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呢,讓誰出去?”男人眯着眼往前走,嘴角泛着痞笑,可身邊的丁宇晨卻看出來他露出的狠勁兒,趕緊伸手拽住他:“小叔,這是我同學開的店,你别鬧事兒。”
“你同學開的店?啊,那你讓他給我道歉,說聲‘對不起’那我就不追究了。”
“想讓我道歉,你省省吧。”郭鵬也是個混的,硬嗆茬兒他哪能吃這套。
“不說是吧,那行——”男人點點頭,突然疾沖了過去,擡腿就是一腳:“我讓你不說——”
好在是丁宇晨反應快,從後頭扯了下,他這腳才沒踢着人,偏斜了下踹到轉椅上。
郭鵬也身手敏捷,胳膊撐起來往旁邊一跳,沒磕着沒碰着,可這火氣卻跟着上來了,兩眼瞪圓了這就要回手。
“幹什麽呢?”一聲嬌喝打後頭傳過來。
紀岩手裏端了兩盤菜,細眉上揚,道:“這裏是吃飯的地方,想要打架到外邊去,别弄髒了我的店。”
“紀岩,對不起啊,我小叔他喝多了——”丁宇晨過來本意是想緩和下他和紀岩兩人的關系,隻不過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就沒有明說,哪知道前頭還都好好的,他小叔一來就給攪和了。
“喝多了?”紀岩斜眼睨了他下,手裏的兩盤菜放到了旁邊的大理石台子上,不緊不怕的冷聲道:“這酒喝到人肚子裏了,難道還喝到狗肚子了嗎?他要是真喝多了,那你就帶他出去溜溜風,别跟我店裏耍威風。”
“不是——”丁宇晨想要解釋,可聽她這兩句話說的也挺狠,又怕自己小叔聽了更火人了,萬一再收不住出手打了她,那可就不好了。也顧不得再說下去,回過頭就勸:“小叔,我同學不是那個意思,你可别——誤會——”後面兩個字拖的都快沒音兒了,主要是他看見自己小叔那傻了巴叽的表情怔住了。
“瞅什麽呢,沒見過美女啊?!”郭鵬有意無意的擋在了紀岩身前,沖着一副傻呆彪的男人直立眉瞪眼。
這要擱剛才那肯定又是一腳踹過來,可這會兒男人就跟沒聽見似的還咧嘴直呵呵傻笑,眼珠子就沒離開過紀岩臉上:“怎麽是你啊,真是沒想到!”完全就是副喜出望外到驚喜、狂喜的表情。
紀岩皺了下眉頭:“你喝大了吧,我認識你嗎?”
丁宇晨直想捂臉,他小叔私生活糟糟,身邊女人多的數不清。對于他風流成性的事全家人都知道,在這之前他也就是聽說,完全沒有什麽概念,現在算是明白了什麽叫看見美女走不動道兒,那是個怎麽樣的境界。
他承認紀岩長得好看,可怎麽說也是頭回見面,就這麽直勾勾瞅着人家,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樣子真的好嗎?虧他還自诩情場高手呢,這勾搭人的套路也未免太俗氣了吧,他都覺着丢人!
男人看都沒看擋在前面的郭鵬,直接越過去沖着紀岩道:“我們認識,怎麽能不認識,見過兩次面還說了挺長時間的話呢?”
有嗎?紀岩盯着他直從記憶庫裏翻找屬于他的訊息。
“看來你是給忘了,那我提醒你一下吧,就去年冬天你摔倒在馬路上,我朋友還上去問過你呢?還有年後,你坐在水果店門口,我跟你打聽串串香醬料的事兒,想起來了沒有?”
“是你!”紀岩的聲音略沉了沉,在他提到摔倒在路上的那一瞬間,她腦子裏就現出了那人的臉,跟着意識到了他是哪一個。
“想起來了對吧?”丁子浩笑得臉上發光,轉頭去問自己侄子:“哎,丁宇晨,她就是你那同學啊?”
“是。”丁宇晨悶悶的回了聲,道:“小叔,我讓紀岩給你炒了菜,你趕緊坐下來吃點兒吧,你這身酒味兒也太大了,還是拿飯菜給壓壓吧。”
“好好,那是當然了,我可得嘗嘗。”丁子浩笑的見牙不見眼,對着紀岩道:“這回我知道你叫什麽名字了,紀岩,紀岩——”“哦,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叫什麽呢,我叫丁子浩,甲乙丙丁的丁,子是小子的子,浩瀚的浩,你要是覺着不好記,也可以跟我那些朋友一樣叫我丁子,這個容易記也親切些。”
“丁子?!”原來你就是釘子,紀岩微不可見的抽動了下嘴角,輕嗤了聲道:“那是不是還有錘子、剪子啊?”
“對啊,我小叔有個朋友就叫剪子。是吧,小叔?”
“是啊!”丁子浩回答的有些僵硬,幾乎可以讓人懷疑那是因爲某些事心虛而産生的不安。
“哦,對了,這上面的菜是給我做的吧?”顯然,他并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停留過久,指着理石台上的翠嫩小炒,搓着手一副迫不急待想要嘗試的模樣。
“是啊,原來是這樣的。不過,現在我反悔了。”紀岩端起兩盤菜,走向離的最近一桌,放下盤子對幾個客人道:“這菜是白送你們的,不收錢。”
丁子浩都傻眼了:“爲什麽?爲什麽不給我吃?”明明都做好了的,怎麽就反悔了呢?被酒精麻醉了的大腦有些反應遲鈍,就在這兩個字上頭打轉了。
丁宇晨和郭鵬也挺意外,不解的看向紀岩
意外,不解的看向紀岩,等着聽她解釋。店裏的客人更是有不少人小聲的議論着,等着瞧熱鬧。
紀岩瞅了他一眼,涼涼的道:“也不爲什麽,我這裏是小飯館,不是那破銅爛鐵都要的收購站。什麽錘子、釘子、剪子,跟我這裏不搭邊兒,愛哪去哪去,恕不接待。郭鵬,明天你去打印個單子說明下,以後咱們這裏像這些鐵器啊都不許進,就是來了也沒飯吃。”
郭鵬:“……”
丁宇晨:“……”
丁子浩:“……”
衆客人:“……”不帶這樣兒連座的,還想着再來吃飯呢!
丁子浩被這麽赤果果的排斥了,酒也醒了不少,搖了下腦袋道:“不是,我說小美女,你幹什麽這麽不待見我啊,我記得沒得罪過你吧?”
紀岩接着前台裏的水籠頭把手洗幹淨甩了甩,道:“是,你是沒得罪過我,我也就是不喜歡姓丁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撈不着飯吃都怪你的姓不好。
丁子浩都郁悶了,指着旁邊的侄子:“那他不也姓丁嗎,怎麽他能吃我不能吃?”
丁宇晨扯開他的手,拿眼神直埋怨他,自己吃不着飯也就算了,幹嘛把他也牽連進來?
紀岩點點頭:“謝謝你提醒,丁宇晨,你以後也别再來了。郭鵬,你沒覺着店裏人多空氣太悶了嗎,閑雜人等該清理就都清理了,也倒出空間給别的客人。”
“好了,我知道了。”郭鵬正愁沒機會回報下剛才丁子浩那一腳之仇呢,這下犯瞌睡岩就給他送來了枕頭,心裏頭這個酸爽啊:“我說兩位,這邊請吧,咱們小店招待不起兩位,麻煩挪窩去别處!”再讓你進來就呼号的天老大你老二的架勢,怎麽樣,讓人當狗兒貓兒的給攆出去了吧?
丁子浩拿手直點他,側身看紀岩:“行,行,那我走還不行嗎?”拍拍了腦門兒,風一吹酒勁兒就上來了,暈乎乎的腦袋像漿糊,走路直打好晃。
丁宇晨覺着紀岩挺不給他面子的,可自己小叔也太得瑟,難怪人家往外攆。當着店裏這麽些人也是夠臊的慌,拉長了張臉也沒放聲,先把門推開等着丁子浩出來,臨走的時候還瞅了眼紀岩,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郭鵬看兩人走出去,撇嘴‘嗤’了聲:“一對二b,跑這裏來裝大瓣兒蒜,也不瞧瞧什麽地方?”回過頭笑呵呵的道:“紀岩,沒想到你還挺厲害,損敗人一套一套的,還破銅爛鐵,也虧你想得出來。那二b也是,叫什麽釘子,這外号起的真是——”
“郭鵬,差不多收拾下就關店吧。”紀岩沒等他叨叨完就打斷道。
“怎麽了,紀岩,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郭鵬這時候才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好看。
“嗯。”紀岩點了下頭:“等會兒孫剛回來你們倆個就早點兒走吧,店裏這些人走了東西就放那不管了,我有些頭疼,先上去躺會兒,走的時候告訴一聲就行了。”
“哦,好,你上去吧。”郭鵬看她揉着兩邊額頭,不太放心的道:“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紀岩走在樓梯上,沒回頭的隻擺了下手。
郭鵬認識紀岩雖然說不上有多久,可哪次見面她都是副精力充沛的樣子,什麽時候也沒見她這種表情,直到這刻才算意識到,到底還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再能幹也還是小啊。他在猶豫着要不要給吳七打個電話,說下這個情況?
紀岩回到房間就仰頭倒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兩眼直勾勾的瞪着棚頂,腦子裏亂哄哄的,死前聽到的那些個話語又都重複的出現,悔恨痛苦似乎已經因爲回憶的次數太多而有些變得麻木,隻像個過客旁邊者一樣,清晰的浮過每句每字。
她沒見過那些人的長相,甚至連名字大多也都不知道,除了那個人,丁子浩是唯一透露出來的信息。這個名字跟那個人一樣,曾是她無數夜裏的噩夢,沒想到就這麽大咧咧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他說見過她兩次,一次跟着那人一起,一次單獨跟她說了好幾句話,而今天是第三次。這該死的猿糞還真是不淺!
房間裏沒有開燈,紀岩就這麽躺在床上,不知不覺迷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等她醒過來,樓下已經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聲音,想必是客人都走了,也不知道是幾點鍾了?
伸手往旁邊摸了摸,睡前她把手機放在身側,劃啦了幾把沒摸着,正想坐起身來就聽見‘叮叮’兩聲短信音從床邊兒上傳過來。
紀岩搓搓眼睛按開手機,亮起的屏幕上信封的标志在閃爍,按開一看來自于‘特别女士’,上面發來一行字:我肚子都餓癟了,你怎麽還不來?
報歉,今天不能過去了。紀岩歎了口氣,快速的打完發過去。順便看了下時間,已經八點五十分了,難怪會發信過來催。
兩人雖然沒有見過面,卻通過短信聊天而有了些默契,對方也知道她能理解她的狀況,這兩天都等都着她去送飯,每次都會回些挺特别的感謝話。
紀岩對這位潔癖怪異的女士很是有好感,跟她聊天覺着挺有意思,雖說隻是簡單的幾句話,心情卻是份外的好。
本來晚上還打算換兩個菜式給她送過去,沒想到丁子浩的意外的出現打亂了原先的計劃,不能說看見他吃不下飯吧,也總是不太愉快。小睡了一會兒倒是能好些,可到底是把送飯
底是把送飯這事兒給錯過去了。
‘叮叮’短信音又響,特别女士: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紀岩想了下,發回去:嗯,遇見了一個特别不想見的人,心情不好頭又疼,不小心睡着了,就把飯的事給忘記了,不好意思,讓你餓肚子!
如果對象換個人的話,這句道歉完全是可說可不說,畢竟外賣随處都能叫,并不是非她一家不可,又沒有付什麽訂金簽協議之類,買飯的賣飯的都用不着太死心眼兒。
可是對方這位卻有些不太一樣,甯可餓死都不吃的臭飯的人,不能當正常人看待。她說餓了,那就是真的沒吃。
紀岩覺着挺過意不去:要不我給你現做點兒,你叫個女司機過來取,這樣行嗎?
特别女士: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一兩頓不吃沒關系。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紀岩就覺着更内疚了,可想想以前沒有她送飯,人家不也這麽過來了嗎,也就放下了這心思。
可能是等不到她的回應,那頭也知道她是怎麽想,不再糾結于這飯不飯的事,轉了話題先是發了個兩個字過來:那個——
紀岩一看沒明白,就問:那個什麽,你想說什麽?
特别女士:我十分想見你,特别特别的想!
咦?紀岩怔了下,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麽句,轉念一尋思,她潔癖成這樣,平時肯定沒有多少朋友,可能也覺着跟自己挺聊得來,加上飯吃得也開心,就想着能認識認識。這也沒什麽,人是群居動物,孤單太久了總是想着能有個夥伴,哪怕隻是幾頓飯的交情,能見個面說說話也挺好,這也是人之常情。
好啊,有時間你就來吧,我這裏離你住的地方也不遠,走走十幾分鍾就到了。中午、晚上吃飯的時間我都在店裏。紀岩發了個笑臉過去,其實她對這位女士也算是神交已久,也想見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這麽個性又很可愛。
特别女士:好好好,我準備準備這兩天就去找你!
紀岩瞅着這行字都能想到對方會是種什麽樣興奮的表情,得有多迫不急待才接連用了三個好字,還要準備準備,見個面認識下還用準備什麽呀?忍不住輕笑的搖了搖頭。
四中是重點高中,比起普高來課程時間安排的要緊,不過相對而言,高一新生倒還算輕松,一周能放全個大禮拜,周五下午三點半多鍾就放學。
第二天是周五,紀岩依舊是五點鍾準時起床,洗漱完畢就進了廚房,該開火炖煮的的炖煮,該切配的切配,該洗淨備用的備用。這些都弄得差不多了,騰出手來再給自己弄點兒早餐。
紀岩是學中廚的她本身也比較喜歡中餐,現在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又正是用腦的時候,别的可以将就,這吃的上面可不能馬虎了,而這一天三頓飯當中又屬這早餐最爲重要。很多人明知道這一點,可是卻有各種的理由做不到,其中大半的原因是因爲時間比較緊,來不及去細弄,随便買點什麽就湊付過去了。更有的幹脆就直接空了肚子,等到中午飯一塊兒吃。
相對而言,上了年紀的人這方面就要好的多。一來是他們不用上班上學的去趕時間,二來年紀大的人大部分都覺少,早晨起來的也早,閑着沒事兒找哪個早市逛逛,買點便宜又新鮮的肉菜蛋的回家自己做着吃。
也有那圖省事兒的找個路邊攤子或者早點鋪子去喝碗粥,吃點饅頭包子,總歸是做到古語說的肚裏有食兒,心不慌。老人大半兒都講究這個。
秦家老倆口進店的時候,紀岩剛把蒸好的南瓜發糕拿出鍋,熱氣帶出來撲鼻的面食香。
昨天晚上臨睡前她就把面給發上了,早上剛揉好放着醒了小會兒,十幾分鍾前才把它蒸上。
“喲,什麽東西這麽香,聞着有股南瓜味兒?”秦奶奶抽了抽鼻子,拿手肘拐了下自己老伴兒:“哎,老頭兒,你想沒想起來我懷老兒子的時候咱們有次去農村,那趙老嘎家就種了南瓜,他老婆拿着蒸發糕,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就是這個味兒。”
紀岩聽見動靜走出來:“呀,秦爺爺秦奶奶,你們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