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晴被送回了湖州,但因她而起的波瀾,卻并未因此而平息。【頂【點【小【說,..
當初連晴在後面做的小動作可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她從慈雲庵裏出來之後的樣子,以及吳嬷嬷特意上門說的那些話,寒家也都沒想過要瞞着,正好也叫那些喜歡看碟子下菜的京城貴婦閨秀們知曉,安國公世子夫人可不是沒有娘家人護着的。
這樣一來,以後若還有人想要打什麽主意,總也該顧忌着些吧。
所以寒家對吳嬷嬷去馮家所傳的那些話半點掩飾也沒有,甚至還特意讓人将原話傳了出去。
這可在京城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寒家這些年的勢大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的,仗着寒家的勢,寒家某些旁宗子弟也确實不是多本分,但寒家嫡枝卻從來都是嚴于克己,像這次這般,不僅将一個好端端的大家閨秀送進慈雲庵裏折磨得不成樣子,而且還在事後找上門去送人一句活該,這種事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偏生,無論心裏怎麽想,卻也沒有人對這件事表達任何的不贊同。
誰叫做這件事的是寒老爺子呢,誰讓連晴這個看不清形勢的商賈之女會先招惹上寒老爺子真心寵愛的女兒呢?
爲了這個女兒,寒老爺子都能在金銮殿上與皇上直言一句“不服”,隻不過是使了些小手段讓連晴受些教訓,又算得了什麽?
難道還能有人爲了這麽個不知進退的商賈之女去斥責寒老爺子做得不對嗎?
呵,隻怕是再自诩剛直的禦史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鳳止歌從湖州來到京城,也不過兩年多時間,就算她後來成了寒老爺子的女兒,又嫁進了安國公府,但因她曆來很少出現在公衆場合,所以那些自認高人一等的高門貴女們雖然對她的很多事都清楚,卻鮮少有人真正将她擺在一個正确的位置上。
如今有了連晴的前車之鑒,想必不會再有人犯同樣的錯誤了。
在連晴被送回湖州之後,緊接着,全京城的人,就看到了當日在早朝上,寒老爺子言明查到流言乃是從宮裏傳出來的時,趙天南這個帝王親口向寒老爺子許諾的那個交代。
事實上,大武朝的文武百官雖然嘴上不說,實際上都等了這個交代很久了。
寒老爺子完全稱得上是大武朝的中流砥柱,如今他的女兒被人用這樣惡毒的心思欲置其于死地,就算沒有寒老爺子當日在早朝上的一番作爲,若趙天南對此半點也沒有反應,隻怕也足以讓朝臣們寒心了。
趙天南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事實上,趙天南在想明白之後也很是懊惱。
他本就是個沉穩之人,更别提又經曆了這二十幾年的帝王生涯,但在事情涉及到寒素之時,他卻将自己的冷靜沉穩丢了精光,隻憑着當時的一股沖動,就吩咐人去做了那事,甚至連仔細謀劃布局都不曾。
這匆忙之間定下的計策若是落在普通的閨閣千金頭上,可能真的能讓她們在生死之間走上一遭,但若那對象是當年的寒素,就算沒有寒老爺子護着,哪怕沒有安國公府這個夫家擋着,也不可能傷她分毫。
他怎麽就如此沉不住氣呢?
經此一事,隻怕素素與寒老爺子都已經知道了他的目的,打草驚蛇之下,什麽時候能找到另一個合适的動手時機,還真是個未知數。
再加上大武朝如今并不太平,他又哪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對付寒素上。
自從那天寒老爺子在早朝上的一番訴屈之後,每每想到這些,趙天南都會忍不住有些懊悔。
不過,再怎麽後悔,無論如何,他這個做君王的,也必須給寒老爺子一個交代才行。
所謂的交代,自然是揪出流言一事的幕後主使。
可是幾個當事人都知曉那幕後主使到底是誰,趙天南自然是不可能跳出來向天下人承認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要置寒老爺子最疼愛的女兒于死地,那麽,他推出來的,當然隻是一個替罪羊。
趙天南初登基的那幾年,并不熱衷于寵幸後宮,宮裏的嫔妃數量自然也就不多,後來因爲急于子嗣,才會有數次充盈後宮之舉,所以到得如今,後宮嫔妃雖然比不得前朝,但也算不得少。
除了皇後蘇沉魚之外,皇貴妃一位虛置,九妃冊了淑、敬、惠、順、甯五人,九嫔倒是有七位,嫔位之下無定數。
宮裏皇子隻得一位,其他嫔妃折騰了這麽多年也沒見肚子有過動靜,沒有了儲位之争,更因趙天南如今越來越少往後宮走動而無所謂争寵,這些年宮裏嫔妃之間的争鬥其實并不厲害,在蘇皇後被禁于鳳梧宮之後,嫔妃們更是個個噤若寒蟬,就怕萬一做錯了什麽事捊了趙天南的虎須,落個與蘇皇後一樣的下場。
趙天南這次推出來的替罪羊,便是九妃之一的順妃。
順妃其人,就與她這個封号一樣,不管對人對事,都一味的順從,在妃位的五人之中,她大概是最沒存在感的一個,若不是當初她進宮裏娘家頗有些勢力,也不可能晉爲妃位。
隻不過,順妃入宮多年,娘家這些年因不得趙天南的重用,眼看着就已經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
九妃之一,在後宮的地位着實不低,本人又是個遇任何事都一味和順的,再加上娘家勢弱,就算出了事也沒人夠得上替她出頭,這樣的一個人,可不就是最合适的替罪羊嗎?
理所當然的,順妃便被趙天南順手拿來交代了一把。
很快,宣稱順妃便是那意圖用流言抹黑鳳止歌的幕後主使的聖旨便送到了安國公府,聖旨上還有對順妃的處置,左不過就是奪封号,打入冷宮之類的,至于其他因此事而賜下的賞賜,鳳止歌都沒注意去看。
好在趙天南心裏也知道是怎麽回事,處置了順妃,卻也沒對順妃的娘家做些什麽。
順妃是鳳止歌一事中的幕後主使,這個結論有幾個人相信不得而知,但許多人都知道,若要論在後宮裏不起眼的程度,順妃絕對可以當得第一,這樣一個老實本分了二十來年的人,會莫名其妙的想要對付連面都沒見過的鳳止歌,這該是何等離奇的事?
再則,那關于鳳止歌的流言是在一、夜之間突然冒頭,而且一經流傳就用最快的速度傳遍了京城,以順妃那早已落魄的娘家,如何能有這樣通天的手段?
若真有這樣的手段,順妃這些年又豈會在宮裏混成這樣?
這些疑問,許多有心人都能想到。
但就算想到又能如何,莫非他們還能跳出來指責聖旨有誤,真正的幕後主使另有其人不成?
所以在聖旨下來之後,心裏有數的百官們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沉默之餘,他們難免也會在心裏暗暗揣摸,針對安國公世子夫人這些來得蹊跷的流言到底是誰的手筆,其實這個答案很容易便能猜得出來,畢竟如今的宮裏,能有幾個人有這樣的手段?
隻是,若真是他們猜想的那般,皇上,又爲何要這樣做?
而且,以皇上這些年處理政事表現出來的老辣來看,他若真想置安國公世子夫人于死地,根本就不會用這種小兒科的手段才是,更不會讓安國公世子夫人如此輕易的翻身。
可如今呢,不僅惹得寒老爺子在早朝上幾乎将事情挑明,還舍了宮裏一位嫔妃,卻沒能給安國公世子夫人帶來任何損傷。
皇上此番作爲是爲哪般?
任朝臣們如何揣測,也不可能想到當年的寒素重回人世這等離奇之事上。
不管如何,順妃的罪名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中,就算是這樣定下來了。
原本在宮裏居于高位的九妃之一,就因爲這件莫名的事而隻能落得個後半輩子在冷宮度過的凄慘結果,就算有許多人都能猜到她隻不過是趙天南推出來的幌子,但除了順妃的娘家人,又有何人會在意她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
鳳止歌接完旨,回房之後就将那明黃的聖旨随意扔到了一旁。
伸了個懶腰,往蕭靖北身上靠了靠,她微閉上眼養着因要接旨起得太早而起的睡意,嘴裏略帶嘲諷地咕哝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隻不過,趙天南的這個替罪羊找得,卻是不怎麽用心啊。
順妃是個什麽樣的人,娘家如今如何,她能不能做出這件事,恐怕隻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趙天南将這樣一個人推出來,莫不是也有根本不懼寒老爺子知道他敷衍态度的意味?
對寒家的猜忌強忍了二十幾年,如今總算是壓不下了嗎?
鳳止歌真不知道,她該贊趙天南的忍耐功夫,還是該嗤笑他還沒處理好江南等地災荒一事就迫不及待的想着要對寒家下手了。
飛鳥盡,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如今鳥未盡,兔未死,還有用得着寒家的地方,趙天南就已經忍不住了嗎?
微閉着眼掩着嘴打了個哈欠,鳳止歌帶着睡意輕聲道:“趙天南,果然二十幾年都沒變啊,真不愧對我精心替你準備的那份大禮。”
她與寒老爺子說的早已準備好了反擊,可并不隻是說說而已。
蕭靖北這時正換了個姿勢讓鳳止歌能更舒适的靠于他臂彎,聽到鳳止歌這話,心中便是微微一動。
他從來都知道,鳳止歌心裏有許多的秘密。
雖然自從他們成親以來,鳳止歌處理某些事時從來不曾刻意避着他,可是他從旁看得越多,心裏的疑惑也越多。
這種疑惑,在這次的流言事件之後堆積得幾乎要沖破他的理智。
他對鳳止歌進京之後的事算得上是一清二楚,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鳳止歌進京之後隻進了一次宮,而且去的還是慈甯宮,與皇上幾乎不會有交集之處。
一個臣子之妻,朝中股肱老臣認下的女兒,皇上爲何會起意要放出那樣的流言?
而鳳止歌,隻不過十幾歲的她,又與皇上與寒老爺子有着怎樣的糾葛?
無論怎麽想,蕭靖北也不能得出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
“止歌,你到底是誰呢……”
太過疑惑之下,不知不覺的,蕭靖北将這個深埋心底的問題問出了口。
但随即,看着懷裏半眯着睡眼的女子,他微愣之後又跟着釋然,不管鳳止歌心裏藏着怎樣的秘密,現在以及往後,她都隻會是自己的妻。
至于其他的,她若是想告訴他自然會告訴他,他又何必深究?
有了這樣的認知,蕭靖北隻覺心裏一松,仿佛放下了什麽背了許久的包袱一般,甚至還露出了一個釋然的微笑。
而就在這時,原本帶着睡意靠在他懷裏的鳳止歌,卻突然睜開眼,眼中清明,睡意不存。
一雙鳳眸在蕭靖北那帶着微笑的臉上凝視許久,鳳止歌才斂下眼中的探究,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我說,我就是當年的寒素,蕭靖北,你信嗎?”
蕭靖北渾身一震。
往常他隻要一想到鳳止歌、趙天南、寒家這幾方的關系,眼前總是一團亂麻,就像是罩着一層薄霧般,怎麽都看不透那薄霧後面掩藏着什麽。
可現在,在找到那關鍵的一點之後再回過頭,才發現原先所有的疑惑,竟然就此迎刃而解。
隻不過,那最重要的一點,竟然來得如此離奇?
若是在此之前,有人問蕭靖北,他會不會相信鳳止歌所說的每一句話,他絕對會堅定的給出一個肯定答案,但在這時,他卻有些猶豫了。
寒素離世二十幾年,隻要知道寒素其人,就該知道這件事。
死而複生,這絕對是挑戰蕭靖北想象極限的,哪怕在他心裏,鳳止歌早已經是他信她就像信自己一樣的存在,在這一瞬間,他也難免有些遲疑。
但這所有的遲疑,隻存在了短短一瞬。
蕭靖北随即雙手撫上鳳止歌的雙頰,一雙冷眸中帶着柔和,認真的與鳳止歌那雙鳳眸對視,一字一頓的道:“我信。”
他相信她,甚于相信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