刻的紀并不知道,很多時候往往身不由己,就是坐在家裏也會禍從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