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對這次的事件還有是很多人提出疑問的,食物到底變沒變質,添沒添加非正常佐料,爲什麽會有人吃到拉肚子?不管是關心也好,還是質疑也罷,紀岩給出的說法就是:“大家心裏都有一杆稱,東西好壞誰也都不是傻子,一回吃不出來,兩回難道還不明白嗎?如果真的有問題,那就不是現在這種狀況了,你們也不會坐在這裏了。個别心存不良的人,總歸是邪不勝正。衛監所之所以撤消了整頓令,就是最好的證明。”
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再說什麽都沒用,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别人家用的是什麽,這裏用的又是什麽,一對比難道還不能見分曉嗎?
事實證明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這次的事并沒有影響了小飯館的生意,相反還比之前更好了。
要不說沒有比較就不知道三多兩少,誰好誰賴。小飯館停業的這幾天,常在這裏吃飯的人也隻能挪換地方。從前沒在這裏吃過倒還沒覺得怎麽樣,自從吃過一段時間以後,不管是口味還是眼光那都提高了,等到去了别家一吃,什麽都不對勁兒了。
喝的粥太稀了,米粒太碎又暗淡粗糙,都吃不出飯的香味兒。雞蛋黃不夠紅,蛋白不夠清透,軟稀沒嚼勁兒。小菜兒拌的齁鹹,除了鹽就是醬油,沒有半點清涼爽口。包子皮太厚餡太少,不夠實惠。炒菜也不管是肉還是菜都是一股子味精蚝油味兒,根本品不出原味兒。喝的湯那就是刷鍋的水,寡淡無味,哪有半點營養可言。就這價錢還不便宜,死貴!還有一點就是老闆也不夠美顔,瞧着心情不舒暢。
最後這點隻是個别人想法,大多數人想到的還是前面那些。而出事後說了不好聽的那部分人,則是覺着不大好意思,再見面多少會有些尴尬。
這其中就有第一天吃到那十份贈送早餐的三位老太太,說好的在紀岩這裏訂購山林蛋,星期天來倒是來了,可是聽說衛監所的人把店給停了,直接就閃了人。
等到這事兒平息了後,這才又露了面兒。可能也怕紀岩再生氣,還直找借口,這個說去串門沒回來,那個說去閨女家照看外孫沒騰出工夫,聽着都挺理由。
恢複營業的當天紀岩就跟店裏這些人說了,已經告訴家裏運水果和雞蛋過來,第二天早晨去市場買菜,順便接了代運的貨車,把這兩樣和買來的蔬菜一起雇了小貨拉回了店裏頭。
三個老太太這次過來,紀岩也沒去跟她們計較,按說好的價錢半分沒漲,直接就把山林蛋付清了。
鳳萍直說她實惠兒,連個車費錢都不多要。這仨老太太油滑太不講誠信了,明明都瞅見她們了,還愣是撒謊說沒來。要是她就幹脆說那些蛋都讓人買走了,就讓她們空撲一場。
紀岩無所謂的隻道,量小當不了君子,肚窄做不了丞相,開店做生意的就不能太計較,事事較真兒,隻能是買賣越做越窄,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人家,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誰都不願意拿吃的東西去冒險,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情有可原。
這世上本就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活過兩世的人了,又怎麽會連這些都想不明白。正是看的清楚,所以才會心平氣和,視之平淡。
總的來說,這次風波算是有驚無險,也就是損失了幾天的營業額。不過,瞧着後來上客這洶湧形式,差不多找找齊也都回來了。
值的一提的是,丁宇晨童鞋最後能夠幡然醒悟,傲嬌熊孩子病得到醫治,主動拎魚上門講和,轉學的事也不了了之。
俗話說多條朋友多條路,紀岩自然不會拒絕兩人冰凍解封的機會,親自捉刀做了份水煮魚,就着辣湯熱乎勁兒,一笑泯恩仇。
一旦解了心結,事情都說開了,丁宇晨童鞋立馬像變了個人似的,由高冷範兒轉走親民路線。不過,這僅對紀岩這位同桌一個人而言,在面對其他同學時仍舊是一副高高在上,吊了吧叽的樣兒。
沒有了處處找事兒的同位兒,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氣氛都挺融洽,這點來說紀岩還是挺高興,隻不過有時候在面對丁宇晨的暢開心扉,時不時唠唠家常嗑兒這點上,還是有些頭疼的。
過世的古龍大俠他說過,秘密知道太多的通常都活不長。她個平頭小老百姓,一年級的高中生,聽市委書記和建委領導的公子大談特談他家裏的情況,不是昨天家裏去了某區幹部,就是今天天家裏來了某開發商。
當領導的嗎,工作繁忙都可以理解,可問題是在單位沒忙夠還連帶的忙到家裏去,這可就值得人深思了。
紀岩是真心不想知道這些個家事,老實孩子沒有當小報記者、紀檢委人員那些個偉大志向,就想着好好學習,經營着小飯館,踏踏實實的把賣做下去,掙了錢讓家人過好,再不要上輩子那些窮苦困頓。
當然了,丁宇晨說這些也沒有什麽太多的想法,也沒有意識到這是種存在危險性的行爲,隻是做爲一個自認爲壓抑苦悶了許久的少年單純的找人抒發下内心積壓的不滿而已。
課間休息十分鍾,課任老師一走出教室,丁公子就迫不急待的又再次開講:“昨天我媽終于有笑面兒了,打從被我小叔教訓以後,她都陰沉了幾十小時了,我和我爸都在猜什麽時候才能放晴天。紀岩,你不知道,我媽當領導當慣了,沒被人撥過面子,也就是我小叔了,換别人她早翻臉了。不過,當時也不怨我小叔,确實是我媽做的有些過份,不該找人去小飯館找事兒——”
紀岩本來都習慣這時候大腦設置放空狀态,可這會兒卻猛然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愣了下随即打斷他問道:“你是說飯館的事是你小叔幫忙求的情?”
“對啊,怎麽我沒跟你說嗎?”丁宇晨想了下,道:“哦,好像是忘記說了。那天我跟我媽吵了一架後,不長時間我小叔就跟我媽談話了,原本我媽态度還挺強硬,堅持要找你麻煩,可是聽完了我小叔的那些話,這才改了主意。”
還有這回事呢,紀岩這才知道。“那這麽說,我該感謝你小叔了?”
“也不完全是,當時我小叔說了是有人在幫你,而且還特别牛,直說我媽可惹不起你這靠山。”
“啊?”紀岩都讓他給說懵了,還有這麽硬氣的後台,她自己怎麽都不知道?誰啊,到底是誰啊?
丁宇晨道:“好像還是我小叔的一個朋友,特别好的那種。”
這句一出紀岩就不說話了,她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她不願意想到的人。直覺的去否認這種猜測,不想正視這個可能。
盡管她打心底裏排斥閃過腦海裏的念頭,可事實證明,越不想什麽就越來什麽。
丁宇晨這熊孩子專業給人添堵的,當天午休回到學校就跟紀岩報告個好消息,說他知道那人是誰了。
紀岩直覺想拿膠帶封他的嘴,可下一秒‘簡勳’兩個字就鑽進她耳朵裏了。不想聽,最終還是聽到了。
而這還僅僅隻是個開始,下午放心學後,紀岩剛回到小飯館,打開手機不到五分鍾,一個陌生電話就打了進來。
“喂,你好!”紀岩并沒有太當回事,偶爾有訂餐電話打進她手機裏,這也挺尋常。
可緊跟着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就讓她整個人都覺着不好了。
“你是小飯館的老闆吧,我想跟你見一面,你回到飯館了嗎?”
這個聲音很熟悉,可到底是隔了這麽久,加上年齡的差距,同記憶裏的總歸有些區别,郭岩并沒有有第一時間辨認出來了。隻是覺着在那一刻心弦不自覺的繃緊,渾身每條神緊都在叫嚣着緊張。
“你是誰,爲什麽要見我?”
“我是誰,等見了面自然就知道了。那麽,等會兒見了?”
紀岩聽着手機裏‘嘟嘟’的挂斷音,心情沉郁到不行,中午聽到的那個名字,想也不想的蹦了出來,下一稱她驚懼的睜大了眼睛,是他,是他的聲音!
曾經以爲這一生都不可能忘記的聲音,她剛才竟然沒能夠聽出來,這讓紀岩感到相當的驚訝,可随即就陷入了一種慌亂複雜的情緒之中。
然而,這一次的紀岩不再像去年冬天在街頭無意間撞到簡勳時将陷入崩潰邊緣,可能是有了心理準備,又或者是活過來這兩年經過的心路曆程的磨練洗滌,連她自己都挺意外恢複之迅速,最初的一陣情緒波動後,很快的就鎮定了下來。
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想躲避就越是能碰上。相反,一心想着相遇,卻遲遲不見蹤影。世上很多事,往往就是這麽的奇怪。
紀岩也想明白了,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想要徹底清除心裏頭那塊陰影,除了面對别無他法。隻要她視之如常,把他當成是陌生人看,她不認爲他有任何的機會可以再‘渣’到她。
跟大多數飯店一樣,小飯館也是下午的這段時間裏最是清閑,中午飯口過了,晚上飯口還沒到,并沒有客上門吃飯。
整個店裏就隻有鳳萍、孫剛和周五下午半天課提前兩個小回來的紀岩,掌勺的郭老舅讓郭鵬陪着去買衣服了,大小王回家休點還沒回來。
這陣子水果賣的好,很多吃過的人都成了回頭客,有不少人過來買時都會自發的幫着做宣傳,很多路過隻是詢問價錢的行人都被帶動着掏了錢跟着一起買。
今天的情形就有些類似,一個大媽買完了桔子跟着旁邊直噓喚:“哎呀,都趕緊買吧,他家的水果老好了,個大汁兒多還甜,沒看我都買了一口袋嗎,拿回家我那小孫子一口氣兒都能吃五六個。”
“那麽好吃嗎,可我怎麽聽說桔子吃多了上火。”
“别聽電視上那些什麽專家胡說八道,我們全家都吃了挺多,也沒見哪個上火了。可能别家桔子是那樣兒,他家的我敢打保票,肯定沒這回事兒。”
“是嗎?”問的人有些将信将疑,拿不定主意。
大媽指着又黃又圓的橙子道:“你不想吃桔子,那就買橙子呗,還有柿子、柚子,可勁兒你挑,要聽我話你們都放心的買吧,他家水果哪樣都挺好,不買你們就等着後悔吧。”
有這樣賣力幫着宣傳的顧客,而且還不隻是一個兩個,小攤生意想不好都挺難。
又碰到一波小,鳳萍一個人忙不過來,孫剛幫着一起忙活。店裏頭就剩下紀岩一個人在。
在她電話摞下隔了能有個十來分鍾,一輛白寶馬x5打遠處開來停在了小飯館門口。
門前的這條馬路車來車往,本是沒什麽稀奇,起初水果攤前這些人誰也都沒去理會,可等到車停穩當了以後,裏頭人走出來時,這些人就全都停了下來,視線都投向了來人。
鳳萍正在往外找錢,手都遞過去了也沒見人接,這一擡頭就正對上了迎頭而來的金光,差點兒沒被晃得一跟頭。等她再睜眼看清楚那移動的‘金山’時,頓時驚叫了聲:“啊,是他,那個暴發戶——”
周圍人一聽,可不就是嗎,戴着這一身的行頭,可不就是暴發戶嗎?
孫剛扯了下鳳萍:“你小聲點兒,那麽大嗓門兒幹嗎?他要是過來買咱們水果,還巴不得他再暴發點兒呢,你再這一叫喚把他給吓跑了——”
鳳萍趕緊捂上嘴,道:“可也是,你說的對。”
兩人的話一字不漏的都進了簡勳的耳朵裏,他非但沒覺着尴尬,相反還挺得意,這就證明他這身裝扮很成功,不枉費花了那麽時間來設計。
紀岩坐在店裏,桌子上放着一杯慣喝的大麥茶,濃濃的麥香光聞着就覺着心情舒暢,這本該是個悠閑甯靜的午後,卻因爲即将到來的人而變的走樣。
透過杯子裏升起的淡淡熱氣,正好看見推門而入的高大身影。
第一時間,紀岩腦海裏閃過鳳萍之前跟她說的那些話:有個男人來找你,超級帥,又特别的俗。
現在紀岩可以理解她爲什麽說不好形容了,的确,像簡勳這樣一個男人,跟俗氣确實是沾不上邊兒,可是他偏偏就這麽做了。
這跟她記憶裏的那個形象完全就是兩種存在,盡管紀岩知道當初見到的不是他的本來面目,可她直覺的認爲眼前這不是真正的他。一個人的外形可以改變,氣場卻是騙不了人的。這個男人太強硬,也太鋒利了,絕對不似表現出來的這麽浮誇、張揚。
簡勳走進來第一眼就看見了悠閑的坐在桌子前雙手握着茶杯的紀岩,她今天穿了件圓領套頭的厚運動衫,乳白色打底,胸前綴着片五彩樹葉圖案,素淨卻不顯沉悶。
闊大的款型顯得她的身形越發纖細修長,支起衣服的雙肩瘦瘦小小的,好想讓人伸手攬住擁進懷裏,低頭細細親吻她那白皙如瓷弧度優美的頸項。
她隻是這樣微揚着那張融合了清隽和柔美的小臉,安安靜靜的看過來時,他就覺着胸腔裏的心髒跳動在加快,渾身血液沸騰的要噴湧而出一樣。
從來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想要得到一個人的這麽樣的強烈,光是腦子裏想像的畫面都有些讓他受不了。簡勳暗暗的調整了下紊亂的呼吸,幾步走到跟前,伸出了手掌:“你好,第一次見面,我叫簡勳!”
紀岩看了看伸到面前的手掌,遲疑了下,還是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紀岩。”
嫩滑有些微涼的小手觸到掌心的那一刻,簡勳覺着神魂都蕩漾了下,不失時機的緊緊握住,愣是拖了好幾秒鍾才放下來。
紀岩倒了杯大麥茶推了過去:“請喝茶!”雖然此茶非彼茶,可這就是小飯館的條件,一個不請自來的人有喝的就不錯了,她并不認爲這關乎失不失禮。
“我跟簡先生好像并不認識,不知道見我有什麽事嗎?”
“是,當然有事了。”簡勳找不到合适的開場白,嚴重的缺乏自信,患得患失感超級的嚴重,不過想到自己準備了這麽久,應該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他摸了摸脖子上戴的大金鏈子,十根手指頭上的金戒指,還有手腕上的兩隻金表,像是找回了幾分信心,笑得足夠憨傻,道:“是這樣,我聽說你的志向是将來嫁個開金礦的,我覺着我條件挺合适,特意過來毛遂自薦下,你看我的條件怎麽樣,夠不夠資格?”
紀岩怔了怔,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那天跟幾個女生聊天,沖口說出這句話。
“……是,我是說過這話,我喜歡錢,尤其是金子,而且是越多越好。”像他們這種人不是最不喜歡女孩子拜金了嗎,越是有錢的人越是擔心别人惦記着他的财産,恨不能把世上所有人都當成賊一樣防着。
要是他也是這種想法是最好不過了,可眼前看來這種可能性貌似不大。
簡勳一聽她承認,眼睛都亮了,忙坐直了身體,盡可能的把身上所有金貨全都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