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咱媽跟三嬸打起來了。”紀香一聽她媽罵麻子臉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打起來就打起來呗,你還怕咱媽吃虧啊?”紀岩扯了把紀香:“大姐,慢點兒走,不急。”不是她賣呆兒不怕爛子大,實在是她三嬸紀淑英那人活該被教訓,那壞得可真叫一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都說麻子臉沒有好心眼子,在她身上那真是半點沒錯說。堡子裏從東數到西,那就沒她沒壞過的人家,表面上笑嘻嘻的挺慈善,可專幹背裏捅刀子的缺德事兒。
老人常說甯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婚,這次大姐被吳老九家退親,就是她從中使壞,硬說大姐八字不好,專克夫家,誰娶了誰倒黴。這都什麽年月了,還人有相信這樣的迷信。可偏偏吳家老太太就信了呢,專門找人上門來把親事給退了,說好今年八月初的婚事也泡了湯。這要不是她媽不讓那個嗆,硬是逼問着吳家人才漏了底,到現在恐怕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周淑蘭長得五大三粗半點不輸個老爺們,紀淑香将才一米五幾的小個兒,又瘦了巴叽能有八十斤就算不錯了,這兩人撒巴起來那還有個看嗎,絕對是一面倒性質的一個揍人,一個挨揍,想還手的機會都不多。
紀香一聽妹妹這麽說腳步也跟着放慢了下來,好好的一樁婚事被人給攪了她心裏能不氣嗎,喜歡不喜歡那吳老九還在其次,窩火是真格兒的。她個晚輩不好說什麽,自己媽借這個機會替她出出氣不是正好了嗎。
也是紀淑香平日裏做的那些事兒遭人記恨,打了這麽老半天圍着看的人不老少,愣是沒個人出來拉架的,估摸着心裏都巴望着她多挨些揍。
隻旁邊的紀以田和紀以勝哥倆在那不時說上一句:“行了,别打了。”也是不鹹不淡,半點用處都不頂。
兩人在家那都說了不算,紀以田倒是個嘴瑟瑟愛說的可面對周淑香那厚實的身闆卻無可奈何,若是說多了一巴掌過來直接就能呼成菜餅子,貨真價實的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不聽話也不行啊。
紀以勝那是出了名的老婆能,紀淑香指東他不敢往西,讓站不敢坐,哈呼一聲連個屁都不敢放,那真是老實的不能再老實了。
弟弟大閨女被退親這件事他也知道是自己老婆使得壞,心裏頭雖說覺得對不住弟弟和侄女,可真要他出聲教訓又不敢。眼見弟媳婦跟自己老婆打起來,他想幫上一把可看看周圍這麽多人,好賴不計還是個男人,女人們幹架男人也不好插手,再加上心裏頭多多少少也是覺着紀淑香确實該被教訓,也就沒動彈。
紀岩跟在紀香這時候已經到了跟前兒,越過人群打空當縫隙裏看見紀淑香被周淑蘭薅着頭發煽得嘴丫子都流血了,身上更是沒少挨踹,印了不下十來個鞋印子。
正覺着再沒這麽痛快了,就聽後頭一陣呼咚腳步聲,人還沒到近前就開喊上了:“是誰,是誰打我媽了?”
紀梅是紀以勝和紀淑香的二閨女,她上頭有個哥哥,下面有個弟弟,跟紀香同年生今年都是二十三歲,人長的大眼睛小嘴巴可堡子裏也能排個前五的好看長相,隻是心眼兒卻不大好使,有些随了她媽。
紀岩很清楚她這個堂姐沒過多久就嫁給了吳老九,吳家老太太不要了紀香非得依了小兒子的任兒娶了紀梅,這可真是娶了個活祖宗回來,打她進門那天起,老太太就沒過過一天順心日子,想吃上兒媳婦一口東西那真是千難萬難,還整天的挨罵,個老鬼,個老不死的,都快成唱唱聽了。有一次兩人撕巴起來,老太太還挨了紀梅兩耳光,當時就氣得仰了磕,可堡子裏被議論笑話了多長時間。
紀香被退親實際上是因爲紀梅看上了吳老九,兩人背地裏不知道來往了多少回了,可這些話紀岩又不能跟紀香說,隻能揣在肚子裏,惡人自有惡人磨,吳老太太那也是個尖尖厲害的人,給她做兒媳婦那日子過的也沒比别人好到哪裏去。一尋思日後老吳家鬧得雞飛狗跳的日子,紀岩這心裏頭也就順暢了。
圍觀的人群一看見紀梅自動讓出條道兒讓她進去,周淑蘭揍了一陣子也沒了什麽力氣,隻是還拽着紀淑香的頭發沒撒手,瞪着雙通紅的眼睛兩人跟那對頂門呢。
“爸,你還跟那幹站着幹什麽,看着我媽被人打不會動手啊,死人哪?”紀梅一看她媽被揍那小樣兒再瞅見紀以勝背個手在那裏賣呆兒氣就不打一處來,連喝斥帶哈呼的簡直像是斥嗒餡餅似的。
旁邊圍觀的人都挺不贊成,這可是在外頭,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跟自己爹大小聲,連死人都罵上了,這都得是什麽樣的家教能教出這種閨女。
紀以勝在家可能也是被斥嗒慣了,紀梅這麽說他都沒半點惱火的意思,隻是往前走了兩步道:“行了,都松開吧。”
紀岩拽了下紀香,怕她媽再吃虧搶先沖過去拿背擋着紀梅,扶着周淑蘭的胳膊心疼的道:“唉呀媽,你怎麽身上都是血,趕緊回去看看這是傷着哪了,要不咱們去醫院吧,好好檢查檢查,可别是哪根骨頭傷了再沒注意?”
周淑蘭想跟她說沒事兒,身上的血那都是麻子臉兒的,可看紀岩沖她直擠鼓眼睛,紀香也扶着她另條胳膊,生怕她再摔倒的架勢,立馬心領神會:“哎喲,我的手啊,哎喲,我的肩膀頭啊——”整個人立時由戰鬥狀态轉換成病号狀态,毫無心理壓力,好像喘口氣兒都覺得費勁似的。
紀岩邊走還邊回頭朝着癱倒在地上的紀淑香埋怨道:“三嬸,你也真是的都是親戚禮道的吵兩句嘴就得了,還非得跑我們家大門口來動手,你看你給我媽打的,這要是有個好歹兒的我可不能讓你們。”回頭沖着紀以田道:“走了爸,回家看看我媽,要是傷得重了得趕緊套上車去醫院。”
紀香低頭憋笑憋得辛苦,還說小岩老實話少,這哪裏老實哪裏話少了?
“你、你瞎說——”
紀以田可不聽紀梅的反駁,回手就把大鐵門給關上了,外頭的人群也都散了,隻留下氣得肝顫兒外加被煽成豬頭臉的紀家母女倆還在不住的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