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和莫小飛的猜測截然不同,兩人來到了撫心閣中,莫小飛進入大廳後拉住顧風,“顧主薄,你這是想賄賂我嗎,我告訴你,我這人呀,什麽誘惑都經受得住,就怕美色。”
一句随興之言,莫小飛實則想從顧風嘴裏套出話來。
不過顧風并沒透露本意,道,“上二樓去,有位故人要見你。若你想在此尋花問柳,待見過之後可以自便。”
說完之後,顧風走在了前頭,上到木梯。
莫小飛馬上跟了上去,剛到閣樓之上便看到一個面熟之人,用力一想,總算是記起了他的名字——郭伯成。
這是莫小飛與郭伯成第三次相見,頭一次是郭伯成跟着一位錦衣貴人在藥鋪裏抓咳嗽藥,第二回是莫小飛在一間酒肆相遇,當時因爲杜挽月的吏和莫小飛喝了很多。
也正是因爲第二回見面,莫小飛迷迷糊糊中許下了自己的心願,很快這個願望真的實現了,他成了縣獄的典史,當了官兒。
莫小飛能不激動嗎,很快上前抱住郭伯成,“郭大哥,郭大哥,小飛我對你是萬分仰慕,如今我在縣衙裏也算是個人物了,全托了你的福。”
郭伯成文質彬彬,顯然不适應莫小飛這樣的見面禮儀,用了點兒勁推開了莫小飛,嚴肅說道,“小聲點兒,我何德何能啊,怎麽可能安排你的事兒,是我家老爺暗中幫忙的,他就在裏邊兒。”
莫小飛看了看一旁緊閉的房門,心裏能确定還是不自覺的問道,“是那位看病的貴人吧。”
郭伯成點了點頭,“正是,一會兒進去注意你的言行,别像剛才一樣撲上去,我家老爺不喜歡太輕浮的人。顧主薄。”
顧風在一旁很是小心,聽到郭伯成叫他,恭敬答道,“下官在。”
“你領莫典史進去,我就在外頭,一會兒老爺還要問你一些事兒。”
“喳!”
顧風行了一個小禮,看向莫小飛說道,“走吧,咱們進去。”
莫小飛心裏已經開始搗騰起來,郭伯成明顯是個官吏,而且品級比顧風高出不少,顧風和自己一般隻是正九品,而看顧風那态度,對七品知縣張懷安也沒這種敬意。
事情已經顯而易見了,自己機緣巧合結識的那位貴人必然是官場中人,而且品級不低。
心裏不緊張那是假的,雖然上輩子達官貴人見過不少,但這輩子,在這種等級森嚴的封建王朝當中,知縣都能一手遮天,還别說更大的官兒,轉眼間便可取普通人的性命,掌生死錢财于手中。
門開了,顧風輕輕推開房門,彎着腰走了進去,莫小飛還是有骨氣的,人和人在本質上是平等的爲何要這麽低賤,雖說适者生存,但莫小飛還是彎不下這腰,心裏七上八下的,挺直身闆兒跟了進去。
屋裏的中年人很精神,與上回藥鋪相見判若兩人,眉頭神采奕奕,坐在那裏雖然沒什麽動作,但穩如泰山,如頂壓至,整個房間被熏出一層深深的寒肅。
顧風很緊張,莫小飛頭一回見他如此的失措,向來沉着的顧風,在這中年人面前連頭都不敢擡起來,到了跟前深深作揖,之後半膝于地道,“烏縣主薄顧風,參加汪大人!”
莫小飛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拱手道,“烏縣典史莫小飛,參加汪大人。”
顧風一驚,這莫小飛膽子也太大了,自己都半跪于地,他怎麽還能站着,這可是大不敬啊,連忙伸手扯了扯莫小飛的衣角,“莫典史,你怎麽不行大禮,巡撫大人在前,不可無禮。”
巡撫!
莫小飛咽了咽喉,如果說從四品知府盧仁義已經給莫小飛一種很強的震撼了,眼前之人真能讓莫小飛心都跳出來。
封疆大吏、代帝王巡視一省!
巡撫一職過去并非地方官兒,而是監察官員,後來到了地方上便不走了,慢慢将地方上承宣布正使管戶、按察使管法的職權收歸起來,成了真正的一省主宰!
莫小飛暗道,原來他便是洛南省巡撫汪連城!
自己的運氣真是太好了,這貴人就是貴人,身份無比尊貴,隻要和汪連城搞好關系,自己的前程定然一派錦繡。
莫小飛是現代人,而且他的心本就不卑不亢,不以富貴、貧賤爲移,正在思索是否該行個大禮,汪連城聲如宏鍾講道,“呵呵,莫典史請坐,顧主薄,你起來了。”
一句話便擡高了莫小飛的地位,顧風唯唯諾諾站在一旁,而莫小飛小心翼翼的坐下後,明顯身價已經不再如當初,能與洛南省最高行政官員同桌,這可是多少人心中的願望啊。
拿盧仁義爲例,從四品的知府想與從二品撫巡一桌,也得看時候和場合,就算是同桌吃飯,也輪不上知府。
莫小飛心中很熱血,心裏琢磨着,若是知縣張懷安得知此事會是什麽樣呢,還不把自己當成爺一樣供着,親手伺候自己洗腳穿衣。
屋裏很安靜,直到汪連城開口,“莫典史,你上回給本撫的藥方子很有用,聽聽本撫的聲音,看看本撫的滿面容光,哈哈,都好了,落下幾年的病總算是根除了,說實在的,本撫應該感謝你。”
汪連城的雙眼就像冷冰冰的刀子一樣鋒利,明明說着友善之話,卻釋放着威嚴的眼神。
莫小飛敢再奢望什麽嗎,心裏就算有要求也不敢提啊,本以爲幾句客套話之後兩人的距離會拉近,豈知這汪連城的城府極深,自己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通過表情和言語摸不清對方的想法,這就令莫小飛更加拘束。
莫小飛說道,“不敢不敢,下官何德何能啊,這都是下官該做的,不求什麽感激,能爲巡撫大人治病,能爲洛南省百姓換回一個體魄健壯的父母官兒,這是下官的福份啊。巡撫大人,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如有冒失之處,還請巡撫大人開恩原諒。”
莫小飛突然起身,彎腰行禮,“下官能從一芥草民成爲縣衙官吏,全憑巡撫大人的提攜,下官銘記于肺腑,沒齒難忘。”
汪連城滿意一笑,端起杯子,“哈哈,好,好,年輕人不驕不躁,謙虛有禮,難得難得啊,莫典史以後在本撫面前,不用再行什麽禮,其實今日找你來,我是有事情需要你的醫術幫忙,我有一位朋友,腿摔了,你也知道,我們這樣的官員儀表儀态十分重要,若是走起路來一拐一瘸的,上頭的人不待見。”
莫小飛想了想,之前還沒想過這問題,現在想來還真是這樣,知縣是個瘸子,知府能喜歡嗎,能待見嗎,肯定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如果因公因戰事而緻,自然不會對仕途有所影響,但自己把腿摔了,這可真不好辦。
莫小飛不是貪功之人,但這是個機會,不過說話也不能說太死,畢竟這朝代的醫療設備根本不能給予他什麽輔助。
莫小飛見汪連城杯中的水沒了,立馬挽袖擰壺,輕輕倒在杯中,“巡撫大人,醫術我倒是懂一些,但能不能治好,我真沒把握。”
汪連城都看在眼裏,莫小飛這人很機靈,也很謹慎,倒茶這個舉動讓汪連城好感俱增,而莫小飛的話也講得十分妥當,汪連城相信,莫小飛是有這能力的。
“莫典史太謙虛了,其實這事情不爲難你,也就是随我進京一趟,京城裏的丈夫都看過,說他的腿好不了,得瘸一輩子,找你也就隻是一種嘗試,我本也沒絕對把握。但如果此事你做好了,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什麽樣的身份便和什麽樣的人一個圈子,莫小飛可以猜到,摔腿之人定是和汪連城身份相當,自己能多結識一位權貴,對自己的好處不用多講。
“巡撫大人,不知何時動身。”
“越快越好,明日出發如何。”
莫小飛沒辦法離開烏縣,烏縣如今快要鬧饑荒了,百姓們是走是留,是餓是飽,莫小飛心裏很惦記這事兒,而且還有乞丐們的出路,莫小飛若是馬上離開,隻會剩下一個爛攤子,不知道張懷安會把這裏攪活成什麽樣。
莫小飛說道,“大人,能否多給我一些時日,眼下烏縣快要亂成一窩了,我還不能離開。”
汪連城心道,烏縣這團亂麻,小小的典史也操上了心,此人看來滿有一腔熱血。
汪連城說道,“本撫一路上已經略有耳聞,烏縣的糧食供應被山賊切斷,眼下全縣都不太平,很多百姓都想着是不是該搬離烏縣,這樣吧,你先随本撫進京,之後回到洛南,我親自安排剿滅山賊一事,你看這樣如何。”
莫小飛可不能讓汪連城參與進來,汪連城此人如此沉着,做起事情定然是不拘小節之人,山賊都是壞人嗎,當然不全是,也有好人被逼上山做賊的,所以莫小飛不想看着山賊們全部被殺。
莫小飛說道,“巡撫大人,此事我已經有了對策,要不十日後我随你出發怎麽樣,烏縣的事兒就不麻煩大人您操心了。”
汪連城來了興趣,小小典史手也伸得太長了吧,剿匪他也要插手。
笑道,“好,好,那撫就在烏縣待上幾日,若你真能憑一己力化解烏縣眼下的危機,本撫一定唯才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