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鳳鳴舞再如何做着美夢,無論她有多不甘心,她仍是被鳳鳴祥吩咐人拖了回去,隻在緻遠堂裏留下了一路的怒罵。┝ ┡要╪╪╪┢ ┢ w﹝w(w{.[ΚàΝs?hu.cc
而這個時候,鳳止歌正在榮禧堂裏,等着與慕輕晚一起用午膳。
聽到扶風繪聲繪色的描述鳳鳴舞被拖走時的情形,鳳止歌微微一笑,轉頭看向慕輕晚,“娘,你看,這下礙眼的人可不就都清理妥了?”
鳳麟去了皇覺寺修行,趙幼君被送進了對女子來說煉獄般存在的慈雲庵,如今就連鳳鳴舞都被鳳鳴祥親自關進了院子裏。
可不就是,礙眼的人都清理幹淨了。
慕輕晚不由一陣唏噓。
先前鳳止歌同她講起趙幼君的下場時,她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她與趙幼君糾纏了二十年,甚至當初她恨極了趙幼君之時,也曾暗地裏詛咒趙幼君不得善終,可如今,她什麽都沒做,趙幼君卻走到了這一步,讓她怎麽能不感歎呢?
不得不說,雖然慕輕晚比之從前改變了許多,但趙幼君無疑從頭至尾都是壓在她心口的一塊巨石,如今這塊巨石總算被搬開了,慕輕晚隻覺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輕松。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她尚未及笄的女兒。
想到這裏,慕輕晚驕傲的同時心中又有些愧疚,她這個做娘的,不僅從沒保護過女兒,反而需要女兒來護着她。
緊緊握着鳳止歌的手,慕輕晚想到這麽多年來的事,眼圈微微泛紅,“止歌,娘應該謝謝你。”
鳳止歌失笑。
“娘,若要這樣說,我是不是還得先謝謝你把我生下來了?”鳳止歌也回握慕輕晚的手,勸慰道,“如今趙幼君再也不會影響到娘的生活,以後你就盡管做想做的事。與昔日好友小聚也好,出門遊山玩水也好,就算你想休夫另嫁,我也保證你能得償所願!”
最後一句。鳳止歌是半打趣半認真。
慕輕晚雖然已經到了中年,可這些年因爲有鳳止歌在身邊,舒心之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反倒要年輕幾歲。
三十幾歲的女人,若是放在後世,正是一個女人最有魅力最具風情的時候。要爲了一個懦弱的男人守一輩子,想想都覺得不值。
慕輕晚聞言輕輕在鳳止歌頭上敲了一記。
她知道鳳止歌是想她好,不過對她來說,能在女兒身邊,看着她成長,以後嫁人生子,就是最幸福的事。
至于其他的,經曆了這麽多,她倒是徹底看開了。
這一番笑談下來,到底是讓慕輕晚心裏那些許因趙幼君而起的感慨淡了去。
……
自榮禧堂裏出來。鳳止歌回到流雲閣,倚在軟榻上,借着自窗戶灑進來的陽光,随意翻着一本書。
丫鬟們都被遣了出去,房間裏一片甯靜。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進來的是李嬷嬷。
鳳止歌回過頭看了一眼,淡淡地問道:“查探得怎麽樣?”
李嬷嬷應道:“回主子,趙幼君确實是被送進了慈雲庵,看來這一次她是真的逃不掉了。╪ 要看書w{w(w<.[ΚàΝshu.cc真是活該。當初她可沒少在主子這裏得好處,誰知最後卻是她……”
說到這裏,李嬷嬷頓住不言,生怕鳳止歌又想到當初那些不開心的事。
鳳止歌漸漸一笑。她從來沒将趙幼君這個人放在心上,又怎麽會爲她挂懷這麽多年?
即使當年,她是死于趙幼君下的毒。
見鳳止歌面上沒有不悅,李嬷嬷放下一顆心,然後皺了皺眉道:“倒是趙天南,他的行迹有幾分奇怪。”
“哦?”鳳止歌揚眉望向李嬷嬷。等着她的下文。
“這些年趙天南格外勤于政事,早朝散罷,還常如來朝中大臣商議國事。”李嬷嬷語氣中帶着不以爲然,“可是今天,不僅早早散了早朝,還在早朝之後出了宮,一直到消息傳出來時都沒回宮。”
鳳止歌手下的人也有在宮裏的,所以她也能得到些來自宮裏的消息,可宮裏往外傳消息畢竟不易,是以這消息才延遲了這麽些時間才傳到侯府。
李嬷嬷接着道:“他……去了皇陵。”
鳳止歌一默。
好半晌,才幽幽道:“皇陵啊,那裏,可還有屬于我的東西呢……”
李嬷嬷微愣,然後眼中跟着一凜。
……
而被鳳止歌與李嬷嬷讨論着的趙天南,他這時正在皇陵之内。
當初趙天南尚未迹之時,有一次爲皇覺寺的僧人所救,當時皇覺寺的一位高僧便斷定他将來必定爲人中之龍,還特意提點于他,在京城爲他尋了一條尚未被人現的龍脈,道是日後将皇陵修于此,必保萬世江山。
那高僧也确實有幾分道行,趙天南後來果然一步步淩駕于天下人之上。
因有那位高僧早那麽多年的預言,趙天南自是對高僧的話深信不疑,攻進京城前好幾年,就開始尋了匠人秘密在高僧指點的地方修建皇陵,後來登基之後更是将皇覺寺封爲皇家寺廟。
那高僧所指點的龍脈,就在城外離皇覺寺不遠的地方。
當年寒素身死時,皇陵其實尚未完全竣工,隻是大體已經修建完成,所以寒素死後,爲了不讓真相被人現,趙天南用最快的度将她以皇後之禮葬入了其中。
在慈甯宮裏,被趙幼君那樣揭開心底的隐秘,趙天南隻覺心裏堆積着一團無法散去的郁氣,在嘗試了數次都現無法平靜下來之後,趙天南便隻帶着林公公出了宮。
他去的地方,便是皇陵。
寒素當年是上了皇家玉碟的元後,死後當然有資格也應該被葬入這裏。
皇陵依山而建,修建得規模極其浩大,除了莊嚴肅穆的地表建築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安置陵寝的地宮。
說那是地宮,一點也不誇張。
細數曆朝曆代,帝後大多都是要合葬的,可帝後不可能真如某些誓言一般同年同月同日死,自然也不可能同時下葬。幾乎都是将先亡之人葬入其中。待另一人大歸,再啓開陵墓将後死之人下葬。
所以,爲了不打攪帝後的陰靈,皇陵中少不了各式機關。
這座皇陵。自然也是如此。╪要 ┠ w<w[w(.《?ΚàΝs{h《u[.<c〔c
除了當年修建皇陵的工匠,如今就隻有趙天南一人知道皇陵中機關所在。
來到地宮入口,趙天南吩咐身後的林公公:“你就在這裏等着吧。”
林公公躬身應是,一雙平靜無波的雙眼靜靜看着地宮的門打開又閉上。
按常理說,這種地下建築都該十分昏暗才是。可這座皇陵裏卻十分明亮,隻因每隔一段距離的石壁上,都鑲嵌着一顆趙天南四處搜羅來的夜明珠。
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卻被鑲嵌在陵中照明,這樣的手筆,也隻有身爲天子的趙天南才能做到了。
趙天南對這地宮裏的情形十分熟悉,七拐八繞的就來到一個修建得寬敞華麗的墓室。
墓室很大,正中間放置着兩口厚重的四重八寸漆金棺椁。
兩口棺椁都未蓋棺,其中一口是空的,那是趙天南爲自己将來百年之後準備的。
而另一口棺椁裏,正靜靜躺着一名着皇後吉服的女子。
那女子看年紀隻不過二十六七。容顔精緻絕麗,頭上戴着的五龍三鳳冠與身上那隻有皇後才能穿的吉服昭示着她的身份,她面色紅潤,神情甯靜,一雙纖白的柔荑用最端莊的方式交疊于小腹前。
若不是她躺着的地方是棺中,恐怕任是誰都會認爲這是一個正在安眠的大活人。
皇陵地宮,棺中女子,以及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棺椁的趙天南。
這情形,任誰看了,恐怕都隻會覺得詭異非常。
趙天南卻是絲毫也不覺得詭異。
他緩緩走向前。還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仿佛是怕驚動了棺中女子。
可是,躺在棺椁裏的,豈會是活人。又怎麽會被腳步聲所驚動?
趙天南平時在臣子及後宮妃嫔前都是嚴肅而有威儀的,可此時,他卻半點沒注意到自己的行止是不是有損于他的威嚴。
來到棺邊就地坐下,趙天南凝望着棺中女子,好半晌之後,才伸出輕顫的手輕輕往女子與往昔無異的面容上撫去。
觸手是毫無人氣的僵冷冰涼。那看似紅潤的面容,真正觸及,卻沒半點肌膚應該有的彈性。
趙天南突然就暴怒起來。
他動作粗魯地掐着棺中女子精巧的下巴,狀似癫狂地俯下、身體将唇印于那紅唇之上,似乎想通過這樣的動作讓人睜開眼睛看他,但無論是女子那始終平靜如一的表情,還是指尖唇畔傳來的僵冷,都無疑在告訴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
蓦地松開手,趙天南仿佛突然之間就失去了精氣神。
她不喜歡他太靠近她,如果她還在,他做出這種舉動,她一定會推開他,然後用平靜且毫無起伏的目光看着他,直到他覺得自慚形穢主動退卻。
可是,如今,她不在了啊……
那樣讓人轉不開眼的她,怎麽就會不在了呢?
趙天南跌坐在地上,雙手攀着棺椁,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棺椁上,然後緩緩的,将頭埋在交疊起來的雙臂間。
“素素……”
許久之後,趙天南含糊的吐出兩個字來。
這兩個字就像是一把鑰匙般,将那些塵封的記憶盡數打開。
這些年,許多人都知道趙天南對于寒素的事很忌諱,所以,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寒素”這兩個字。
時間長了,趙天南都有了種錯覺,似乎,寒素并未死,她隻是陷入了沉睡,他隻要靜靜等着她醒來就行了。
看到棺椁裏靜趟着的,面色紅潤容顔如昔的寒素,若是個不知情的人,誰會知道她已經死去二十六年了呢?
甚至,當自己這些人一天天衰老,她仍保持着當年那鮮亮的顔色。
就仿佛,時光從未在她面上停留過。
可是,今天趙幼君的那些話,卻将趙天南從這個他自己營造出來的美麗夢境中驚醒。
是啊,當年。他不是親眼看着素素死在他懷裏的嗎?
甚至,素素之所以會死,這其中還有他的原因。
倏忽間,趙天南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即使面臨死亡,懷中的女子仍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就像是什麽也不能真正被她放在心裏,即使是她自己的生命。
寒素死後,趙天南将宮裏的人清理了一大批。後來,他又召來皇覺寺的高僧,用秘法讓寒素保持屍身不腐,然後以最快的度,以皇後的喪儀将寒素葬入了皇陵之中。
這間墓室裏有兩口棺椁,其中一口如今寒素正躺于其中。
空的那口,是趙天南爲自己準備的。
早在二十幾年前,寒素下葬的那一天,他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可是,一直到二十幾年後。寒素都仍獨自孤單的長眠于此。
好半晌,趙天南平複下情緒,他輕撫着寒素紅潤的臉,一邊用一種幾乎可以說是深情的眼神看着棺中的寒素,一邊輕聲呢喃道:“素素,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會來陪你的……”
這一幕若是被不知情的人見了,定會以爲,這是一對生死相隔不得相守的有情人。
可是。想想那些塵封的往事……
恐怕,就連趙天南自己,都是心虛的吧。
許久之後,趙天南回複以往的平靜。他留戀地看了一眼棺中的寒素,又替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冠,這才轉身大步離開了墓室。
皇陵地宮入口處,機關打開,地宮厚重的石門緩緩開啓。
林公公微眯了眼,在見到門後的趙天南時。仍舊恭敬地俯下、身,“恭迎皇上。”
這時的趙天南已經變回原來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用眼角的餘光斜掃了林公公一眼,這二十幾年來,他身邊唯一見證過當年那些往事的,也就隻有林公公了吧。
“回宮。”趙天南道。
說完大步向前。
在他身後,林公公的神色二十幾年如一日的恭敬,他低聲應是,然後跟在後面離去。
就在趙天南和林公公回宮後不久,又一封密信送到了威遠侯府的鳳止歌手上。
鳳止歌收到信時神色原比較輕松,可是待看完信,面色卻蓦地轉爲一片冰霜。
初春的下午,暖融融的陽光自打開的窗棂處靜靜灑入,照在人身上,便給人帶來舒适的暖意,很容易便讓人有種昏昏欲睡之感。
但是,鳳止歌身上突然散而出的寒意,卻叫房中侍候的李嬷嬷生生打了個寒噤。
李嬷嬷不由面色大變。
她重新回到主子身邊已經有六年多,這幾年她是親眼看到了主子的變化,比起當年那清冷不似在人間的主子,重活一回的主子身上明顯多了幾分人氣兒。
如今的主子會與身邊的人說笑,甚至還會開一些她們聽不懂的玩笑,也會因爲心裏在乎的人而軟了心腸。
對李嬷嬷與寒青顔這等跟在主子身邊幾十年的人來說,她們當然更希望看到這樣的主子。
這樣的主子,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可這時,看了信之後的鳳止歌,卻讓李嬷嬷仿佛回到了過去,那時的主子,便如這樣,明明就在你面前,卻始終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難道,是出了什麽大事?
李嬷嬷心裏先是一急,但随即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主子,可是出了何事?”
鳳止歌聞聲望過來,在看到李嬷嬷的一怔,然後漸漸斂下周身的寒氣,将手中幾乎被揉成一團的信紙遞給李嬷嬷,“你自己看吧。”
李嬷嬷一顆提着的心緩緩放下,看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是,在看清那信上寫的什麽之後,李嬷嬷卻突然勃然大怒,一時之間更是忘了主子還在面前,一掌拍在桌上,“無恥之尤!他怎麽有臉?”
鳳止歌這時已經沒了方才的反應。
早在看完信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怒過了。
她走到窗戶邊,二層的繡樓窗外是一棵粗壯的梧桐樹,一枝兒臂粗的枝桠斜斜伸至窗外。
春回大地,冬日裏光秃秃的梧桐樹也漸漸了新芽,那點點喜人的綠意讓人看了便不由自主的跟着喜悅起來。
窗棂是雕花镂空的,因爲陽光的照射,窗沿這時被曬得帶了些暖意。
鳳止歌素手撫上窗沿,感受着那點點暖意,唇畔也跟着揚起淡淡的笑容,她轉身看向仍自氣憤不已的李嬷嬷,輕聲道:“阿蕪,何必爲了不相幹的人生氣。”
說完,鳳止歌面向窗外,閉上眼微仰着臉迎向陽光,更顯一張臉白晳如玉。
從李嬷嬷的角度看過去,就仿佛,她的主子似乎背生雙翼,隻要一個念頭,便能随時乘風而起。
然後,鳳止歌平淡與冷然的聲音傳進了李嬷嬷耳中。
“屬于我的東西,我當然會親手取回來。”
“至于趙天南……”
“既然我還在,事情就由不得他說了算,咱們,就走着瞧吧。”
李嬷嬷頓時就安下心來。
雖然主子較之從前有了些改變,可她仍是原來的主子,就算趙天南竊得了天下,以主子的本事,也未必就沒有勝算。
對主子,她們這些追随她左右的人,從來都是如此深信不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