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大了嘴巴,正看得興高采烈,忽見公子長袖被那少女一把抓住,兩下一奪,嗤的一聲,扯下了半截。那少女向旁躍開,把半截袖子往空中一揚。
穆易叫道:“公子爺,我們得罪了。“轉頭對女兒道:“這就走罷!”那公子臉色一沉,喝道:“可沒分了勝敗!”雙手抓住袍子衣襟,向外分扯,錦袍上玉扣四下摔落。一名仆從步進場内,幫他寬下長袍。另一名仆從拾起玉扣。
那公子内裏穿着湖綠緞子的中衣,搶上前去,虛劈一掌,一股淩厲勁急的掌風将那少女的衣帶震得飄了起來。這一來郭靖、穆易和那少女都是一驚,心想:“瞧不出這相貌秀雅之人,功夫竟如此狠辣!”這時那公子再不相讓,掌風呼呼,打得興發,那少女再也欺不到他身旁三尺以内。
穆易也看出雙方強弱之勢早判,方要上前攔開兩人,那公子忽地左掌變抓,随手鈎出,已抓住少女左腕,少女一驚之下,立即向外掙奪。那公子順勢輕送,那少女立足不穩,眼見要仰跌下去,那公子右臂抄去,已将她抱在懷裏。
旁觀衆人又是喝彩。又是喧鬧,亂成一片。那少女羞得滿臉通紅。低聲求道:“快放開我!”那公子笑道:“你叫我一聲親哥哥,我就放你!”那少女恨他輕薄,用力一掙,但被他緊緊摟住,卻哪裏掙紮得脫?
穆易搶上前來,說道:“公子勝啦,請放下小女罷!”那公子哈哈一笑,仍是不放。
那少女急了。飛腳向他太陽穴踢去,要叫他不能不放開了手。那公子右臂松脫,舉手一擋,反腕鈎出,又已拿住了她踢過來的右腳。他這擒拿功夫竟是得心應手,擒腕得腕,拿足得足。那少女更急。奮力抽足,腳上那隻繡着紅花的繡鞋竟然離足而去,但總算掙脫了他的懷抱,坐在地下,含羞低頭,摸着白布的襪子。那公子嘻嘻而笑。把繡鞋放在鼻邊作勢一聞。
旁觀的無賴子哪有不乘機湊趣之理,一齊大叫起來:“好香啊!”穆易道:“你尊姓大名?”那公子笑道:“不必說了吧!”轉身披上錦袍,向那紅衣少女望了一眼,把繡鞋放入懷裏。
穆易道:“我們住在西大街高升客棧,這就一起去談談罷。“那公子道:“談甚麽?天快黑了。我趕着回家。”穆易愕然變色,道:“你既勝了小女。我有言在先,自然将女兒許配給你。終身大事,豈能馬虎?”
那公子哈哈一笑,說道:“我們在拳腳上玩玩,倒也有趣。招親嘛,哈哈,可多謝了!”穆易氣得臉色雪白,一時說不出話來,指着他道:“你……你這……”
公子的一名親随冷笑道:“我們公子爺是甚麽人?會跟你這種走江湖賣解的低三下四之人攀親?你做你的清秋白日夢去罷!”穆易怒道:“你是存心消遣我們來着?”那公子也不答話,左足踏上了馬镫。穆易左手一翻,抓住了那公子的左臂,喝道:“好,我閨女也不能嫁你這般輕薄小人,把鞋子還來!”
那公子笑道:“這是她甘願送我的,與你何幹?招親是不必了,彩頭卻不能不要。”手臂繞了個小圈,微一運勁,已把穆易的手震脫,笑道:“我如打敗了你這老兒,你就不逼我做女婿了罷?”
穆易氣得全身發顫,喝道:“我跟你拼啦!”縱身高躍,向那公子疾撞過去。那公子知他怒極,當下不敢怠慢,擰過身軀,雙手倏地飛出,快如閃電,十根手指分别插入穆易左右雙肩,十根指尖已成紅色。
旁觀衆人齊聲驚呼,隻見穆易連退數步,肩頭鮮血淋漓。那少女又氣又急,忙上來扶住父親,撕下父親衣襟,給他裹傷。穆易把女兒一推,道:“走開,今日不跟他拚了不能算完。”那少女玉容慘淡,向那公子注目凝視,突然從懷裏抽出一把匕首,一劍往自己胸口插去。
穆易大驚,想要搶上去擋格,偏偏雙肩受傷。衆人眼見一樁美事就要變成血濺當場,俱有不忍之色。郭靖見了這等不平之事,哪裏還忍耐得住?搶上前去,便要将那少女救下,卻見前方黑影一閃,卻有一個穿着藍衫的青年,驟然出現在少女身邊,直接抓住了她持刃的手腕。
衆人見那少女幸得不死,盡皆欣慰,連那些無賴混混也不願在起哄,一下子安靜下來。那公子卻是在衣襟上擦了擦指上鮮血,毫不在意少女的生死,策馬要走,卻見藍影一飄,那救下少女的藍衫青年已經擋在他的面前。
那公子冷笑道:“你想做什麽?”藍衫青年道:“把這位姑娘的繡花鞋還給她!”
那公子怒道:“小爺的事,要你管!”策馬一沖,便要将這青年撞倒在地。如此視人命于不顧,周圍衆人盡皆驚惶,直想着這青年便要死在這裏,卻聽一聲馬嘶,這青年身子一閃,擡起一腳,踹在馬身上,駿馬竟橫移半丈,慘嘶中倒在地上。
那公子狼狽跳起,勃然大怒。他從小榮華富貴,錦衣玉食,所修真氣乃是全真派長春真人所教,家中又爲他請了許多有名武師,自以爲身手了得,何曾受過這般屈辱?怒喝一聲“找死”,便要沖上前去。
那藍衫青年忽的問道:“等一下,問你一件事……你不會剛好就叫郭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