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賞賜


“你給我住口!”

一聲暴喝從身後傳來。要 ??··

說話的是鳳麟。

在皇覺寺潛心修行了這麽久,鳳麟的性子其實已經平和了許多,隻是他就算變得再平和,隻怕也無法容忍侯府出現這樣的事。

鳳鳴舞自甘爲妾的事,鳳麟也是知道的。

在鳳鳴舞入汝甯侯府之前,慕輕晚就已經派人通知過他,鳳麟甚至無法形容他當時的心情,得知這件事之後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當年的趙幼君。

當年趙幼君爲了要與他在一起,甚至不惜以公主之尊入威遠侯府爲妾,爲此讓他們幾個當事人都痛苦了二十年。

二十年後,鳳鳴舞明明已經有了郡主的身份,隻要她安安分分的,這輩子怎麽着也會是一片光明,爲何她最後也會走上這樣一條路?

難道,給人做妾,這也是能遺傳的?

鳳麟隻覺心裏一陣抽抽的疼。

雖然鳳鳴舞這幾年沒做過一件能叫鳳麟高興的事,可再怎麽說她也是鳳麟的親生女兒,若是鳳鳴舞是正經的許了人家要出嫁,哪怕鳳麟走不動路,他也一定會盡到自己做父親的責任,回侯府爲她主持婚禮。

可是她是去做妾!

她自己丢人不說,還要連累整個侯府的人都被旁人指點。

一想到這些,鳳麟便不确定自己若真的見到鳳鳴舞時,會不會忍得下心中的怒氣狠狠給她幾耳光。

所以鳳鳴舞出門子那天,鳳麟才并沒有回侯府。

這時親眼見了自己當初如珠如寶疼了這麽些年的女兒居然變成這樣,即使鳳麟在皇覺寺呆了這麽久,也實在忍不住出一聲怒喝。

幾步來到鳳鳴舞跟前,鳳麟握着她的胳膊猛地往後一扯,“你姐姐說得沒錯,你這樣确實很丢人!”

将鳳鳴舞扯到自己身後,鳳麟這才向周圍的人陪笑道:“小女頑劣,讓諸位見笑了。”

不管怎麽樣,今天是鳳止歌及笄的日子。鳳麟并不想讓鳳鳴舞把鳳止歌的好日子給攪了,他這個做父親的本就沒盡到責任,但至少在今天,他不能讓鳳止歌和慕輕晚在這麽多人面前丢臉。

雖然。鳳鳴舞的回來本來就已經很讓侯府衆人丢臉了。

不僅鳳麟,與他一起上前的還有鳳鳴祥。

鳳鳴祥平時絕對能算得上好哥哥,即使他過去心裏其實更親近鳳止歌一些,但對鳳鳴舞這個親妹妹,他也從來不曾冷落過。也正因爲如此,在鳳鳴舞做出那個選擇之後,他才會如此憤怒,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出讓鳳鳴舞以後再也不要回侯府的話來。

之前看到鳳鳴舞,鳳鳴祥心裏其實還是有幾分高興的,哪怕他說得再無情,在心底他仍對鳳鳴舞保持着幾分挂念,更怕鳳鳴舞在汝甯侯府裏會受了什麽委屈。

隻是,在看到鳳鳴舞的所作所爲之後,鳳鳴祥心裏的那點高興便漸漸消逝無蹤了。

即使如今已經走到這一步。 ? ?·? ·鳳鳴舞仍然沒有半分改變。

這令鳳鳴祥覺得很是心冷。

和鳳麟一起将鳳鳴舞阻隔在那些夫人們的視線之外,鳳鳴祥吩咐道:“來人,送她回汝甯侯府去。”

她,自然指的便是鳳鳴舞。

而鳳鳴舞,她一雙眼惡狠狠地瞪着擋在她前面的兩人。

這兩個人,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她的兄長,原本這兩個人應該是世上與她最爲親近之人,可是如今,這兩人的眼裏心裏。卻隻看得見鳳止歌一人!

這個想法令鳳鳴舞隻覺心中怒火沸騰,一個不慎便會将她焚爲虛無。

在鳳鳴舞眼裏,鳳止歌,慕輕晚。鳳麟,鳳鳴祥,這些人每一個都對不起她,要不是他們,她如今又豈能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這時的鳳鳴舞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隻要能讓鳳止歌丢人。她就算做什麽也是再所不惜。

鳳鳴舞知道鳳止歌的本事,她其實根本就拿不出什麽法子來讓鳳止歌難受,所以在侯府的下人得了鳳鳴祥的吩咐拉扯着她往外走的時候,她隻能想到兩敗俱傷這幾個字。

像威遠侯府這種門第,若是有哪個女兒壞了名聲,絕對會連累到家中其他女兒。

鳳鳴舞去了汝甯侯府做妾,旁人雖然會不齒,也會對威遠侯府有所指點,但是于鳳止歌卻是無甚大礙的。

可若是她将自己是怎麽入汝甯侯府爲妾一事全盤托出……

鳳鳴舞一邊與侯府下人推搡着不肯走,一邊卻露出一個惡意十足的笑容來。

她反正是沒有将來了,如果能将鳳止歌也拖入泥潭,她的名聲再壞上幾分又有何妨?

一把将上前來的兩名丫鬟推出老遠,鳳鳴舞返身沖到鳳麟與鳳鳴祥跟前,大聲嚷嚷道:“衆位夫人不是對我爲何給汝甯侯世子爲妾一事很是好奇嗎,反正我鳳鳴舞如今也已經是大家眼中的笑話了,既然如此,我也就把這事說出來讓衆位夫人也樂呵樂呵……”

鳳鳴舞說着又看了鳳止歌一眼,然後張嘴便要繼續說話。

隻不過,讓那些心中好奇的夫人們失望的是,她們沒能聽到鳳鳴舞的下文。

“李嬷嬷……”

就在這時,鳳止歌突然道。

“堵了她的嘴,讓人把她送回汝甯侯府去,再給汝甯侯世子夫人帶句話,她如今既然已經是汝甯侯世子的妾室了,那便請汝甯侯世子夫人好生管教着,讓她随便跑出來,丢的可是汝甯侯府的人。”鳳止歌道。

事實也确是如此。

鳳鳴舞如今是汝甯侯府的妾,便已經是汝甯侯府的人,她要是在外面做了什麽丢人的事,還真讓人笑不到威遠侯府頭上來。

“是!”

李嬷嬷向着鳳止歌一禮,然後自腰間解下随身帶着的汗巾子便往鳳鳴舞嘴裏一塞,又招了兩個鳳止歌院子裏的丫鬟一起按住鳳鳴舞的手腳,她便再也動彈不得,隻能瞠圓了眼出“嗚嗚”的聲音,身不由己的被李嬷嬷等人押着往外走去。?一 ?? ? ?·?? ? ??·

一邊是鳳鳴舞被人往外拖走的狼狽樣子,一邊是鳳止歌淡然而立的優雅身影。衆位夫人視線在這兩人之間往複幾次,最後得出鳳家大姑娘也不是善茬兒這個結論。

不過倒也沒有人覺得鳳止歌的做法過分,若是自家有個鳳鳴舞這樣不讓人省心的女兒,隻怕她們做得會更過分。

待鳳鳴舞被李嬷嬷等人帶走。威遠侯府衆人這才輕輕籲了口氣。

好歹沒讓鳳鳴舞把局給攪了。

慕輕晚于是又招呼衆位夫人入内奉茶。

隻是,大概這些夫人們今天注定是喝不到威遠侯府的這杯茶,衆人腳步才開始移動,便見才離開不久的李嬷嬷又折了回來。

看了衆人一眼,李嬷嬷皺着眉頭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主子。皇後宮裏的嬷嬷來了,說是皇後知曉主子今日及笄,特意賜下賞賜。”

這事不可能瞞得了在場的人,所以李嬷嬷也沒想着要隐瞞。

衆人聞言腳步又是一頓。

原本以爲隻是來威遠侯府觀禮的,沒想到鳳家大姑娘的及笄禮倒也算是一波三折,才送走了鳳鳴舞,卻又迎來了皇後宮裏的嬷嬷。

隻是,不過是個侯府的女兒及笄,又如何能驚動得了皇後?

衆人再看鳳止歌時,眼中便帶了些驚奇。

在大多數人眼裏。皇後有賞賜當然是極爲長面子的事,隻自家人知自家事,威遠侯府的人卻都隻覺這件事裏有些古怪,鳳止歌攏共也就隻進了一次宮,而且那次還是太後召見的,根本就沒見過皇後。

皇後在鳳止歌的及笄禮上突然來這麽一遭,到底是何意?

鳳止歌并不認爲自己有那麽大的名氣,能讓素未謀面的皇後爲了她的及笄特意有所賞賜。

隻怕,也是像鳳鳴舞那般,來者不善吧。

不過鳳止歌對皇後也沒什麽敬畏之情。即使随着衆人一起去迎接那位坤甯宮裏出來的嬷嬷,面上卻仍是一片淡然,并不似那些夫人那般神情肅穆。

皇後派來的嬷嬷大約四十上下的年紀,穿着一身素色常服。一張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看着十分嚴肅刻闆。

在場的夫人們夫家地位都不凡,所以都是進宮面見過皇後的,一見這嬷嬷,便都笑着喚她爲“馬嬷嬷”。

馬嬷嬷是皇後進宮之時從娘家帶進宮的,屬于皇後的心腹。即使是這些夫人們見了馬嬷嬷,也多是得笑臉相迎。

當然了,寒夫人除外。

馬嬷嬷除了在看到寒夫人時露了個笑臉,便一直冷着一張臉,仿佛不這樣不足以展示她身爲皇後心腹的威嚴。

一番寒暄之後,馬嬷嬷看向慕輕晚,然後又看了明顯是今天主角的鳳止歌一眼,語氣如一條直線般沒有起伏地道:“這位便是威遠侯府大姑娘吧,皇後娘娘在宮裏也沒少提過大姑娘的名字,這次偶然得知今日是大姑娘及笄的好日子,特意命老奴爲大姑娘備下賞賜,大姑娘可不要辜負了娘娘的一片苦心啊。”

還沒說是什麽賞賜,這位馬嬷嬷便先是一番敲打。

若是尋常的十幾歲的少女,能在及笄之日得到皇後的賞賜,隻怕早就沉浸在興奮之中了,又怎麽會分出心思來分辨馬嬷嬷這話到底是好意還是敲打。

鳳止歌面上不見半分張狂,聞言向着皇宮方向行了一禮,“臣女多謝皇後娘娘賞賜。”

馬嬷嬷似乎很滿意鳳止歌的表現,見狀便向身後揮了揮手,立即便有一名着宮裝的小宮女奉上一個被紅色綢布遮住的托盤。

因被遮着,衆人看不到托盤上放着什麽,但從形狀來看,大約會是書冊一類的東西。

難道皇後娘娘知道鳳家大姑娘喜讀詩文,所以才賞賜這個?

若是這樣的話,鳳家大姑娘豈不是入了皇後的眼?

衆人暗自揣測,同時心裏不無豔羨,這鳳家大姑娘也不知是走了什麽運,得了寒夫人的青睐做她笄禮上的正賓也就罷了,就連皇後也在這天有所賞賜,若是她們家裏的女兒能有這樣的造化,那可該有多好?

就在衆人各有所思的時候,馬嬷嬷将那托盤上的紅綢掀開。露出托盤上放着的東西來。

就如衆人所猜的那般,托盤上放着的是一薄薄的書冊。

馬嬷嬷将那書冊拿起來,面上扯出三分笑意,道:“這可是皇後娘娘精心爲大姑娘挑選的賞賜。大姑娘可得收好了。”

說話的同時,馬嬷嬷将手中的書冊遞于鳳止歌,書冊正面上的兩個大字便映入衆人眼簾。

女誡。

衆人又是一默。

原本她們還以爲是鳳家大姑娘不知何時入了皇後娘娘的眼,才會有今天的賞賜,可如今看起來。隻怕是禍非福啊。

《女誡》本是告誡女子何爲規矩禮儀的著作,但凡出身高一些的女子,隻怕沒有人沒讀過,但平日裏讀是一回事,在衆目睽睽之下被皇後賜予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後特意則下《女誡》一冊,難道是在暗指威遠侯府大姑娘不知規矩禮儀?

即使衆位夫人并不如此以爲,但誰還能與皇後對着來嗎,所以一時之間衆人看向鳳止歌時,眼中便多了幾分同情。

待這事一了,有了皇後此舉。日後又有哪家敢頂着皇後的壓力娶這樣一個媳婦?

現在想來,隻怕是鳳家大姑娘不知怎麽招了皇後的厭惡才會有此一劫吧。

這《女誡》雖然隻是一本薄薄的冊子,但其中隐含的意思卻足以叫人深思。

鳳止歌看着那冊《女誡》,唇畔緩緩扯出一抹笑意,卻始終不曾伸出手去接過來。

一時之間,氣氛便有些凝滞。

到底是那馬嬷嬷先沉不住氣,真到手酸了都沒等到鳳止歌接過皇後的“賞賜”,馬嬷嬷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更是黑沉一片,她一雙利眼釘向鳳止歌,沉聲道:“大姑娘這是對皇後娘娘的賞賜有所不滿?”

這質問的口氣讓旁觀的夫人們聽了下意識的有些爲鳳止歌擔心。

不管怎麽樣。既然是皇後娘娘的賞賜,若是不接下來,便是對皇後娘娘不敬,若皇後真的要刻意刁難于她。隻這一條便足以治她的罪了。

鳳止歌在笄禮上的表現讓不少夫人都對她心存好感,所以見馬嬷嬷面上一片僵硬,便有人暗暗向鳳止歌使眼色,示意她先接下那“賞賜”再說。

鳳止歌很感謝這些夫人的好意,她甚至還很有閑情的一一向這些夫人們報以笑容,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接下皇後所謂的賞賜。

所以。随着手上越來越僵,馬嬷嬷的面色也愈暗沉。

就在旁邊的夫人們暗暗爲鳳止歌捏了一把汗之時,寒夫人突然上前兩步與鳳止歌并肩而立。

“馬嬷嬷,老身以爲,鳳家大姑娘用不着這本《女誡》,隻怕,是馬嬷嬷将皇後娘娘的賞賜弄錯了罷。”寒夫人緩聲道,一雙眼卻微微眯起,直直地看向馬嬷嬷。

寒夫人大概能猜到,皇後爲何會突然給八竿子打不着的鳳止歌備下這樣一份賞賜。

先前寒季杳和蘇七之事中,蘇家的臉算是徹底丢盡了,一直到現在,蘇家人就算出門也都是一副沒臉見人的樣子。

皇後,怕是因爲此事而恨上了寒家。

這冊《女誡》,皇後應該更想在她壽宴時送到寒家的,隻不過皇後到底也沒那個底氣與寒家正面相抗,所以在得知寒夫人會在鳳止歌的及笄禮上擔任正賓時,皇後才會想出這麽一轍。

柿子當然得挑軟的捏,這一點,即使是蘇皇後也不例外。

比起寒家的當家夫人來說,威遠侯府的女兒當然是微不足道的。

至于這冊《女誡》送到鳳止歌手上之後會給她帶來些什麽,這種事又豈是皇後會關注的,她隻在意,她心中的怒氣有沒有得到釋放。

無論是皇後還是馬嬷嬷,先前都以爲,鳳止歌隻不過是侯府之女,威遠侯府如今又勢弱,哪怕她心中委屈,也絕不敢冒着觸怒皇後的危險拒絕接下這賞賜。

隻是沒想到,鳳止歌真就有這個膽量拒不接受皇後的賞賜。

當然,馬嬷嬷更沒想到的是,寒夫人居然會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爲鳳止歌出頭,更直言鳳止歌不需要那《女誡》。

這麽多年來,也沒見寒夫人對哪家閨秀如此維護過,這位鳳家大姑娘,到底是何德何能?

馬嬷嬷心中不解。

沒接寒夫人的話茬兒,馬嬷嬷仍隻看向鳳止歌,“大姑娘,您可要想好了,這可是皇後娘娘的賞賜……”

鳳止歌擡頭直視馬嬷嬷,眼中的亮光讓馬嬷嬷差點别開眼。

“馬嬷嬷,臣女自幼讀書,《女誡》《女則》更是能倒背如流,所以臣女以爲,寒夫人說得對,小女确實不需要皇後娘娘的賞賜。”鳳止歌将“賞賜”二字咬得極重。

馬嬷嬷心中一窒,在場的其他人也因鳳止歌的大膽而暗暗抽了口氣。

自打蘇皇後入主中宮的那一天起,馬嬷嬷便再沒被人如此頂撞過,看着鳳止歌那張帶笑的臉,她其實很想将手中的書冊摔到鳳止歌的臉上。

可是,又看了寒夫人一眼,寒夫人面上覆着的那層薄霜讓她心中不由膽寒,自然不敢輕舉妄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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