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岩——”緊緊握住她的手,吳七覺着眼睛有些微熱,眨了兩下硬是把濕意給眨了回去。
“七哥,你們的财務公司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黃達包說的那些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真的,這些我倒不是很在意,我隻是有些擔心七哥你會不會因此惹上麻煩,他們叫你二哥,想必你在‘公司’裏地位不低了,可說到底還是比大哥低一點吧?”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看過豬走嗎?那些電視裏不都演了嗎,某某大哥出了事,直接就會讓下面的人去頂杠,紀岩想的有些多。
吳七又怎麽會聽不出她的話外之音,拍了拍她的手道:“不用擔心,七哥心裏有數,不會發生那種事的,你隻要安安心心做我女朋友,什麽時候都不要想着跟我分手,那我就謝天謝地了!”
紀岩被他滑稽誇張的說法經逗樂了,故作嚴肅的點點頭,老氣橫秋的道:“那好吧,看在你還算誠肯的份兒上就暫且放過你,不提這件事了。以後你也要保證良好态度,随時準備着接受我的檢查,聽到了沒有?”
“是,領導,随時準備爲您效勞。”
說說笑笑倒是把這頁給掀了過去,這一解釋開吳七覺着輕松不少,不然像先前那樣瞞着心裏總似有塊大石頭壓着,再高興的事兒也不能完全盡興。
對于紀岩來說,她對吳七的身份和工作其實早就有所懷疑,這下子算是知道了,反倒有種釋然的感覺。她本來就不是那種太挑剔的人,丁點小事都能計較個半天,更不會拿有色眼光去看待他們這些人。
正如她看到的那樣,那可明明白白的挂了門牌,正了八經注冊的公司,不管它是什麽個背景,有國批的許可證吧?那就行了呗,再說了,往後幾年國家不也鼓勵民間資本興辦金融機構嗎,往外放個印子錢,收利息那也正常,至于會不會動用手段追債,那就更加不用多說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光借不還的那些人,難道還不興借給錢的往回要了啊?
紀岩自身對這種灰色地帶的行當并沒有過于激烈的反應,她過去當了一輩子老實巴交的良民,最後怎麽樣,還不是落得橫屍街頭的下場?太過正直的事非觀在她這裏顯然不是那麽太受待見。
兩人從韓餐店裏出來,紀岩沒讓吳七送她,這麽遠點兒的路走走就到了,又不趕時間,實在沒必要那麽麻煩現去把車開過來,吃完飯了也正好借機運動運動。
吳七倒也沒堅持,隻問了下她大約什麽時間能辦好,到時候再過去接她?紀岩隻說不一定,讓他不用先過去等着了,兩人電話聯系就行。
吳七是個聰明人,如果不聰明他也不會坐到這個位置上來。入學的事紀岩沒有主動找他幫忙,他也沒說去問。每個人都有他自身的驕傲,并不是所有的好意都能得到應有的感激,憑已之力能做到的事,又何必他人伸手?
凡事都講究個度,過猶不及,對一個人好也是如此。哪怕是關系再親的親人之間,也該遵循這樣的原則。
紀岩走到學校的時候剛好差三分兩點,門衛大叔隔着十幾米遠就沖她直招手。
“小姑娘,快點快點——”
紀岩小跑了幾步:“大叔,柳校長回來了啊?”
“可不回來了嗎,也不知道怎麽就提前了,我還尋思可别走了你再來趕不上。還好,還好,你趕緊進去吧,校長室就左邊那個辦公樓——”
“謝謝大叔!”
紀岩按着衛門所指的路線穿過操場,剛一進辦公樓就聽見走廊裏一陣的吵裏鬧聲。
校長辦公室在二樓,聲音也是從上面傳出來的,紀岩上了兩跑樓梯往左一拐,寫着校長辦公室門牌的房間門大開着,有兩個中年男女站在門口抻着脖子往裏頭望。看那情形像是裏頭有不少的人一樣。
紀岩到了跟前,果然跟她想的一樣,辦公室裏能有十幾号人,男的女的都有,大部分都是中年大叔大嬸,隻有那麽三兩個年紀較青二十幾歲。
站在門外聽了聽立時就明白了,這些人跟她一樣,全都是來問入學的事兒。看這情形估摸着是這些人也得了消息,知道柳校長下午回來,老早就在這裏等上了。
這些人裏身份各有不同,有給自己孩子問的,也有當叔叔、姨給侄女、外甥打聽的,七嘴八舌的糟糟的,圍着的對象是個中年男人聲音,紀岩看不見臉兒,估摸着十有八九是柳校長。
可能也是被這些人給絮叨煩了,男人失去了耐性,一拍桌子站起來吼了聲:“不都跟你們說了嗎,招滿招滿了,一個都不要,出去,都給我出去。”
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給吓了一大跳,全都閉上了嘴,屋裏一下子就安靜了。
四中的柳敬言校長紀岩也就從當地報紙人物專訪上看過他的長相,這會兒也隻能站在門口隔着人堆兒聽個聲音,剛才這一下‘拍案而起’終于算是得見真容了。
柳校長個頭挺高,足有一米八,比其他人硬是都高出了半個腦袋,倒是挺白淨像是個白面書生樣兒,如果忽略他有些小胖的身材的話。
離他最近的那圈兒人顯然受到的驚吓更大些,一個看起來三十左右打扮挺時髦的女人還拿手直拍胸
髦的女人還拿手直拍胸口:“哎呀,可吓死我了!柳校長,你這也太吓人了,就不能提前先支會一聲啊?”
柳校長道:“我都告訴你們不行了,可你們聽嗎?全都堵在這裏有什麽用,不行就是不行。”
那女人一聽也是倔勁兒上來了,把身後的背包往前一甩:“我就不信了,怎麽就進不來啊?喏,這是十萬塊錢,柳校長,隻要我女兒能來這個學校,這是訂金,要多少你說個數?”十打紅票直接甩到辦公桌子上。
屋裏人被她這一土豪範兒都給震懵了,一邊在想着柳校長會是個什麽反應,一邊又在尋思着自己能不能拿出這筆錢來?
柳敬言看都沒看直接拿胳膊把那錢往外一撥愣:“把錢拿走,你就是拿一百萬來也不行。”
此話一出屋裏人幾乎都心涼了半截兒,尤其是打算着要送點兒禮的那些人,這拍出十萬塊錢的豪氣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這些錢人家都沒放在眼裏,更别提自己打算給的那點兒東西了。
“走,走,都趕緊走——”柳敬言就差沒伸手往外推人了。
他這一再的否絕也把有些人給整急眼了,明知入學無望的情況下,也就不再顧忌那些了,有那脾氣火爆的跟着拍了下桌子,怒聲道:“你以爲誰還愛待在這兒裝孫子啊?要不是爲了孩子能上個好學校,跟這受你的閑份兒氣?你不就是個校長嗎,不就仗着學校名聲高才能這麽牛逼嗎,要是沒有學生你再看看,誰還用得着來求你啊,在我們眼裏你連屁都不是。給你尊重,上趕着求你,那是看着學校的面子,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你可别意會錯了。走走走,咱們都走吧,跟他再磨叽也沒有用。”
可不是麽,十萬塊錢都沒好使,求得再多也隻是浪費口舌,還遭他白眼兒連斥哒帶哈唬的,真是太掉價了!
屋子裏的人都有些心灰意冷,沒人再去開口求柳敬言,拿熱臉去貼冷屁股,次數多了也凍得慌。
眼見有人開始往外走,紀岩尋思着要不要找人問問情況,他們的小孩兒都是個什麽樣的分數,可是看着一個個都繃着個臉,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這時候去問多半兒是得不着什麽好話兒,還是别自讨沒趣兒了。正猶豫着要不要等到人都走了,她再自己過去問下考的這些分數難道也不行嗎?
正這時候,就聽柳敬言對跟前兒一個還沒打算走的家長說了句:“你們這些人啊,也真是沒辦法。要不這樣吧,兩天後讓你們的小孩兒都過來考試,達标的就要,不達标的可就别怪我了?”
“哎呀,那可是好了,謝謝柳校長。”
還沒走出去的那些人也都挺高興,真沒尋思還能來個峰回路轉。倒是剛才嗆聲的家人有些後悔,剛才倒說那些氣話幹什麽,這下好了,給别人做嫁衣了?可尋思尋思又挺不甘心,硬了頭皮朝裏頭問了句:“柳校長,那您看,我那孩子——?”意思是說你能不能大人不計小人過,全當剛才那些話放屁了?
柳敬言到底不愧是高知識分子,涵養那是高水準的,一改先前那急脾酸臉的模樣,緩和了語氣道:“你剛才那些話罵的都對,我是做的有些欠考慮,脾氣上來也沒想那麽多,倒讓各位家長受委屈了。我也是實在沒招兒了,學校統共就這麽大,來要求入學的人又這麽多,招收名額早就滿了,真是像俗話說的那樣僧多肉少啊!”
“我們也理解柳校長你的難處,可誰讓四中是重點呢,要是不好的話我們兩頭兒都省得這麽麻煩了。要不柳校長,你讓今年高三少考點兒好大學,明年這時候你肯定輕快不少?”衆人一陣哈哈笑,氣氛頓時變得輕松不少。
有了柳敬言的承諾,衆人算是吃了顆定心丸,算是不虛此行了,紛紛往外走,準備回去讓自己家孩子這兩天好好再複習下,争取到時候能達到進四中的要求。
這些人往外一走,大部分三四十歲的人堆兒裏立馬就顯出紀岩這個十八的嫩臉來。柳敬言站在辦公室裏正好看見站在門口的她,想了下剛才問他的人裏沒有這麽年青面孔,便沖她問了聲:“嗨,那個小姑娘,你有什麽事?”
紀岩伸出白白細細的手指頭指了指走廊裏往外走的那些人,道:“我跟他們一樣,來問入學的事兒?”
要不說長得好就是占便宜,本來準備走人的柳敬言柳校長,立時打消了念頭,并不介意爲這個長得讓人不由自主有好感的小姑娘多待個三兩分鍾。
“替别人來問的還是你自己?”
“我自己。”紀岩走到了辦公桌前。
“那你中考考了多少分,成績單帶來了嗎?”小姑娘有雙清靈剔透的好眼,有這種眼睛的孩子大多數都很聰明。别人都是家長來問,她卻是自己過來,光憑這點來說,她就比大多數孩子強。
“哦,我帶來了。”紀岩把早就準備好的通知書連成績單一起放到桌子上。
“679分,嗯,成績還行。”柳敬言又接着翻看了下其他資料,看完後擡頭對紀岩道:“你已經接到f縣一中的錄取通知書了,爲什麽不選擇在那裏讀高中,而是想到四中來呢?”
紀岩輕笑露出雪白的一口貝齒:“這個好像不用我多說了吧,四中名氣這麽響,凡是想進來的不都沖着升學率來的嗎?我也是一樣,想将來奔個好大學,四中是最佳的選擇,所以我就來了。”
“他們
“他們是家長,而你是學生,難道就不應該說點兒什麽特别的話讓我記印深刻嗎,用這麽俗套的說詞,萬一我再不同意呢?”
紀岩仍舊笑臉盈盈,不見半點緊張道:“其實我也想過要不要準備點兒特别的開場白,把語言也組織的華麗一些,讓人一聽就是高水準的。可是最後我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因爲我認爲再多華麗的詞藻最終的目地也還是隻有一個。更何況,在柳校長您這樣一位q大畢業的高材生面前,我就是說詞再美那也是有班門弄斧之嫌,還是省省吧,别讓校長您嫌棄覺着浮誇就好。”
柳敬言失笑道:“我就問了你一句,你來這麽大長串,還挺能說的你!不過,倒還算誠實,我也确實不喜歡人來那些虛套,現在的學生淨愛學社會人虛僞那一套,實在是讓人憂心。你這樣的倒是很好。”
紀岩咧嘴笑的見牙不見眼,傻乎乎樣子特别招人喜歡。千穿萬穿萬屁不穿,拍好了效果也是驚人地,可比華麗詞兒頂用多了。
“行了,你這個學生我收下了,到時候别忘記過來報道。”
“唉,這就行了?不是說要考試嗎?”這順利的紀岩都不太适應了。
“他們那些要麽是分數不夠,要麽是外市過來借讀的,跟你情況不太一樣。不過,按你的戶籍也應該去縣一中,來這裏也隻能是借讀生,額外要交納借讀費的,這個你知道嗎?”柳敬言見她自己過來有些懷疑個人的家庭情況是不是非正常。
紀岩腦子反應的快,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什麽意思,立即回道:“是的校長,這個我知道了,我們家在農村,可開了個小水果店兒,學費還是能掙出來的。哦,對了校長,你喜歡吃水果嗎,我家店裏的水果特别好吃,等哪天給您帶過來些嘗嘗?”爲了表達下感謝,錢不錢的就别提了,十萬塊擱人面前眼皮兒都沒夾一下,還是省省吧。水果什麽的才是自己的
她的這番謙虛低調聽柳敬言耳朵裏直接理解成,這是個農村出來的學生,家庭應該不富裕,也就靠着父母擺個水果攤兒賣點兒錢來交學費,難怪她要一門心思的來四中,肯定是想着怎麽樣也得考上大學。窮人家的孩子早立志,也是不容易啊!
“不用了,還是留着多賣點兒錢吧。”這時候柳敬言還不知道呢,日後家裏收的那些高檔水果禮盒幾乎有一半兒是紀岩口中那個小水果店兒賣出去的。
如此順利的得到了入學資格紀岩很是高興,臨出學校還對熱心的門衛大叔十分的感謝,多虧了他提供消息,不然的話今天可能就白跑一趟了。
拿起了電話撥給吳七,聲音剛響就被對方給挂斷了,她正納悶是不是打錯了,就聽見旁邊‘嘀嘀’兩聲車喇叭響。
“小岩,在這裏!”紀岩探出車窗直招手。
“七哥,你這也太迅速了,是不是我走了你随後就跟過來了?”她打進學校大門開始算直到出來一共也沒用上半個小時,估計也能估計出來,他是這是緊跟着後腚兒就來了呀這是。
吳七隻笑也沒說來了多長時間,看她在副駕駛座上坐好了,這才把車開了起來:“怎麽樣,都辦好嗎?”
“嗯,好了。校長說要我了,以後我就可以到四中讀高中了。七哥,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紀岩打心底裏發出的笑,一如朝陽般燦爛,晚霞般瑰麗。
吳七被晃瞎了眼,忍不住探出身照着她臉蛋兒親了口,毫不吝啬的贊揚道:“嗯,小岩最棒了!”
紀岩不提防被親,那臉‘騰’的下就紅了,摸着被親的地方小聲嘟囔:“怎麽聽着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你才十八歲,比起我來你可不就是個小孩兒嗎?”
“拿小孩兒當女朋友,難道你有戀童癖啊?”紀岩也不白給,直接将過去一軍。
“戀童也是隻戀你這個大兒童。”吳七騰出右手來揉了揉她一頭柔軟的短發。
經常受到身邊人類似的‘騷擾’紀岩也習慣了,淡定非常的捋順溜了頭發,問:“七哥,我們這是去哪兒啊?我還準備回家呢?”縣城到市裏的車通到四點半,時間上是相當的充裕。
“别回去了,今天晚上就住我那兒吧?”
紀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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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甩錢入學的事兒是真的,偶一個朋友給她侄女轉學就碰着這事兒,當時那女壕急眼了,差點兒沒把錢甩校長臉上,想想那情景都覺着酸爽啊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