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着直覺,慕輕晚隐隐猜出鳳鳴祥來找她是有很重要的事。要 ??··
先打林嬷嬷去請鳳鳴祥進來,慕輕晚在心裏思索着鳳鳴祥的來意,不過片刻,便見鳳鳴祥跟在林嬷嬷身後走了進來。
雖然同住一個屋檐下,但慕輕晚和鳳鳴祥其實并不經常見面,一來鳳鳴祥平時都忙着去京衛裏當差,二來他們雖然有着母子的名分,但到底并不是親母子,怎麽說也得避嫌着些。
慕輕晚今天也聽鳳止歌說起了蕭靖北和寒季杳的來訪,又得知是鳳鳴祥招待二人的,原本還想着晚膳時請鳳鳴祥過來一起用,卻不想鳳鳴祥有要事并未能過來。
慕輕晚看向跟在林嬷嬷身後神情莫名的鳳鳴祥。
鳳鳴祥雖然自幼跟着鳳麟習武,但他平素爲人卻是偏溫和的,若不是如此,當初他恐怕也不會在第一次見了沉睡的鳳止歌之後便全心維護起這個妹妹來。
這時的鳳鳴祥穿了一身白色家常衣衫,身上除了一條白玉腰帶便再無其他點綴,一張本就顯儒雅溫和的臉被這簡單的衣着襯得仿佛鍍了一層溫潤的光輝。
與慕輕晚平時看到的鳳鳴祥并無二緻。
但莫名的,慕輕晚便覺得今天的鳳鳴祥有些奇怪。
也許隻是出于某種直覺,她總覺得鳳鳴祥那雙看似平靜的眼中,其實蘊藏着即将噴湧而出的火焰。
慕輕晚不知要如何形容自己心裏的感覺,但大抵便是平靜與熱烈這種極強烈的對比。
是鳳鳴祥遇到了什麽難事需要她幫忙,還是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什麽讓鳳鳴祥生氣的事?
若非如此,爲何鳳鳴祥會表現得如此反常。
就在慕輕晚這樣想着的時候,便見鳳鳴祥沖着她一絲不苟的行了個大禮,尊敬有加地道:“母親。”
慕輕晚聽了鳳鳴祥對自己的稱呼便是一怔,雖然鳳鳴祥一直以來都極爲尊敬她,卻從來都未叫過一聲母親,俱是以“晚姨”來稱呼她,慕輕晚以前都認爲那是鳳鳴祥不能忘記生母趙幼君。便也沒在意過。
這時乍然聽到這句“母親”,卻是更加重了慕輕晚心裏的怪異感。
她連忙站起身扶着鳳鳴祥的胳膊,嘴裏疊聲道:“鳴祥,你這是做什麽。都是一家人哪裏用得着如此大禮。”
鳳鳴祥微微點頭,然後站起身,“母親,鳴祥今天來是有要事與母親商量。”
說完之後卻是看向侍立一旁的林嬷嬷,意思很明顯是不想讓林嬷嬷聽到接下來他與慕輕晚的談話。
林嬷嬷倒也沒有什麽不受信任的憤怒感。自從來到慕輕晚身邊,她便一直謹記着鳳止歌的話,她的主子隻有慕輕晚一人,所以鳳鳴祥信不信她并不能影響到她半分。
所以,林嬷嬷雖然看懂了鳳鳴祥的意思,卻也沒有自覺的退下,而是轉頭問詢般的看向慕輕晚,直到慕輕晚輕輕點頭,她才福身退了下去。? ????·????書?·
待林嬷嬷退出去,慕輕晚才轉頭看向鳳鳴祥。柔聲道:“鳴祥,現在這裏隻有你我二人,你要是有什麽不好解決的事,盡管跟婉……母親說。”
慕輕晚原本想自稱“婉姨”的,但想到鳳鳴祥先前叫的那聲母親,硬生生改了口。
鳳鳴祥點了點頭,張嘴欲言,但話到嘴邊才現先前下的決心這時又有了些動搖,不過想到他這一下午的思索,終究還是狠了狠心。用最快的度道:“母親,兒子今年已經十九,都說成家立業,兒子也覺得此言有理。先成了家,也好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差事之上,所以兒子的親事,就要母親費心了。”
說完這番話,鳳鳴祥藏于袖中的雙手緊緊握成拳。
慕輕晚聽完卻是一怔。
她怎麽也沒想到,鳳鳴祥來找她居然是說他的親事。
如今的世家子弟成親都偏早。像鳳鳴祥這般十九歲不僅沒成親,連訂親都不成的确實不多。
早在鳳鳴祥承爵之後,慕輕晚便想過鳳鳴祥的親事。
從根子裏來講,慕輕晚便不是個熱衷于打理後宅庶務之人,在湖州時從趙幼君手裏将中饋權搶過來,最根本也是因爲她不希望鳳止歌會受到趙幼君任何一點威脅,後來進了京趙幼君不可能站在明面上,她便也一直打理着威遠侯府的事宜。
到鳳鳴祥承爵,慕輕晚其實也想過待鳳鳴祥成了親便将中饋交給鳳鳴祥的妻子,她自己則一心守在鳳止歌身邊。
甚至她當時也曾去征詢過鳳鳴祥的意見,隻不過那時鳳鳴祥很是斬釘截鐵的說暫時并沒有成親的想法,出于尊重鳳鳴祥意願的想法,慕輕晚便将這個念頭放下了。
卻沒想到,這才不過半年不到的時間,鳳鳴祥便自己有了成親的想法。
孩子大了要成親,這是喜事,而且她作爲鳳鳴祥的嫡母,操持他的親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慕輕晚面上當即便露出笑容來,她用打趣般的目光看向鳳鳴祥,直接将鳳鳴祥先前的異樣表現歸結于不好意思,道:“原本是爲了這個,鳴祥你放心,母親一定給你挑個好媳婦。”
說到這裏,慕輕晚腦中念頭一轉,鳳鳴祥突然自己跑來與她說親事,莫非是有了心儀的姑娘?
親事是一輩子的大事,慕輕晚自然希望鳳鳴祥能與未來的妻子和和美美的過一生,因此便顯得格外慎重,她問道:“鳴祥,你與母親說說,你是不是有了心儀的姑娘,母親也不是那不開明之人,隻要那是個好姑娘,就算家境差些也沒關系,隻要你們小日子過得好就行了。”
鳳鳴祥一怔,他沒想到慕輕晚會有這樣的猜測,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但随即眼中又現出些慕輕晚看不明白的苦澀來。
好不容易才将心裏翻湧的情緒壓下去,鳳鳴祥道:“兒子自打承爵便一直埋于當差和處理侯府的事,自然不會有心儀之人,這件事母親無需多慮,您隻管看着辦,隻要您覺得合适,兒子沒有半點意見。”
慕輕晚心裏又是一陣鬧不明白。????? 看?·?·
按說。鳳鳴祥這麽晚了還特意來榮禧堂與他說這件事,便表明他是極看重自己的親事的,但從他方才這番話之中,似乎又可以看出他其實并不怎麽在意自己未來的妻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又是爲何?
慕輕晚眼中的疑惑太過明顯。鳳鳴祥自然是看出來了,隻是他這時已經不想再繼續讨論這件事了,便又行了一禮,道:“總之,兒子的親事就托付予母親了。時辰不早了,不打擾母親休息,兒子先告退了。”
說完便仿佛壓抑着什麽般動作迅的轉身離去,隻餘慕輕晚在原地驚愕不已。
慕輕晚這一、夜沒怎麽睡好。
鳳鳴祥主動要求成親實在太過突然,慕輕晚此前又沒有特意打聽過京城哪家有适齡的小姐,一時之間自然半點頭緒也沒有,這一整晚都想着要給鳳鳴祥找個什麽樣的妻子,思慮過重之下沒睡好當然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鳳止歌第二天一早來榮禧堂陪慕輕晚用早膳時,便見到了慕輕晚憔悴的面容與眼下的陰影。
鳳止歌鳳眼微微一挑,并無其他面色變化。卻無端多了幾分淩厲,她先是瞥了林嬷嬷等慕輕晚身邊侍候的人一眼,然後語帶關切地道:“娘,您這是怎麽了,昨兒個夜裏沒休息好嗎?”
林嬷嬷被鳳止歌這一眼看得心中一跳,連忙在旁解釋道:“回大姑娘,昨夜侯爺來見了太夫人,然後……”
林嬷嬷的意思很明顯,慕輕晚的憔悴與鳳鳴祥有關。
當然,這也确實是事實。
鳳止歌面色稍緩。她自然是相信鳳鳴祥不會做什麽對慕輕晚不利的事,所以帶着疑惑看向慕輕晚。
慕輕晚這時心裏也正犯愁,見了鳳止歌倒是眼中一亮,在她心裏沒有什麽事是女兒辦不到的。便先将林嬷嬷等人都遣退了,然後才拉着鳳止歌的手将昨夜鳳鳴祥的來意說了一遍,最後道:“鳴祥這孩子快二十了仍未訂親确實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盡到責,但之前也沒有打聽過哪家有合适的姑娘,這一時之間匆匆忙忙的,若是大意之下選了個不合适的姑娘。豈不是害了鳴祥一輩子嗎?”
由鳳鳴祥的親事,慕輕晚又聯想到了鳳止歌。
鳳止歌已經及笄,親事自然便也會被提上議程,想到這裏,慕輕晚便難免有些不舍。
鳳止歌隻看慕輕晚的表情,便能猜到她是想起了自己的親事,她倒沒向慕輕晚解釋自己沒打算成親,而是安慰道:“娘,您就爲了這點事兒愁了一晚啊,這有什麽難的,您暫且等上一天,女兒管保将京城适齡的姑娘都打聽出來,您就等着選個可心的兒媳婦吧。”
以鳳止歌手中握着的資源,打聽這個自然是手到擒來,雖然這樣是有些殺雞用牛刀之嫌,但爲了讓慕輕晚不再爲此事犯愁,鳳止歌倒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的。
雖然覺得遇事都要靠女兒解決有些赧然,但聽鳳止歌這樣說,慕輕晚心裏确實是松了口氣。
母女倆便放下所有用了早膳。
早膳過後,鳳止歌又與慕輕晚叙話一陣,然後才從榮禧堂出來。
她本是要回流雲閣聽林嬷嬷彙報昨天她讓查的消息的,但想到方才聽慕輕晚說的鳳鳴祥主動要求成親之事,腳下步子便轉了個方向,往鳳鳴祥的院子走去。
鳳止歌踏進院門時,正看見鳳鳴祥在院中豎起的梅花樁上快如閃電般奔跑,身上穿着的白色練功服上浸染了斑斑點點的汗漬,一張俊秀的臉上更是布滿了成顆的汗珠。
鳳鳴祥自幼習武,且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忘記勤練武藝,鳳止歌倒不覺得見到這一幕有什麽奇怪的。
隻是……
鳳止歌在後世時便是立于煉獄最頂端之人,這一世自從蘇醒之後也一直在有計劃的苦練身手,如今雖然尚未回到最巅峰之時,但眼力卻是不差的。
鳳鳴祥雖然奔跑之間極爲迅疾,但細看之下他卻是毫無章法,呼吸之間更是十分紊亂急促,恐怕再過不多時,他便要從梅花樁上摔下來了。
果然,不過幾息時間,鳳鳴祥腳下一個踩空。從約兩米高的梅花樁上掉落,若不是他及時翻了個身雙手撐地,隻怕會摔得不輕。
大口喘着氣,鳳鳴祥并未第一時間站起來。而是就保持着雙手撐地的半蹲姿勢,一動不動的仿佛呆一般。
鳳止歌微微皺眉,她還從來沒見過鳳鳴祥這個樣子,再聯想到他昨晚找慕輕晚主動提及親事的舉動,便開口道:“哥哥可是有煩心之事?在這種情緒下打磨身手。可起不到任何作用,若是因爲大意而受了傷,反倒不美了。”
鳳鳴祥這時正背對着鳳止歌,猛然聽得她的聲音,身形便是一僵。
他的身手并不弱,習武之人最是耳聰目明,若是往常,早在鳳止歌踏入院門那一刻他恐怕早就現了,但這次他卻是半點也沒有察覺。
自打幼時偷溜到洛水軒第一次見到鳳止歌之後,鳳鳴祥對這個妹妹便表現出了極大的好感。放在以往,見到鳳止歌他一定會是滿心喜悅的,但今天……
緩緩站起身,鳳鳴祥神色複雜的看向鳳止歌,眼中幾番掙紮之後,卻隻立于原地而并未上前,站在遠處道:“妹妹。”
這與鳳鳴祥素來的表現反差太大,鳳止歌有些不解,眼中便漸漸有了疑惑。
“哥哥,你怎麽了?”她道。
鳳鳴祥也知道自己的表現很是反常。但他這時正陷入昨天現了那個事實之後的巨大恐慌之中,實在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對待鳳止歌。
負于背後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力道大得讓鳳鳴祥自己都覺生疼,借着那疼痛。鳳鳴祥将心裏的躁動盡數壓下,許久之後,他才平靜地道:“妹妹,我沒事。”
與往常并無二緻的一聲“妹妹”,聽在鳳止歌耳裏卻讓她有了些異樣的顫栗。
對鳳止歌來說,這是從來未有過的。
是鳳鳴祥的表現有些奇怪。還是她自己變得有些奇怪。
隻一瞬間,鳳止歌便肯定不是自己的問題。
那,就是鳳鳴祥了?
她定定的看了鳳鳴祥一眼,道:“早膳時,我聽娘說,哥哥突然有了要成親的想法?”
聽鳳止歌提起“成親”二字,鳳鳴祥又是一僵,他低下頭,一雙如墨般的眼中便如凝聚了重重黑焰,許久之後,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是我去與母親說的,畢竟,以我的年紀,也确實到了成親的時候,不是嗎?”
從鳳鳴祥最後那微微上揚的疑問語氣中,鳳止歌聽出了點點期待。
隻是,無論她怎麽想,也沒想明白鳳鳴祥是在期待什麽。
到這時,鳳止歌愈能肯定鳳鳴祥必定是有了什麽難言之隐,隻是看他的樣子,似乎也沒有要找她傾訴的意思。
出于對鳳鳴祥的關心,有那麽一瞬間,鳳止歌有了讓李嬷嬷去查查看鳳鳴祥最近都遇到了些什麽事的念頭,不過下一瞬她便将這個想法擱置了,既然鳳鳴祥不願意告訴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這樣想着,鳳止歌便笑着道:“原來哥哥是想娶嫂子了,這樣也好,成了親哥哥就再不用爲府裏的事擔心了。”
在鳳止歌看不到的地方,鳳鳴祥眼中的光芒漸漸變暗,直到什麽也看不出來了,他才望着鳳止歌微微一笑,“可不是。”
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他竟覺得與他最喜歡的妹妹無話可說了。
鳳止歌又皺了皺眉,但到底沒再問什麽,隻又多說了幾句便與鳳鳴祥告辭回了流雲閣。
流雲閣裏,李嬷嬷手裏拿着幾張信箋正等着鳳止歌回來。
鳳止歌見了便暫時将鳳鳴祥的異樣抛至腦後,轉而問道:“怎麽樣,可查到些什麽了?”
李嬷嬷聞言便将手中的信箋遞上前,面上帶着不屑,“都在這裏了,真沒想到那梁有才一個八尺男兒,爲了那起子所謂的榮華富貴,居然願意做個小白臉被女人養着,爲此還不惜成爲家人眼中的死人,真是比那爛泥都有所不如,林娘子這般堅韌的人居然嫁給了這樣的人!”
說到這裏,李嬷嬷又道:“對了,主子,那個像玩物一樣養着梁有才的女人,說起來還是個老熟人……”
鳳止歌這時正展開手中的信箋,聞言有些意外的揚了揚眉。
昨天在茶樓外,梁有才離開之後,鳳止歌便遣了下面的人跟着他,看他這些年到底都幹了些什麽勾當,居然至于抛妻棄子連老母都不認了。
現在看來,她手下的人效率确實是高,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已經将梁有才查了個底朝天。
手中的信箋上記載着,梁有才從茶樓離開之後便去了一座宅子,之後那輛引起了鳳止歌和蕭靖北共同注意的馬車便停在了那宅子外。
從馬車上下來了一個女人,就如李嬷嬷所說的那般,這女人還真是鳳止歌的老熟人,卻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