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英啊,我在家呢,快進來吧,剛才還念叨你呢,要不說這人可真不抗念叨。”周淑蘭嘴裏叨咕着院裏的人已經進了屋。
“喲,這都做上了,我還尋思着早點過來說一聲呢,沒尋思還是晚了,那這些夠不夠我們家的份兒啊?”錢國英就是先前周淑蘭嘴裏說的趙老大媳婦兒。
這又是一個愛占小便宜的,還是最沒良心的那種。紀岩低着頭慢悠悠的纏着小苕帚,腦子裏裏頭可沒閑着,這個錢國英可是堡子裏有名的摳搜人,自家老娘過來看她,又是幫着洗涮又是幫着幹活,可她連頓好的都不舍得給做,三天九頓飯除了苞米粥蘿蔔頭鹹菜連個雞蛋都沒舍得給多炒,一大盤雞蛋炒蔥看的盡都是大蔥了,隻往裏頭放了一個雞蛋還得全家五口人吃,一個連夾一筷子就沒了。就這她還可堡子裏吵吵,她老娘來了這趟她花了十好幾塊錢,沒讓人給講究死。
就這麽個人對自己親媽都舍不得,更别提旁人了,想得她點東西那真是千難萬難,她找上門來這明擺着就是爲了占便宜的。
明知道是這樣可周淑蘭樂意,紀岩這當閨女的也不好當着外人駁了她的面子,隻是心裏頭卻是挺郁悶。手裏頭有一下沒一下的纏着,耳朵裏聽着錢國英跟她媽唠的熱火朝天,腦子裏陡然間閃過一個念頭來。
既然她媽愛做這些東西,便宜了别人也是便宜,倒不如拿着這些換兩錢兒是真格的。上輩子過得苦歸結原因就是因爲沒有錢,這輩子她都打算要好好的活了,那就絕對不能再找過去的老路。
掙錢,掙大把的錢,改變窮苦的命運,讓自己也讓家人活得更好。
這樣的念頭一起,就再也沒有什麽能夠阻擋紀岩的決心。
吃過了晌午飯,周淑蘭拿出五塊錢讓紀岩上趟街再買些苕帚糜子和彩布,因爲多了錢國英這份兒先前那些材料有點兒不夠,既然答應了人家那就得給做了。
“媽,要不你多買點兒吧,萬一再有人讓你做還得上街去買怪麻煩的,多買些備着要是用不了了明年不是還能接着用嗎?”
周淑蘭尋思着可也是:“那就再買五塊錢兒的,怎麽着也夠用了。”
紀岩拿了十塊錢并沒有馬上走,轉了身回西屋打紀香。
“大姐,跟你商量個事兒呗?”
“什麽事兒,你說吧?”紀香低頭在挑菜種,頭也沒擡的随口問了句。
“你手裏有多少錢都借給我,等過了五月節就還給你。”紀岩知道她大姐手裏攢了點錢,去年夏天堡子裏有人搗騰藥材生意收了一些細辛需要人手晾曬,紀香跟那些一起頂着大太陽頭曬了足足一個多月,掙了四百多塊錢,周淑蘭尋思她都快出嫁了手裏留點錢自己好花,就沒跟她都要。
一聽她提借錢紀香擡起頭:“小岩,你借錢想幹什麽用,還一下子借這麽多,大姐手裏是有四百塊錢,可那是将來結婚要買衣服的錢,不能讓你随便花了。”
三個姐姐裏紀香性子最溫和,對紀岩也是最好,上一輩子周淑蘭死活拖着紀岩在身邊,家裏沒有多少來錢道兒,也就是紀香省吃儉用背着公婆偷攢下點兒錢補貼家裏,每次回來管是三十五十的往紀岩兜裏塞,也就是尋思她個二十幾歲的大姑娘身上沒有錢花掉價不說也不方便。
正是因爲知道紀香對自己好所以紀岩才找她開這口。
“大姐,我想趁着這個五月節幹點小買賣,你看咱媽光給别人紮小苕帚,也不說拿去賣掙點兒錢。你記不記得咱們去年五月節上街看見賣撸線兒的那個小攤子前那些人都排号,我就尋思着咱們到時候也擺那麽一個,不光賣撸線,還有縫的這些小苕帚、彩桃、把門猴,再包些大紅棕子、用紅繩編些手裢、項鏈一起去賣,樣式叫多點兒肯定會有人買。”
“這些東西又不難,一般人都會,能有人買嗎?”紀香這些年就幫着周淑蘭弄這些東西了,早就熟的不能再熟,在她看來最是簡單好弄,有些懷疑會有人掏錢去買。
紀岩道:“大姐,這你就不懂了吧?現在也就是老一輩兒人還會自己動手做,可年數大的眼神兒也不大好,做起來格外費勁。年青些的不想着去學,又嫌麻煩都不樂意做,你尋思吧光咱們堡子裏這些人家,不是推給咱媽就是花錢買回來圖省事兒,自己做的人家有幾個?”
“你說的可也對。”紀香點點頭,尋思了會兒道:“要不咱們試一試吧,要是今年賣不多少那就明年再接着賣,反正這東西不用喝水不用吃糧擱着也壞不了,就算是賠也賠不了多少。”
“放心吧大姐,賠不着就是了。”紀岩上輩子活的苦,因爲身上多少帶着殘疾又沒有文憑,找到的工作盡是各行當裏最低層的髒活累活,她曾經在一家手工小作坊裏幹了三個多月,正是因爲親眼見識過那些手工小物件的銷量,所以她才有這樣的信心。
當然,這裏隻是小鄉鎮不能跟大城市相比,可是人口少賣的也少啊。這時候還遠沒有幾年後樣式那麽繁多,通常也就是一堆彩線幾毛錢一尺扯回家還得自己搭配,稍微好點兒的就是把五彩線簡單的編在一塊兒,沒有多花哨。像是什麽中間串上銅片、亮晶、石頭、珠珠等等這些壓根兒還沒有開始流行呢。
紀香這邊一說通,那就沒什麽大問題了,紀岩拿了錢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小岩,我跟你一塊兒去。”紀香放下菜種穿鞋下地。
四百塊錢對于她們這樣的小人家來說也不算是小數目了,紀岩雖然向來懂事可到底隻是十七歲的大姑娘,讓她一個人揣了這麽多錢自己上街紀香到底還是不放心。
“大姐你一起去那更好了,到時候你也幫着選一選。”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有這個能幹的姐姐幫襯着紀岩越發的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