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紀岩是被一陣抓心鬧肝的抽疼感給弄醒的。睜開眼睛坐起身看看疼痛的地方,一時竟然有些怔然。
左邊那隻腳打娘胎裏就像是短了一截,走起路來兩邊不平衡,客觀點兒說那叫跛腳,難聽的就說是瘸子。
兩輩子加起來也有個四十年了,紀岩早就已經習慣了這隻有殘疾的左腳,平常除了陰雨連天的不太舒服外,跛常了也沒覺得怎麽樣,像是這痛倒還是頭一遭。
疼痛點靠近腳後根兒的那條大筋,就像是裏邊放了個彈珠一樣厥跳着疼,整條小腿後側都在微微的發熱。這種疼并不劇烈到無法忍耐,可是卻讓人覺得心煩意亂。
紀岩拿手揉了揉疼處,稍稍覺得好受了些,穿鞋下地又活動了活動,疼痛感持續了一會兒才漸漸消失。
隻這麽會工夫鼻尖兒都冒了汗,兩邊鬓角也覺得濕乎乎,随手抹了一把,手心上竟然全都一層的黑灰。
紀岩吓了一大跳,趕緊扳過桌子上的鏡子照了照,她臉上像是剛鑽了煤窯出來浮了層黑灰,剛才這一擦弄得是五花六花的。屋裏臉盆兒裏正好有水,潑了兩把才算是幹淨。
看來這靈泉當真有洗髓筏經的功效,隻喝了兩滴就能排出體内的污垢了,當真像帛書裏說的那樣是個好物。不自覺摸了摸左腳的殘處,都說通則不痛,痛則不通,剛才那些反應可能并不是件壞事,或許她這腳真的有救。
一想到日後自己不用再被人恥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平平穩穩的走路,甚至從未感受到跑跳的快樂也可以嘗試到,即使經曆過生死紀岩也難免一時情緒激動。
外屋裏傳來輕微的響動,想是她媽睡醒起來了,紀岩用力吸了口氣平撫了下心情,這才走出去。
“媽,我等會兒出去洗個澡、剪剪頭發,天兒熱了,頭發長長了不太得勁兒。”
“大過節的你去洗什麽澡、剪什麽頭發——”周淑蘭本來想要說她兩句,可擡頭一看紀岩已經過了眉毛的頭發,随即‘嗯’了聲:“早前還沒注意,你這頭發也确實是長了,眼睛都快擋上了你也不嫌悶乎的慌,那就趕緊的快去快回,别耽誤太久了。”
紀岩暗暗吐了吐舌頭應了聲,剛才她照鏡子時就發現頭發長了能有半橫指,好在是不明顯,不然她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麽跟她媽解釋了。
鎮街裏隻有兩家浴池,都是老澡堂子設施陳舊,環境粗糙,比起十年後開的桑拿浴什麽的實在是差太遠了。
紀岩撿了家相對而言還算幹淨些的,這時候的澡價那都是兩塊錢,自帶用品啥也不管,連雙拖鞋那都是缺邊少角叉伴兒的,勉強将能穿上腳。
因爲是過節的關系,浴池裏也一對母女倆,紀岩一進去就讓兩人給鄙視了。明明十七八的大姑娘,長得挺白淨,卻是個埋裏埋汰的,臉上收拾的挺利索,可身上堆的那些灰,搓下來都能夠一大碗,這是多少年沒洗澡了?
紀岩不用細尋思都知道她們在想什麽,硬了頭皮打開水伐站底下可勁兒的沖洗,黑水順着腳下往下水道的方向流,母女倆嫌棄的直往旁邊躲,沒一會工夫就各自擦幹了頭發出去了。
澡堂裏就剩下她一個人了,紀岩松了口氣,低頭摸了摸右手掌心,打從她喝下那水到疼醒不過是一個小時,平常人洗澡怎麽也得這麽長時間,算算現在要是再喝些下去等到有反應她還在這裏邊兒,就算是其間有人進來也不怕,身上的灰就順着水流走了。
主意打定,當下紀岩心念一動,直接喝了兩滴靈泉水下去,跟着繼續洗澡、洗頭發,大約過了二十幾分鍾,最先有反應的就是那條腿,開始微微的發熱,跟着是腳筋鈍鈍的疼。
紀岩關了水伐站在那裏靜靜的等着,這次的疼痛程度并沒有先前那次厲害,隻是持續的時間大緻上相同,随後就是局部的溫熱感仍舊。
澡堂裏沒有鏡子看不到臉,隻能從身上出現的泥灰判斷臉上肯定也是幹淨不了。重新打了香皂洗搓一遍後這才出去。
浴池外頭廳裏挂了個時應鍾,紀岩擡頭看了下時間,一個小時零十分鍾,心中大緻上有了數。
出了浴池跟着拐去了家發廊,老闆是個近三十歲的男人,起先見紀岩發頭擋着眉眼挺不利整的模樣也沒怎麽太在意,按她說的把頭發削薄剪短了,再一看眼前這小姑娘像換了個人兒似的,兩隻眼睛都看直了。
發廊牆壁上鑲着的長方形鏡子裏照出的少女一頭利落的短發,露出了被遮擋住清隽的眉眼,白皙的皮膚,紅潤緊抿的嘴唇,乍然一看竟然是雌雄莫辯,仔細端詳方才能看出這是個漂亮的姑娘。
發廊老闆幹這行也有近十年的時間了,可以說見過形形色色的美女,妖娆的、美豔的、清純的、嬌俏的,可就是沒見這麽特别的,眼前這女孩兒有着極特别的美,即有青年男子的清隽,又有少女的嬌柔,若是單獨拿出來并不覺得怎樣,可揉合在一起卻是相當的獨特。獨特到看了就不自覺的生出好感來,讓人想要去親近,哪怕隻是靜靜瞅着也覺得心情舒暢。
對于這種眼光紀岩并不覺得陌生,就跟很多人見到她跛腳露出的惋惜一樣,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故意忽略掉老闆欲言又止想要問她姓名的模樣,付了錢出了發廊,徑直去了西街的雜貨店,買了個大澡盆,找了沒人的地方一招手裝進了空間裏。
二十分鍾後,紀岩打街裏回到堡子。将進大門,就聽見屋裏頭傳來一陣吵鬧聲。
周淑蘭尖了嗓子罵道:“你個小死鬼兒,回來家就氣我,要是嫌我這媽不好你找别人去,别在我面前礙眼,痛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