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承恩公是個心大膽小的,但他的幾個兒子,卻是個心大膽兒也肥的。≧,
周家對這大武朝的天下有着誰都不敢想的野望。
這件事,當今太後周氏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甚至她還因爲對太子這個孫子的不喜,而想盡了辦法的要促成周家的計劃。
對此,趙天南也是察覺到了些端倪的,他與太後是嫡親的母女,之所以走到如今這勢同水火的地步,這其中就有周家這如意算盤實在打得太響了的原因。
隻不過,太後雖然也想讓趙天南從娘家的晚輩中過繼一個來繼承這江山,卻也從沒想過爲此就要了自己親孫子那本就随時可能沒了的小命。
而趙天南,他雖然察覺到周家的心比天高,卻也沒想到,周家人不僅心比天高,還真的就敢爲此朝着自己唯一的兒子下手。
這些年來,太子的身體在宮裏一群太醫的合力調養之下,較之幼時要好了許多,可即使是這樣,近幾年也曾經曆過好幾次兇險。
太子身體本就弱,因此無論是他本人還是趙天南,倒也從來沒有将這件事往旁處想過。
而周家那些人,幾次三番的冒着被夷滅九族的危險朝太子下手,卻都铩羽而歸,懊惱之下也唯恐他們動的手腳被宮裏那位發現,所以這兩年倒也再沒有所舉動。
他們都以爲,他們的舉動既然沒被宮裏那位發現,自然也就不會再有危險。卻沒想到,還有其他人在一邊将他們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還将之原原本本的記了下來。
周語然簡直不敢想象,若是鳳止歌手裏這看似不起眼的小冊子被其他人撿了去,承恩公府将會迎來怎樣的結果。
“不用念了!”
見鳳止歌似乎真的有将小冊子上的内容念出來的打算,周語然連忙尖聲制止。
一句話說完,她頹然軟倒在身下的貴妃塌上,臉上滿是灰敗之色。
她這時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鳳止歌可不是她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個年方十六的大家閨秀,比起狠來。活了近四十年的自己。隻怕還比不上這看似無害的鳳止歌來。
鳳止歌明明可以直接拿出這小冊子來逼自己就範的,偏偏她先前還以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說事,讓自己以爲她手裏并無其他把柄。
這是,在如貓戲老鼠一般。在戲耍自己?
周語然胸口急劇起伏着。哪怕她再怎麽不肯服輸。也不得不承認,在鳳止歌将那小冊子拿出來之後,她就已經沒有了與之對着來的底氣。
别說是她。就算是整個承恩公府,也承擔不起那小冊子上記載的事被皇上知道的後果。
周語然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鳳止歌手中的冊子,若是人的目光能夠化作火焰,隻怕那小冊子早就已經在她的注視之下被燒爲飛灰了。
不過,很可惜的是,周語然的視線并不能起到引火的作用。
見周語然已經認清了事實,鳳止歌随意将小冊子合上,“你想得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
無視周語然那似乎要噴火的表情,鳳止歌又道:“既然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處境了,那麽我們就該好好談談先前我的提議了。”
“這裏面的東西可以不公布出來,我的要求還是那樣,與公公和離,然後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和離的原因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隻要達成這個效果就好。”
如果可以,周語然真的想将鳳止歌那張漫不經心的笑臉打散。
不過,如今的情況是她以及承恩公府的把柄被鳳止歌捏在手裏,與承恩公府滿門的性命相比,她一個人的名聲,又算得了什麽?
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她周語然也隻能接受鳳止歌的威脅。
至于此事之後,鳳止歌還會不會拿這東西來繼續威脅承恩公府……
周語然不知道。
但是,她沒有選擇。
“什麽時候辦成這件事,這冊子就會什麽時候送到承恩公府去。”鳳止歌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周語然,“這樣的東西,我手裏多的是,給你們一份也無所謂。不過,想來承恩公府的人不會笨到以爲我把這東西還給你們了,就隻能任你們魚肉,你說是吧?”
伸手在周語然豐美嬌豔的臉上拍了拍,鳳止歌再不多言,大步離開了甯遠堂。
走得老遠了,她都還能隐隐聽到身後傳來張嬷嬷失措的喚着“夫人”的聲音。
想必,周語然這時的心情一定很精彩吧。
不過,比起她這些年來對蕭靖北所做的事,她現在所承受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都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周語然嚣張了這麽些年,也總該有個人來治治她。
咦?
鳳止歌腳步一頓,有她這樣把自己說作是惡人的嗎?
……
相比鳳止歌這時候還有心情拿自己打趣,甯遠堂裏,周語然和張嬷嬷主仆二人卻都如喪考妣。
周家做得那麽隐秘的事不僅被外人知道了,還是被敵人所知,周語然心裏爲自己未來的命運悲歎的同時,也第一次後悔,後悔自己當初從兄長那裏得知這件事時,爲何沒有出訪勸阻他們。
若是她當時能勸住他們,也就不會有如今滿門性命被人拈在指尖的尴尬局面了。
如今看來,這偌大的承恩公府裏,那麽多自以爲聰明的人,其實還都比不上她那個從來都被人認爲是膽小怕事的父親?
無論周語然心裏怎麽想,她也隻能暫時将一切抛開,想着到底要怎樣達成鳳止歌要求的事。
首先,莊子自然是不會再去了。
她先前之所以想要去莊子上住一段時間。隻是想避開人将肚子裏那塊肉處理掉,如今既然這件事已經被鳳止歌發現了,而且還有更急于處理的事在前,當然就沒有了去莊子上的必要。
吩咐下人們将剛剛準備妥當的行李放回原處,周語然也不管這會讓甯遠堂的丫鬟婆子們有多驚異,又馬上讓人準備車駕,然後馬不停蹄的回了娘家承恩公府。
周語然雖然嫁出去十幾年了,但與娘家承恩公府一直來往甚密。
對于周語然這個命苦(?)的,無論是承恩公還是幾位兄長,都難免多了幾分憐惜。所以周語然在娘家父兄面前倒也算是很說得上話。
因爲這個。承恩公府無論主子還是下人自然都得高看周語然幾分,周語然一進到承恩公府的大門,承恩公周泰和幾個兒子,就都接到了消息。
幾人都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
周語然往常沒少回娘家。可她從來都會提前着人通知一聲。沒有哪次是像今天這樣。悶不吭聲就上了門。
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承恩公府的幾個爺們兒心裏都下意識的有些不安。
不得不說,這父女兄妹之間。還真有些心靈相通。
周語然的馬車一路駛到了二門,顧不上與得到消息趕過來的母親與幾個嫂子說句話,她就直接沖去了承恩公周泰的書房。
周泰本就正在書房裏與幾個兒子議事,這倒是省了周語然去找幾個哥哥的事。
讓父兄将所有人都遣下去,待确定再無旁人聽到自己等人的談話,頂着父兄疑惑不解的視線,周語然咬牙說出了第一句話。
“我有了身孕。”
對周泰及周語然的幾個兄長來說,這句話無異于平地驚雷。
周語然與梁有才的事,周家人都是知道的,但知道歸知道,他們也沒把這當成多大的事來對待。
周語然年紀輕輕就嫁到安國公府守活寡,難道還真要她一輩子守着個不能言不對動的活死人,就不興她給自己找點樂子?
他們也确實隻把梁有才當成了一個樂子看待。
隻是,這麽些年都沒出過什麽意外,怎麽周語然會突然就有了身孕?
周家父子都不傻,當然知道這件事是不能傳到外面去的,忙道:“你怎麽如此大意,不是早就囑咐過你嗎,萬不可懷了身孕……”
“這個孩子不能留,得趕緊想辦法悄悄處置了……”
“這件事,沒被别人發現吧?”
“還有那個小白臉,也斷不能輕饒了他!”
周語然深吸一口氣,猛然閉上眼又睜開。
爲了讓父兄更好的理解如今的狀況,她一口氣将剩下的話全總說了出來:“這件事被那個鳳止歌知道了,不僅如此,她還以此事要挾我與蕭立和離,還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之所以和離是因爲我耐不住寂寞。”
周氏父子聽到這裏,當即就豎起眉毛想要發作。
不過,周語然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一個個都噤聲不言。
“不僅如此,哥哥們先前在太子身邊做的手腳,都被鳳止歌知道了。”
說完,周語然臉色煞白的捂着肚子扶着書桌坐了下來。
有了身孕的人本就忌大喜大怒,周語然這一天情緒可謂是急劇起伏了不知道多少次,又一路急匆匆的來了承恩公府,會有不适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周氏父子此時卻顧不得注意周語然的反應。
周語然的幾個兄長面色驚惶的對視了一眼,然後齊齊撇開頭去。
而承恩公周泰,面上卻有疑惑之色。
“然兒,你說的,你哥哥們對太子做的手腳,指的是什麽?”他遲疑着問道。
周語然和她的幾個哥哥身形齊齊一震,卻都沒有開口說話。
雖然沒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周語然幾人的反應無疑讓周泰有了些明悟。
當今皇上就這麽一個兒子,若是太子在留下子嗣前就薨了,這世子與皇上有血緣關系的,無疑就隻有他們周家。
真要有這樣一天,他們周家更進一步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件事。周家上下都不知道幻想了多少年。
可太子雖然身子一直未能大好,這幾年看着卻漸有了康健之色,周泰心裏雖然失望得緊,卻也不敢生出别的心思來。
他一直以爲,他的幾個兒子與他都是同樣的想法,但如今看來,比起自己,他的兒子們膽子不知道大了多少,否則,他們又怎麽敢背着自己對太子下手?
想到這些。周泰隻覺額際青筋突突突直跳。差點沒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
謀害皇儲,這幾個字。哪怕明知道四周并無外人。周泰也不敢說出來。
而他連說都不敢說的事。他的兒子們,竟然就敢真的去做!
周泰的幾個兒子默默對視一眼,又重新低下頭。
就是因爲知道周泰膽子小。所以他們當初做那些事時都是瞞着他的,如今看來,膽小也不一定是壞事。
如今他們做的事被人知道了,若是傳到皇上耳中……
隻怕不僅他們的美夢不能成真,承恩公府滿門還都得爲此搭上性命!
想到這個結果,周家幾兄弟都渾身一顫。
“妹妹,那個鳳,鳳止歌,她隻是以這件事逼你與安國公和離?”周雨文這樣問道,見周語然點頭之後,他也跟着松了口氣,“若隻是這樣倒也無妨,反正你有丈夫和沒丈夫也差不多,至于名聲,咱們府裏絕不會不管你的,你放心!”
周雨文這樣說,無疑就是要周語然按鳳止歌所說的去做。
周語然再看其他幾位兄長,他們的反應,與周雨文也都幾乎一緻。
這讓周語然心中一寒。
她其實早就打定主意要接受鳳止歌的威脅,可她自己願意是一回事,被人逼着去做又是一回事,平時待她和藹可親的兄長們,在自己的性命有威脅時,不假思索的就将她推了出去,全然沒想過,她一個女人,若是背上這樣的名聲,将來又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說到底,若不是兄長們膽大妄爲做下的事,她周語然就算有了身孕,鳳止歌也不一定就能以此事逼着她做些什麽。
可如今出了事,她的好兄長們,竟然絲毫沒有考慮過她?
哪怕他們稍稍考慮一下她的處境,說上幾句抱歉的話,周語然心裏也會好過許多。
可是,他們沒有。
周語然心寒之餘,對未來也多出幾分茫然來。
她可不會真的以爲,在她與安國公和離之後,她的好兄長們真的就能怎樣盡力的照拂于她,他們今日都能毫不猶豫的把她推出來了,将來又能怎樣待她好?
一個因耐不住寂寞而與病重的夫君和離的女人,得不到娘家的庇護,肚子裏還揣着個不能留的孽種,隻用想的,周語然便因自己将來的凄慘結局不寒而栗。
她養尊處優了這麽多年,又要如何去過那樣的日子?
想到這些,周語然面色愈發蒼白,腹部傳來的難忍的鈍痛更是讓她額際浸出細密的汗珠來。
周家幾兄弟正忙着商量對策,自然沒注意到周語然,反倒是先前氣狠了的周泰,瞧見周語然這搖搖欲墜的樣子,大步踏上前去緊緊握着周語然的雙肩,急聲道:“然兒,你怎麽了?”
周語然緊緊按着小腹,隻叫出了“父親”兩個字,眼前便是一黑,暈了過去。
書房裏頓時一片兵荒馬亂。
周家父子早就知道周語然有了身孕,自然不可能叫人請大夫來,最後還是周泰想到了老妻身邊有個頗通醫理的婆子,這才連忙讓人去了周老夫人那裏将那婆子找了來。
周語然有孕已經一個多月,想診出喜脈來自然不難,那婆子幾乎手一搭上周語然的手腕就知道了是怎麽回事。
戰戰兢兢的說出“喜脈”兩個字來,那婆子幾乎以爲自己要被惱羞成怒的周家父子滅口,卻沒想到自家幾位爺根本就一點也不爲此而驚訝,顯然是早就知道了。
意識到這一點,那婆子倒也松了一口氣。
也對,若不是早就知道了,老爺又怎麽會不請大夫而是讓自己來診脈。
這婆子也确實是通醫理,鎮定下來之後,倒也立馬開出了方子。
就在這時,先前暈過去的周語然卻突然睜開了眼。
望着婆子手中那墨迹未幹的藥方,她頂着一張蒼白如紙的臉,啞聲問道:“你開的什麽方子?”
那婆子微怔,道:“這是安胎的方子,姑奶奶身子本就偏弱,有了身孕之後又沒注意着些,所以……”
周語然卻根本沒有耐心将婆子的話聽完。
一張蒼白的臉隻用了一瞬間便漲得通紅,周語然憤怒地吼出聲:“誰讓你開的安胎的方子,這給我把這孽種處置了,處置了,懂嗎?”
婆子因周語然話中的狠意而面色一白。
這個年代的女人莫不對子嗣極其看重,隻聽說過求神拜佛也想生個孩子的,卻沒見過周語然這般有了身孕卻隻想着要落胎的。
不過,婆子到底在承恩公府呆了這麽多年,對周語然的處境倒是知道得很清楚,自然明白爲何周語然會不要這個孩子。
可是,正因爲明白,婆子才更覺得爲難。
在内宅多年,又精通醫理,婆子見過的腌臜事不知凡幾,隻是處理個尚未成型的胎兒罷了,對她來說還真不算什麽。
但是……
她眼帶怯意地看了一臉猙獰的周語然一眼,嗫嚅道:“姑奶奶,這孩子,可是不能不留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