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三


()如果因爲‘他在未來會變成一個壞人,所以不要對他好’這樣的理論,而對現在的宋青衣報以敵意和其他目的。那麽自己和‘因爲你的原因,所以他變成了壞人’系統的霸道思維又有什麽不同?

這種關于未來的,遙遠的‘因爲所以論’是相當荒謬的。

畢竟顧暫就是被運用着這套理由的系統強拽到了這個世界,在沒有完成系統自認爲的改變之前,他相信自己肯定是回不去原本的世界的。

畢竟系統連一點點的金手指都沒有給他。

但宋青衣不一樣。

是,不可否認,顧暫剛開始确實是抱着‘啊……趕緊做任務,完成了好回家’的心态去找小青衣,但相處中卻變成了真的對他的關懷,甚至希望自己有能力,或者知道更多的屬于這個世界未來的走向,運用這些金手指可以幫助到小青衣。

青年盤坐在屋檐上叼着饅頭瞭望遠處,這幾日已經開始立秋,所以雖然白天氣溫還是不低,但早晚卻已經很涼爽了。

在顧暫的腳邊不遠,屋檐邊上擺放着木梯,他剛剛就是從那裏攀爬上來的。

——在聽完了這柄劍和劍匣的來龍去脈,從宋青衣的房間裏出來以後。

顧暫雖不絕頂聰明卻也不是一點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宋青衣把這件事毫無保留的告訴他,原本就是對他的極其信任。

雖然再次相遇時兩人也别扭過,也因爲對方的陌生而感到過疏離,但内裏對彼此的關心和在意卻并沒有變。

甚至可以說,兩相對比,宋青衣對顧暫的感情要更加難能可貴得多。

畢竟對于顧暫來說,他隻是和小時候的青衣分别了連一個小時都沒有的時間,然後再出現時見到的是已經長大的,‘大隻’的宋青衣而感到不自在和驚異而已。

……甚至帶了一點‘怎麽辦?還能夠順利完成任務回到原本的世界嗎?’這樣在現在看來,龌龊又……很自私的想法。

而宋青衣,則是真真實實的,艱難度過了十幾個年頭再見顧暫。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在别捏之後毫無保留的,全身心的再次接納了顧暫。

甚至顧暫爲什麽過了這麽多年,連面貌都不曾衰老等等諸多破綻的問題都從來沒有問過。

他沒有問過到顧暫爲什麽還是這個模樣,也沒有問過爲什麽現在才來找他,等等問題,隻是在小孩子撒嬌的賭氣後,别扭的又接納了他。

顧暫不問宋青衣的過往,是不敢。

而宋青衣不問顧暫的過往,是信賴。

相比之下,高下立見。

天色已經褪去最後一點夜幕的暮氣,陽光顯露但卻因爲涼氣未散依舊帶着清涼和一絲冷意。

同時褪去的,還有顧暫在知道那柄劍和劍匣的來曆後,一瞬間從心裏生出的顧忌。

顧暫總認爲是自己在到改變宋青衣,給他灌輸正确的價值觀、道德觀和世界觀,但再次見面的時候,尤其是在這件事上,顧暫發現,不是自己改變了他。而是他,改變了自己。

投我桃李,報以瓊瑤。

這就是宋青衣教給他的東西。

而宋青衣報以自己的,又何嘗隻是桃李?

似乎一瞬間想通了一般,心中的那股子不切實際完全沒有依據,毫無邏輯的顧忌,就像是侮辱了宋青衣對自己的信任一般。

因爲他會在未來殺死自己,所以在他還不是壞人的時候自己先把他殺了?

謬論。

和‘因爲他以後是壞人,所以要從現在開始提防他變壞’一樣的謬論。

爲什麽不試着去改變呢?

曆史的軌迹都是人爲推動而形成的結果罷了,但如果那個結果根本就是讓人絕望的,不想要的。那爲什麽不試着在還沒有得到那樣的結果之前,在軌迹還在行進之前。

換換方向?或者避開掉?

因爲害怕改變會導緻曆史進程的消失,因爲曆史是不可改變的。

這些隻是冠冕彈簧的話而已。

說穿了,不過是‘因爲改變了曆史,也許未來的自己也會跟着消失’這一個原因而已。

人都是自私的,爲了讓這個自私看起來更加合理化,就會給它穿上‘符合依據’的說辭。然後說得多了,說得久了,自己也就信了。

但是?

沒有人知道真正在改變之後,會是什麽個樣子。

可顧暫沒有這個顧忌。他不應該把自己桎梏在這種思想裏面。

他可以放心的去做,不用害怕改變任何的未來。

因爲在到這個世界的最初,他已經看見過最糟糕的一個了。

想通了這些,似乎心胸也随着天空開闊起來。

顧暫微微眯眼深吸一口略微清冽的空氣,再看了一眼天邊,拍拍沾到衣服上的草屑後,小心的從旁邊的木梯下去。

腳微微發軟的嘀咕着。

果然電視上的屋檐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憂傷都是劇情需要吧?難道他們一面仰望的時候,心裏就沒升起過‘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怎麽辦’的念頭?

-

劍的事,隻有宋青衣和顧暫兩人知道,就連王二都并不知曉,而宋青衣也恢複了每天清晨練劍的習慣。

但顧暫卻在中間發現了不同。

如果以前宋青衣是将劍舞得極快,并且試圖以‘快’爲特點成爲他和别人打鬥時的利器的話,現在的宋青衣就是每個招式都緩慢細膩到連在一邊看的顧暫,都覺得自己應該學會了的程度。

但看得多了,自然也而已琢磨出味來,剛開始的時候宋青衣确實是單純的慢,但慢慢的幾天後這個慢裏就帶上了不一樣的聲響。

明明隻是比太極劍快那麽一點點的速度,但劍舞動間,竟然多了一絲……氣流?

坐在老位置的顧暫看着剛剛在青石闆上滾了兩圈停下的樹葉,有些不确定的眨眼。

他很确定剛剛沒有起那怕一絲的風。或者……這隻是被宋青衣的衣袍帶起的風吹動的?

但就在顧暫這樣想的時候,那片距離宋青衣有三不遠的樹葉又随着他的劍緩緩劈下而滾動。

“……”好吧,似乎真哒是傳說中的劍氣。

顧暫感到自己又想把手塞嘴裏方一下了。

所以當宋青衣剛收劍回鞘,他就一副慢吞吞的,不經意的,在宋青衣默默的帶着一點‘似笑非笑’味道的眼神裏淡定的撿起那片樹葉。仔細看了看後,對着陽光一照。深綠帶黃的樹葉在陽光下,很清晰的呈現出了一條整齊且非常不易讓人察覺的縫隙。

就像一條細細的絲線。但宋青衣修煉内力的時間畢竟才短短二十多天,連一個月都沒有,所以還沒法做到不動聲色的将樹葉一分爲二。

隻是就算現在這個程度,放在外面已經是非常讓懂武功的人感到驚悚的事情了。

至少到目前,還從未聽說過一個已經即将成年的少年,在短短不到一月的時間内,從完全沒有一絲内力修煉出别人努力四、五年才會修煉出的内力。

沒錯!就是四、五年!

但無論是宋青衣還是顧暫也好,現在都不了解這點。隻是沉浸在‘居然真的成功了’這樣不可置信的喜悅中。

雖然這短時間的變化每天都有,但今天卻确實又和之前不同。就像是之前的修煉終于在今天全部釋放出來了一樣。

而就在他們雀躍的時候,卻不知道有一隊精幹,統一着藍黑色勁裝的人馬正一路疾行而來。馬蹄聲急促,激起一地浮塵,從天空俯瞰,可以清晰的看見這隊彪悍、訓練有素且孔武有力的人馬,目标正是距離不遠的城鎮。

十幾年來,幾乎從來不會輕易踏出宋家堡半步的武林盟主、宋家堡堡主宋易,正朝城鎮飛馳而來。

-

宋易進城,低調卻又高調。低調在于他并沒有顯露身份,高調在于他帶了宋家堡‘一字護’。

所謂‘一字護’是宋家堡嫡系護衛,專門保護宋易的安危。

一共12人,全部都是好手。這次宋易出來帶了其中六名,名字分别是宋一、二、三、四、五、六。

身爲未來堡主的少堡主宋知尚也有屬于自己的親衛,不過比起宋易的‘一字衛’而言,自然有很大的差别。

畢竟優秀是可以通過努力堅持刻苦等等來達成的目标,但‘卓越’卻還需要幾分天生的靈氣和天分。

‘一字護’就是卓越的代表詞。

孫叔早就已經等在客棧外面翹首以待,進城後不許策馬疾奔,除非是朝廷有八百裏加急文書或者邊關告急才會允許。雖各地總有富貴惡人試圖用這些當時彰顯自己的身份和不同,但很可惜這裏是以江湖爲主的世界。

也就代表着,也許你看見的隔壁搭個棚子賣面的青年就是天下第一的殺手,或者那邊那個笑呵呵的一副彌勒佛模樣的雜貨鋪老闆就是某金盆洗手的綠林好漢等等……

但無論是殺手也好,綠林好漢也罷,或者是某個路過身上窮得隻剩兩塊銅闆的落魄劍客。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有着武林人士特有的一個點:俠氣。

雖然也會被朝廷嗤之以鼻的稱爲莽夫義氣,或者背後叱責他們沒有王法的江湖義氣等等。但不得不說的是,有時候這種‘俠氣’是一件對于平民百姓來說,非常重要的救命稻草。

至少無數試圖縱馬逞兇的那些惡毒公子無一不是在即将傷到平民,故意撞翻小販的攤子之前,被人不知道從那裏彈出來的石子擊中馬前膝,而跌個狗.吃.屎。

大快人心。

所以除非是一點江湖道義都沒有的匪氣,不成氣候的幫派,才會這樣自毀長城外,還沒有誰敢在城鎮内擾民的策馬疾馳,或者對同城的百姓呼喝叱罵。

當然了,不入流的落魄小鎮并不在以上範圍内。

而宋易,更是不會。

很清楚這一點的宋知尚雖然在一刻之前就被趙叔催促着下樓,雖乖巧積極的答應後,卻還是慢悠悠的聽着趙叔急切的下樓聲,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喝茶。

直到将手裏杯慢慢的抿完後才将茶杯随意的往桌邊一飯,施施然的下樓。

面上一派歡脫明朗,而内心卻猶如安靜到死寂的沼澤一般,沒有一絲波瀾。

那雙天生帶笑的眸子裏,是讓人詫異的靜和剔透,像是某種透明度極高的琉璃,波光豔豔中可以清晰的投映出所望之人清晰的面容。

無數的女人會羨慕這雙眸子,但卻不會深究這雙太過清楚透出他人的眸子裏,是冷靜到近乎殘酷的剔透。

而這種剔透,帶着天真的殘酷。

此刻擁有這雙眸子的少年在出了客棧,剛剛走到趙叔身邊沒多久後,就至街口的人來人往中看見了自己的父親和其他宋家堡的‘一字護’一樣,着一身藍色衣裝。但微微不同的是顔色的深淺。

和旁邊的深藍色相比,宋易衣袍的顔色更淡一些。但隻是這細微的差别卻大大的和他人完全的區分了開來。

因爲他的修長健碩,因爲他的沉穩氣度,還有因爲他的卓偉不凡。

有一種人,年少時鮮衣怒馬,風流飄逸,随着年紀的增加,他褪去了那層亮麗的外貌和耀眼外露的性情,變成了一種内斂的風華。

這是年月的打磨,和經曆的純粹。

如果用玉石來形容的話,宋易就是黑色的内斂的墨玉。漆黑如墨,堅緻溫潤。

絕對不會有人會因爲這牽着顔色相同的黑馬,着幾乎一樣顔色衣着的七人,而分不清誰才是領頭的那一個。

宋知尚微微睜大眼,在比自己站在稍前位置的趙叔興奮的迎上前時,才抿着嘴顯得有些别扭,但眼睛裏也帶着看見宋易後難得出現的濡沫和敬意,想要顯得正經八百但又步伐稍快的跟在趙叔身後迎了過去。

“堡主。”趙叔激動的上前行禮後,張嘴欲說什麽,卻在微微額首的宋易的一個手勢下閉嘴并退至一邊。把時間留給這對分别了快月餘時間的父子。

說起來,這還是宋知尚第一次出這麽久的遠門。怪不得……

趙叔恍然。臉上随即帶上了幾絲笑意,和宋易身後的‘一字護’6人一樣。

“爹。”宋知尚平時在外再如何跳脫,但在宋易面前卻隻是一個歡快的少年郎。

宋易靜靜的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仔細的打量他,确定無論是神态還是内息都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從少年的眼眸中,還看出了一些長進後,才淡淡的點頭,想到趙叔在信上有大力誇獎這次剿匪宋知尚表現出衆,不免生出欣慰之感,但随即想到了那個自己從沒見過的另外一個孩子,心微微一沉。

雖心緒略有變化,以他的修爲卻并不是誰都可以輕易察覺的。

隻淡淡的偏頭對趙叔說了句“進去談”後,就将馬匹交給身後距離最近的宋一,和趙叔、宋知尚先行進了客棧。

與此同時,有個流着鼻涕的小孩兒正站在宋青衣的門口,用已經結了污垢,顯得黑亮的袖口橫抹了一下鼻子。仰頭看着宋青衣隻思索了幾息後,沖他微微點頭,并從衣袖裏掏出了幾顆糖果後,歡樂的捏在手裏沿着街道跑回家。

宋青衣看着隻因爲幾顆糖果就格外高興雀躍的小小背影,神情恍惚了一下後,慢慢的神色自若的将大門重新關上。

修長白皙的手依舊放在已經合攏的斑駁腐朽的門上,襯托得那雙手更加猶如帶了一層玉質一般。宋二和小朱前幾天去了隔壁城鎮做買賣,十天半月内應該不會回來,但如若……

背後逐漸接近的腳步聲,還有自己已經非常熟悉的氣息頻率。

宋青衣并沒有馬上回頭,依舊盯着自己的雙手斂眼低垂,長而直的睫毛微微垂斂,不知在算計着什麽。

直到顧暫在等待了片刻依舊沒有看見宋青衣回頭後才隐隐擔憂的開口詢問,“怎麽了?”

宋青衣慢慢擡起頭,看着門上門漆掉落後.裸.露.出的屬于樹木的年輪。慢慢轉身,神色自若的靜靜看着顧暫,“宋易。……來了。”

那個在他幼年的時候,曾經無數次期望過會有一天逆着陽光走進來,把自己從那片死寂的荒草叢生的廢院裏接走的男人。

每天都期望着,靜靜的等待着,想着也許他就在路上,隻是迷失了方向,或者被人騙了,帶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那個時候。除了找吃的,剩下的全部時間就是在等待着,那個面孔模糊的男人。

從太陽出來的時候開始期望,然後又随着太陽的消失失望,在睡着之前告訴自己他明天就來了。然後希望這次可以在夢裏看清從來沒看清過面孔的那人,千萬千萬别因爲餓醒而沒有看清。

但這個人他是從什麽時候不再期待了呢?

宋青衣靜靜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溫和青年。意識飄散着。

似乎是從面前的人,出現的那一刻。

取代那個不斷被自己期望但又失望,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逆着光走近自己。甚至在最初蹲下來沖自己笑時,讓自己忍不住微微眯眼。

這個人,從來沒有被自己期待過的人,将自己帶出了荒草叢生的廢院。給了他名字,讓他成爲了——一個人。

從那個時候開始。

他宋青衣,就是屬于顧暫的東西。

一個人的。

“沒找到?”聲線微微低沉沒什麽起伏,平淡無奇,連在重複趙叔的話時都像是單純的重複他的話而已。

但就是這種淡淡,讓見慣了刀光劍影,經曆了血雨腥風,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格外‘尊敬’自家堡主的趙叔,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明明是個壯漢現在卻試圖用憨笑掩蓋自己的慌張。

“這個這個……”趙叔摸着後腦勺,“當時吧……大……他的同伴跳了出來沖我一頓嚷嚷,我就……”趙叔想叫‘大公子’,但随即想到還不敢确定是不是就隻好臨時改口,說到後面說不下去了,隻好求助似的看着宋知尚。

發射求救信号,哔哔哔哔……

宋知尚?宋知尚從進來開始就一手扶劍,一手垂在腿側的站在一邊低頭看着自己的鞋,跟在用眼睛給鞋繡花兒一樣。

趙叔的求救信号就醬紫被無情的彈開了。

趙叔。趙叔表示很憂桑q-q

然而堡主還睇着自己,等答案。

最後趙叔差點摳破頭皮也沒答上話,倒是宋知尚像是因爲沒有聽見趙叔的後續,所以疑惑的擡頭後,看到趙叔的窘迫才連忙搭話,“爹,當時我也在,他們因爲一直不承認,堅決說趙叔認錯了人,所以他們走的時候我們也沒追上去。原本想的是這城鎮就這麽大,等給您送信後再慢慢找,誰知道……”

宋易斂眼坐在上方,安靜的聽着宋知尚的話,在他說道‘堅決說趙叔認錯了人’時,站在宋易身後的‘一字護’除了宋一都不由的交換了一個眼神,但宋易卻像是聽了沒有任何的反應和觸動一般。

但就算看似沒有任何反應,但内心還是感到有些受傷的吧?果然少堡主還是太年幼了,還不會知道怎樣去照顧人心。

就在衆人心中微微腹诽的時候,卻沒有看見宋知尚眼裏的一抹殘酷。

“這個……”趙叔不由搓搓手,“堡主,會不會……他們原本就不在城鎮裏,所以我們找了這麽久才沒有找到?”爲了找到那位疑似大公子的青年,他還專門拜托了這裏的镖局。隻說是遠遠看了很像自己多年前不小心走失的親戚,字紙不提和宋家堡堡主有任何的關系。

多年前他曾經奉堡主之命前往西北去北門世家,爲的就是一樁真假難辨的事兒。

北門家主北門閥年輕時靠一雙家傳絕學乾坤掌成爲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但畢竟少年成名年輕氣盛,暗地裏得罪了不少人。後一次北門閥的妻子帶着隻有三歲的兒子回娘家時,卻在半路被人圍困。

幸虧北門家家仆忠烈,拼死将年輕的門主夫人,北門閥的妻子救出,但當時已經身中數刀,門主夫人又已經昏迷,少門主被人趁機擄走根本沒有餘力再回救,隻得帶昏迷不醒的北門夫人,拼着最後一口氣快馬回了北門。

那時宋易剛剛當上武林盟主不久,這算是他上任以來最大的一次武林大事,數月追查後依舊毫無頭緒,而當時才三歲的少門主也沒有找回。

但兩年後,卻聽說某個戲班子裏的小孩兒長得很像北門家的少門主。門主和門主夫人親自前往,無論是身上的痣,小時後淘氣摔跤留下的後腦勺的疤,雖然因爲過了兩年,小孩兒已經逐漸抽條,五官長開了一些,但依舊和兩年前的少門主有九層的相似。

隻是卻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估計是因爲當時滾下馬背時撞到了石頭得了失憶症。畢竟這種事,并不是沒有。而且那時才三歲的孩子,能夠記得多少?

雖然時隔兩年,孩子吃了一些苦,但總算是讓人歡喜的大團圓結局,卻沒想到在幾年前,已經成人習得一身北門閥真傳的北門少門主在即将成爲北門門主之時,卻被發現根本并不是北門閥真正的兒子。

因爲他們真正的兒子,在北門夫人一次路過一山路,遠遠看見有座小廟,前去跪拜時認出了裏面那個清瘦安靜的青年,才是自己真正的兒子。

而北門家的那個,隻是多年前爲了報複北門閥年輕時的魯莽,機緣巧合的又恰好發現自己的小兒子和北門閥的兒子長得有幾分相似後,萌生出來的一個歹毒念頭。

李代桃僵這種事,自古便有。也許爲名,也許爲利。總之趙叔因爲這件事多少多了個心眼,沒說任何一個和宋家堡有關的信息。

隻說請他們幫忙留意。

原本想着身爲這裏的地頭蛇,怎麽也能夠查出來吧?卻隻得到了一個沒找到的回複。還等不及趙叔跳腳,堡主就已經到了。

這這這……趙叔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無論如何也應該追上去的。憨厚的漢子懊惱着對宋易喃喃,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堡主……哎!我當初,就應該跟上去才對!”

“堡主。”一直站在宋易身後沒有說話的宋一開口,引得宋易微微側首,示意在聽,“要不要讓小四查一查?”

宋家堡的‘一字護’各有特長,宋四精通的就是偵查。

“爹。”

還沒開口的宋易微微擡眼,看向宋知尚。

“我應該知道怎麽可以找到他們。”宋知尚笑嘻嘻的,“上次我和趙叔在一起的時候,我看見他和那青年是從一小藥鋪出來的,裏面的郎中看上去和他很熟悉的樣子。”

“堡主?”聽了宋知尚的話,宋一看向宋易,隻要主子一個示意,自己就馬上着手讓宋四去查,不出三天必有結果。

但卻看見宋易微微擡手。

……這是制止的意思。

沉默半響後,宋易沉靜且沒有什麽起伏的聲音淡淡傳來。

“我去看看。”

親自。

雖然在知道宋易居然來了這點感到很驚訝,但顧暫随即就忍不住想要生氣。

當年小青衣那麽小那麽慘的時候丢在一邊不聞不問,哦,現在找來了是吧?顧粑粑表示好想跳起來罵街啊……

但這件事該怎麽做,或者想怎麽做都要看青衣的,畢竟顧暫就算和宋青衣親密,也不代表可以去左右他的想法。

在某些不涉及所謂大義等問題上時。顧暫不會插手。

但他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深夜自己正睡得很熟的時候,宋青衣會悄悄的摸到他房間裏來。

“……!?”顧粑粑不會承認自己吓得差點大聲尖叫順便試圖用被子像個黃花大閨女一般的遮擋住自己的。

呃。他一向喜歡裸睡……

黑暗中感覺被驚吓到的似乎不僅僅是顧暫,還有被光溜溜的顧暫給吓到的宋青衣。至少他在顧暫面前沉默的站了有一分鍾,和顧暫在黑暗中模糊的大眼瞪小眼後,才在顧暫壓低聲音的問話中慢吞吞的開口。

“青衣!你半夜三更的幹嘛?!”雖然也不知道爲什麽要心虛的壓低聲音,但顧暫就當是怕自己太大聲擾民好了。

雖然左右兩邊的房子其實都因爲常年失修沒法住人。

“白天忘記跟你說了,我們趁這個時候離開。”宋青衣沉默了幾息,才慢吞吞的開口,似乎因爲其他事情耽誤了他說話一般。

顧暫依舊保持着‘黃花大閨女’的姿态縮角落裏,他看着因爲黑暗所以站在床邊的宋青衣很是模糊的身影,在看不清面貌的情況下,更突顯了已經逐漸成長爲青年的他漸漸寬厚的肩膀和被腰帶束得敷貼但勁道的腰身。

還有逐漸的褪去青春期末端的難聽公鴨嗓,開始變得和他的外貌一般相符合的溫文爾雅,帶有質感。

隻是聲音裏,還是有很多沙啞。尤其是夜晚的時候,似乎因爲起得太急沒有喝水,在沙啞中還有幹澀。

“……”死孩子你半夜站我床邊真不是想吓死我?!

顧粑粑都要因爲驚吓過度沖宋青衣橫眉冷對了,但想到在這個能視度很低的黑暗裏,估計瞪了也是白搭。

所以顧暫隻是将感覺到也許是因爲在寒冷的夜裏暴露太久,而顯得有些異樣的臂膀,把被子再默默的往上拉了拉後,無奈的沖似乎打算定在自己床頭盯着自己不動的宋青衣開口。

“你總要先出去讓我穿上衣服吧?”自家的小孩自家疼。果然就是天才,因爲睡眠不足也會導緻思考能力下降。

“……哦。”半響後宋青衣才慢吞吞的開口,帶着一種接受信号不良,似乎顧暫的話隔了5秒才傳進他耳朵裏一樣。那雙在黑暗裏的墨玉般的眸子再在顧暫的身上轉了一圈後,慢吞吞的轉過身,背對着顧暫。

“你換吧。”

“……”依舊縮在角落的顧粑粑第一次覺得和宋青衣的溝通,出現了傳說中的代溝。但看看黑暗裏那個模糊的背影後,妥協般的歎氣。

“……那你總得給我點個亮吧……”

抹黑穿衣服什麽的,不是不可以但問題是有燈爲什麽不點?又不是做賊。

再說現在隻是盡量不弄出動靜而已,至于亮光?先不說左右兩邊沒人住,就算有人顧暫也不相信有人會大半夜不睡覺的起來看誰家的燈還亮着的。

而且,相信他。

等大家點過油燈就會體會它‘驚世憾俗’的光線了。

放在現代,先不提被電視、電腦、手機毒害的視線有問題的大家,隻說就算是眼神特别好的小夥兒,估計隔着一定的距離也不一定可以看見這顫巍巍的,和小白花有得一拼的油燈(⊙v⊙)。

宋青衣垂着眼,在黑暗中輕巧的避開顧暫坐過之後沒有放在原處的的凳子,伸手準确的在顯得一團黑的桌面精确拿到滾到一邊,沒有乖乖待在油燈旁邊的火折子。

打開密封的小鐵蓋,輕輕一吹,漆黑的火折子瞬間發出明明滅滅的火星。

湊到外露的油燈下,輕輕吹氣,微微的呈現微藍色的火星就顫巍巍的跳立着帶來了細微的光。

先是隻能照亮圓桌的範圍,還有随着這昏黃的光顯得猶如羊脂白玉一般帶着光澤的,宋青衣的面孔。

他垂着眼,長而直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排小扇子一般的陰影,溫和如玉,儒雅斯文的臉更添柔和。而那雙平日裏猶如墨玉般的眸子也更添深邃,帶着一些暧昧的光澤,在眼底随着有跳躍的火苗明明滅滅。

像一塊放在油燈下的羊脂白玉一般。安谧。溫潤。細密。

宋青衣直接用小指挑了挑燈芯,讓光亮更足,足以照亮一室後,才拿着油燈準備轉身——

“等等——”

宋青衣在顧暫的制止下頓住,顯得極其的乖巧和順從。他依舊斂眼低垂,側身而立,一身稍顯陳舊的儒生衣袍卻顯得他卓爾不群,身形修長而挺拔。

此刻單手持油燈,可以微微看到一點點帶着質感的側顔輪廓,配上被燈光模糊了的背景,讓他像是一副微微泛黃的畫卷中的溫雅貴公子一般。

“我光着呢……”顧暫很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發。就算大家都是男人,也不代表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在宋青衣面前公然遛鳥啊?

……雖然他在宋青衣小時候遛過他的。

“那,我把油燈放在凳子上了。”宋青衣低着聲音說,微微低頭的姿态壓迫了一點點嗓子,讓這話在出口的的時候顯得更加低沉和幹澀。

幹澀到顧粑粑都想讓小青衣趕緊喝口水,清清嗓子了。

宋青衣說完,也不等顧暫回答,直徑将油燈向後一放,準确無誤的放在了身後側的圓凳中間後,随即坐在桌邊的凳子上,一手放在桌沿,一手放在膝上。

顧粑粑瞪着眼珠子看了那個幾乎快要精确到小數點兒的油燈位置,慢吞吞的終于光腚離開了被窩,站到床下開始穿衣服。順便開啓‘一緊張就想叨叨’的顧粑粑模式。

“你說說你……你這一言不合就大晚上戰人家床頭吓唬人的毛病哪裏學來的?要是以後娶了媳婦,我看你不被罰跪搓衣闆才怪。”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這些聲音清晰的穿進了宋青衣的耳朵裏,又似乎模糊的,像是隔着湖水傳了進去一樣。

因爲現在宋青衣的思維和視線都被投影在自己旁邊的剪影給吸引了過去。

油燈搖曳,但投在門上的剪影卻格外清晰。

和自己……隻有一點點的,一個拳頭的距離。

墨玉般的眸子在身後絮絮叨叨的聲音中,從投影上圓滑的肩膀一點點的,像是用視線代替手指一般從那個漂亮的弧形滑下,然後在他高舉雙手難得解開繁瑣的扣帶,直接像穿套頭衣一樣從頭上往下攏時,那原本就纖細的,帶着韌勁的腰身就完全展現了出來。

……細到,讓人想要嘗試一下它的柔韌程度。

像看看它颠簸的時候,會不會也這樣讓人想要用雙手扣上去,抓住它,然後帶着它劇烈的起伏,就算它因爲承受不住的泫然欲泣,也像再……

剪影在這個時候側身,彎腰開始穿褲子。

彎下腰時,屬于他身體上最有弧度的地方就更加凸顯出來,像是在邀請一般。

宋青衣神色淡淡的坐在那裏,和一個月前的隻是被對方碰到了一點點.赤.裸.的肌膚就忍不住想要驚跳起來的自己全然判若兩人,但那雙微斂的眸子卻更加深沉和不可測。隐隐的帶上了一些氣勢。

這是之前的宋青衣所沒有的東西。

他坐在那裏,看着那具身體,一手輕放在桌沿,一手自然垂放膝蓋。

神情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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