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他,還未成爲軍吒利明王,隻是天庭裏,一個有名的天将。
那一日,他拎着一個包袱,登上了廣寒宮。他将包袱放在月門旁,背對着那美麗的嫦娥仙子,靜靜的坐在那裏,沒有敢看她:“這是他的火尖槍,雖然已經碎得不成樣子了,但還是給你帶過來了……我知道你恨我們,但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他瘋了,那時候的他真的瘋了,到處都是血,我們被他傷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他說,“但事後發現,沒有一個人死。明明被他殺得到處都是血,最後居然全都活得好好的,搞什麽嘛?而且三昧真火呢?他的三昧真火哪去了?”
他說:“他的洞府,我們進不去,有三昧真火擋着!當然非要進去的話,也不是做不到的,一層三昧真火就想擋着我們?太小看我們了吧?隻不過……沒有人想要進去罷了。”
沉默一陣:“這一次的事情……完全弄不明白,不過天庭就是這個樣子,很多事情我們這些底下人,都是弄不明白的,隻知道這一次的事情跟魔道有很大關系……其實弄不明白也好,知道那麽多幹什麽?你看看他……”“很不爽……真的很不爽!既然瘋了般沖向我們,那就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吧。不是入了魔嗎?都變成魔了,那還管那麽多做什麽?想殺多少人。那就殺多少人,反正我們這些天将,就是殺人和被殺的。他殺我們。我們殺他……結果這個樣子算什麽?真的想把他抓出來……再揍一頓……”
“他的魂魄也沒了,形神俱滅……入了魔嘛!其實我們也搞不懂,爲什麽不束手就擒?入了魔又能怎樣?天界的兇神惡煞中,以前是妖魔鬼怪的,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個,爲什麽一定要死?不明白!應該是有什麽非死不可的理由吧……反正我們是不明白的……”
“算了。不說了!”他站了起來,“對了。有人讓我告訴你,他的事情……就不要再去管了,大家都不會再去管,雖然不明白。但還是……算了吧。你要是也跟他一樣發瘋……我們會很難辦的……”
他大跨步的往外走去,在那以後……他再也沒有進入廣寒宮……
***
軍吒利明王安靜的坐在那裏,任由通天階的爆炸,在他的身後炸出瘋狂扭曲的焰光。龍兒,你知道嗎?讓你不要再去管那件事的我,卻沒有能夠勸住自己。
隻是因爲不甘心,無法忍受好友的死亡,不想看到你的寂寞,于是 。在暗地裏,偷偷的調查着那件事。
花費了許多的時間,我終于查到了他爲什麽非死不可的原因。
因爲那是一個不該被人知道的秘密。
原來。知道那個秘密的人,真的非死不可。
原本應該死掉的我,卻沒有死掉的勇氣,于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說到底……我隻是一個懦夫!
在他的腳下,一個個血泡開始鼓出,陰戾而怨毒的各種怪笑。在他周圍不斷的回旋:“金吒,她已經走掉了!”“我們答應你放過她。你答應我們的呢?”“金吒,我們讓你活着,是因爲這樣子的你對我們更有用,但這一次的你,實在是太讓我們失望了!”……
“我答應你們的……你們就拿去吧!”軍吒利明王坐在那裏,繼續回憶着往事。
血泡越漲越多,有若大海一般,将他淹沒,最後的意志和自我,在無限怨恨的狂風和暴雨中,被不斷的撕扯和吞噬,連最後的那點回憶,也全都化作了虛無。
從此以後,人世間,再沒有“李金吒”……
***
仙界,轉輪殿内。
男孩盤膝坐在榻上,榻外,是一個雙腿殘廢、坐在輪椅上的少女。
駱玲十指連揮,上百個細針一般的“小小的她”,飛入男孩體内,不斷分解着他的血肉,将他的身體,悉數化作元氣。
男孩感覺着靈魂深處,與混沌中的“小孩子”圖騰之間的連系,藉着兩者的助力,在真龍之力和那最後一絲神秘力量的助力下,他進入了那個混沌圖騰。
讓他慶幸的是,在這個混沌圖騰裏,他找到了他失蹤的劍魄。
在這個混沌圖騰裏,還存留着一些,那種能夠抑制真龍之力負面作用的、神秘而又平和的氣流,這股氣流,似是從某個他所不知的所有,微弱、而又緩慢的流入這個混沌圖騰,存放在這裏。
他以自身的意志,将絕大部分真龍之力存放在這個混沌圖騰裏。然後,他将自身的元氣,與融合了轉魄劍的劍魄合在一起,脫離了混沌圖騰。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人’自身就是一個模子,這就像,把你的細胞拿去培養和克隆,不管是哪個細胞,克隆成人後都是你這個樣子,因爲,從母胎裏出生後的那一刻……或者說,從胚胎開始出現的那一刻,這個‘模子’已經成了型。”
——“你現在的這個樣子,相當于把一塊蛋糕弄碎後,放入了一個餅幹的模子裏,于是就變成了餅幹。但隻要将你重新元氣化,你的每一個細胞,都記憶着你身爲‘孫炎’時的樣子,隻要憑着你自身的感覺,在‘斡旋造化’的力量的幫助下,應該就能變回原來的你。”
回憶着駱玲說過的這些話,他盡可能的尋找着自身存在的感覺。每個人的身體裏,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細胞,都存放着與他相關的完整的記憶,将它喚作“基因”也好,喚作“模子”也好,總之它就在那裏。
以帶出來的那一點兒真龍之力,所含有的“斡旋造化”的力量,他開始重組自身元氣化的細胞。一切正如駱玲如料,“孫炎的模子”,早已刻在他的每一個細胞裏,靠着這種屬于自我的記憶,他慢慢的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這就像,把一個人的細胞拿去克隆,克隆體長大後的樣子,跟他并沒有什麽區别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