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立被這一聲凄慘的“夫君”喚得有些懵。
他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和離過的男人,卻突然被人喚作夫君,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也是正常的。
好半晌,察覺到那撲過來的女人不僅緊緊揪着他的衣袖,還不停的試圖往他身上蹭,蕭立皺起眉頭,先是将衣袖自那女人手中扯出來,然後後退幾步,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面前這面色蠟黃腹微鼓的女人。
“你是?”蕭立疑惑地問道。
問話的同時,他隐隐又覺得眼前這女人有幾分面熟,可就是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見過她。
正在哀哀哭泣的周語然聞言一僵。
和離之後的這段時間過的日子,讓她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從前在安國公府裏是何等的風光自在,她有些後悔自己爲何會與蕭家鬧到如今這種地步了。
如果當初她再堅持一些,是不是,她如今也可以算得上是守得雲開見日明了?
所以,在看到蕭立真的完好無損的走出來時,周語然震驚過後,那一瞬間心裏就打起了算盤。
蕭立是習武之人,不僅身材高大,身上還帶着一股子英氣,雖然他久病初愈身體尚未完全調養好,但油頭粉面的白臉梁有才也根本就沒法與他相比。
這樣一個男人,哪怕周語然向來自視甚高,也不得不承認,做她的夫君确實是綽綽有餘。
當然了,如今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她的夫君了。
不過。哪怕是這樣,他們到底也曾是結發夫妻,在周語然想來,即使她做過不少對不起蕭立對不起安國公府的事,念及這十幾年她的苦苦相守,蕭立總該對她有幾分心軟才是吧?
在這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之下,周語然才抹下臉面沖着蕭立沖了過去,并誓要将蕭立重新攥回手掌心裏。
可是,她怎麽也沒考慮過蕭立會有這樣的反應。
這個做了她十幾年丈夫的人,居然根本就不認得她?
意識到這一。周語然面上一陣紅一√√√√,m.v.c≤om陣白的。煞是好看。
而這時,蕭立也終于想起來,自己曾經還有過一個妻子,他細細将周語然上下打量了一番。雖然這時的周語然與他當初僅匆匆瞟過一眼的年輕女子大相徑庭。但好歹也認出了周語然确實就是當初他娶過的那個女人。
這個認知并未讓蕭立有什麽欣喜之意。他心裏随之湧起的,卻是陣陣怒氣。
雖然他在床上躺了十幾年,對這些年發生的事半不知。但清醒過來這段時間,也足以叫他從旁人口中得知周語然這十幾年都做了些什麽了。
隻要一想到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未到盡到責任,不得不将年幼的蕭靖北交到了周語然這種惡毒女人手裏,甚至幾度與神死擦肩而過,蕭立心裏的悔與痛,就讓他恨不得親手将眼前這個女人生生掐死。
狠狠握了拳,他看向周語然的目光漸漸泛冷,“這位是周家姑奶奶吧,最近确實是聽周家姑奶奶受了刺激有些神智不清,卻沒想到還有個亂認夫君的毛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周家姑奶奶可早就已經和離了,不僅如此……”
到這裏,蕭立的目光下移,最後落到周語然那微微隆起的腹上。
他的目光裏有嘲諷,也有痛恨。
雖然在鳳止歌的威脅之下,他與周語然的和離一事并未讓他名聲有多少損失,可任何一個男人,隻怕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與旁人有染,還懷了身孕。
更何況,蕭立還是當初自戰場上一路厮殺過來的天立地的好漢。
若不是顧忌着周語然如今有了身孕,隻怕他早就壓抑不住心時原憤怒好生修理她一頓了。
不過……
看着如今這般狼狽的周語然,蕭立又覺得自己根本就用不着如此憤怒,如今可不就正該讓周語然嘗嘗自己當初種下的苦果了。
所以,蕭立撇去心裏的諸多情緒,隻将周語然當作是一個陌生人,看都沒再看一眼,而是将注意力轉移到了在莊子門口與他相遇的聞越與慕曉曉身上。
這兩人一人是兒子的至交好友,一人是兒媳的表姐,蕭立的态度自然不似待周語然那般漠然,想到方才似乎聽到兩人被周語然一咱追趕着謾罵,他問明了原委之後又冷冷看了周語然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被蕭立的冷漠給刺激到了,周語然突然之間就像是瘋了一般,不僅張牙舞爪着要往蕭立身上撲,還不時回過頭又沖着聞越與慕曉曉就是一通亂罵。
慕曉曉方才在河邊時倒也沒多大感覺,可這時在如此多的人注視之下,她與聞越站在一起,被周語然一口一個“奸夫****”、“狐狸精”這樣罵着,哪裏能夠承受得住,當即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後來慕家幾兄弟聽到動靜趕了出來,連忙又叫人去鳳止歌等人住的莊子上請了長輩們過來,也才有後來慕輕晚叫了蕭靖北找鳳止歌過去安慰慕曉曉的事。
鳳止歌得知事情起因之後本就對周語然的陰魂不散感到不耐,這時候又見慕曉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當即就冷眼一掃,“你是不是認爲你和周家日子都過得太舒坦了,所以沒事也非得找些事來?”
周語然心虛地低下頭。
她也不知道今天爲何突然就如此癫狂起來,當時看到蕭立出現,她心裏就什麽都顧不得想,隻想着能不能求得蕭立的原諒,讓日子再回到以往在安國公府時的風光。
卻沒想過,蕭立如今剛從長達十幾年的昏迷中醒過來,蕭靖北與鳳止歌又怎麽可能讓他獨自一人出京。
若是早知道鳳止歌也一同來了莊子上。就是給周語然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如此撒潑。
可是……
再偷偷看了一眼被下人們簇擁着的蕭立,周語然滿心的不甘。
“我不希望以後你再出現在任何安國公府的人面前,否則,後果你大概是知道的,對嗎?”
鳳止歌也不想再與周語然周旋,甩出這樣一句話,便回過神輕輕拍着慕曉曉的肩膀安慰起來。
至于周語然,她若是仍不知趣的話,鳳止歌也不介意給她和周家找到事來做。
被鳳止歌這樣一。周語然就是再不甘心。也隻得不情不願的轉身準備離去,好不容易才碰上蕭立,大好的機會卻不得不就這樣放棄,周語然的心情也絕對算不上好。
可就在周語然轉身還沒走出兩步時。前面卻突然響起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衆人聞聲擡頭。卻見一個二十六七的男子領着一幫子一看就像是地痞無賴的人向着這邊走來。
領頭那男子一張臉倒是能算上俊朗。隻不過也不知怎麽的,總是讓人感覺有些油頭粉面的看着不自在。
見到正轉身準備離開的周語然,那人眼中就如餓狼看到了肉塊一般。幾乎冒出綠光來,他三兩步來到周語然跟前,讓跟着他身後的一衆地痞流氓攔住周語然的去路,然後腆着臉往周語然身邊湊,“語然,你怎麽就這樣走出來了,萬一傷到孩子可怎麽辦。”
正是這段時間跟到莊子上來糾纏的梁有才一行人。
周語然面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剛剛還在蕭立面前裝了可憐,可這才一轉眼,就讓蕭立親眼看到她與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拉拉扯扯,那她心裏與蕭立重歸于好的如意算盤,可不就得落空。
想到這些,周語然心中一惱,看梁有才就格外的不順眼起來,一把将梁有才推得老遠,她冷冷地道:“梁有才,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關系,你要是再胡攪蠻纏,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完,周語然偷偷瞄了蕭立的方向一眼,卻見蕭立的注意力根本就沒在她身上,反而對突然出現的梁有才有了幾分興趣。
狠狠咬了下唇,周語然又瞪了梁有才一眼。
梁有才根本就沒把周語然的惱怒看在眼裏,他如今隻想着怎麽能把周語然纏得受不了了,好拿出大筆銀子把他打發走,當然不會因周語然的态度而有什麽不痛快的,反而更涎着臉道:“語然,你這就得不對了,咱們怎麽可能沒有關系呢,再怎麽,你肚子裏的孩子以後出生了,也得叫我一聲親爹……”
爲了銀子,梁有才也是完全豁出去了。
臉面算什麽,隻要有了足夠多的銀子,他離開京城之後,又有誰會知道他在京城都做了些什麽?
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梁有才心裏又是一熱,看向周語然的眼光也更爲火熱,“語然,我知道我前些日子惹你生氣了,可不管怎樣,這孩子也是屬于我們倆的,你總不能叫孩子出生之後連自己的親爹是誰都不知道吧?”
梁有才完,他身後那些地痞流氓也跟着不住的起哄。
場面之不堪,叫旁人看了都爲周語然覺得臉紅。
蕭立自然注意到了梁有才這邊的動靜,聽梁有才自稱是周語然腹中孩子的親爹,他先是憤怒了一陣,但随後又釋然了。
周語然能看上這樣一個無賴,也活該她如今被這樣的人糾纏着,他又何必爲了這樣兩個人而動怒呢?
既然他們當初就能攪合在一起去,如今也正該讓他們好好湊作一堆。
想到這些,蕭立搖了搖頭,便招呼衆人準備進莊子去,不再理會周語然和梁有才這一攤子爛事兒。
恰在這時,梁有才見周語然任他怎麽也對他不假辭色,心中一惱,一句話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周語然,你不會還是在想着安國公吧,當初可是你主動要給他戴上一綠油油的帽子,怎麽如今倒是舍不得了?你不如去安國公府試試,看看他到底還能不能接受你這個被我玩兒壞了的破鞋?”
梁有才是爲了求财,他原本打算不管周語然怎麽樣。都得要死死纏着她,直到周語然受不了主動打發他走。
那個打發的方式,自然是用銀子。
可今天也不知怎麽的,在被前面莊子門口那個男人目光怪異地打量了幾遍之後,他卻怎麽也沉不住氣來。
其實話出口之後梁有才就已經後悔了,莫安國公是不是他一個無權無勢的白丁能惹得起的,單當初那蠱惑他讓周語然懷上身孕的嬷嬷費了那麽大的功夫,隻爲不讓安國公的名聲有損,他就知道自己不應該讓他與周語然的事與安國公扯上半關系。
懊惱地拍了拍嘴,梁有才本打算今天就暫且到這裏。正準備帶着人離開。卻不妨聽到一聲厲喝:“大膽,敢對國公爺無禮!”
梁有才心中一顫。
他戰戰兢兢地擡頭看了蕭立一眼,才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爲何蕭立方才看他的眼神會那般奇怪。
想到自己居然當着安國公的面周語然給他戴了綠帽子。梁有才一顆心就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
再後來。他又看到了立于鳳止歌身後。刻意探出身子來讓他看到的李嬷嬷。
渾身又是一抖,梁有才意識到自己這次是不是捅了什麽婁子。
沒等蕭立等人有什麽反應,梁有才擡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自己臉上。然後沖着周語然賠着笑道,“瞧我這是糊塗了,咱們還是在你和離之後才認識的,怎麽能扯到安國公頭上去,若是讓旁人知道了,不得被唾沫活活淹死。”
梁有才這是暫時退讓了,但周語然這時候卻有些不依不饒了。
深恨梁有才讓自己在蕭立面前丢了臉,隻要一想到日後再沒可能求得蕭立的原諒,周語然就恨得直咬牙,也顧不得自己肚子裏還有孩子,也不管這時正被這麽多人看着,她擡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搧在梁有才臉上,然後趁着梁有才沒反應過來,抓着他的頭發便是一通撕扯。
梁有才初時還有些發愣,但意識到周語然做了什麽,他也怒上心頭,完全不顧周語然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親骨肉,就與之厮打在一起來。
一時間,兩人直鬧得雞飛狗跳,甚至還引來了不少莊子上的佃農圍了上來看熱鬧。
聽着耳旁傳來的喧鬧聲,鳳止歌微微搖了搖頭。
這兩人還真不愧是天生一對。
不過,若是就任他們在莊子外鬧,别會不會叫蕭立臉上難看,單是這鬧出來的動靜就足以讓人休息不好了。
所以,鳳止歌擡手吩咐道:“将他們趕出去,要是他們非得要繼續鬧的話,将這兩人直接關進周家莊子上同一間房裏,讓他們鬧個痛快再。”
李嬷嬷會意,自安排了人将這仍自厮打得開心的兩人趕了出去。
有了周語然鬧的這一出,衆人雖然看了些熱鬧,但心中疲憊卻是一定的,自然就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鳳止歌将仍在哭泣的慕曉曉從鄭氏懷裏拖出來,向鄭氏投以一個令其放心的眼神,才帶着她回了莊子上。
将人安置在自己房裏,鳳止歌也沒勸她,而是靜待慕曉曉哭得淚了收了聲,這才遞了一張濕帕子給她,“哭夠了?”
慕曉曉聞言拿一雙紅得像兔子一樣的眼睛瞪了鳳止歌一眼,卻是接過那帕子抹起臉來。
同時,也裏也在暗暗感激鳳止歌的體貼。
她比鳳止歌還要大上一,可是兩人相處時,她卻總有種自己時刻被鳳止歌照顧着的感覺。
如今看來,她的感覺并沒有錯。
仔細擦了擦臉,慕曉曉将帕子放回置于一旁的銅盆,然後就靜靜坐着發起怔來。
先前她在衆人面前哭得厲害,所有人都隻當她是被周語然口中的污言穢語吓着了才會如此,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并不是如此。
“表姐之所以哭得如此傷心,是與聞越有關吧?”
怔怔發呆的慕曉曉陡然聽到耳邊傳來鳳止歌的聲音,她下意識的頭,然後突然望向鳳止歌,眼中滿是驚愕。
仿佛在問,你怎麽知道?
鳳止歌搖了搖頭。
就慕曉曉這麽單純的人,心裏想些什麽全都寫在了臉上,隻怕今天在場的不少人都看出了她的心思,也隻有她自己才會以爲她将心思藏得很好。
慕曉曉之所以痛哭,确實與周語然的謾罵并無太大關系。
她自幼生長于邊關,沒有經曆過京城這等繁華之地的勾心鬥角,心思自然極爲單純。
她與聞越第一次見面,是林娘子在鳳儀軒對面的茶樓上碰到梁有才那回,當時她也隻當聞越是個有些有趣的公子哥而已,根本就沒多想什麽,隻是後來偶爾會想到有這麽一個人。
這次和鳳止歌一起來到莊子上,不想卻意外見到同樣來此的聞越,兩人性格本就有幾分相近,不知不覺的就走得近了些。
心思單純的慕曉曉并不知道自己對聞越的好感意味着什麽,隻知道見着聞越會高興,也就順着自己的心意做了。
今天被周語然一路追着罵到莊子門口,周語然的那些污言穢語雖然難聽,但也打開了慕曉曉心裏的一扇大門。
原來,在旁人眼裏,她與聞越的關系,就像是表妹和妹夫那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