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漿不比水,水清,阻力小,有意識的情況下,還可以掙紮兩下。泥漿一攪,娘的,跟水泥似的。
我現在比以前能力強,左右兩臂都有刺青,破血一碰,就可以把九蛇和小鬼召出來。
問題就是,這泥漿裏,沙石太多,直往我鼻子眼兒裏鑽,我根本騰不出空手,兩隻手全捂住口鼻。
泥漿裏的阻力也非常大,加之那股無法抗拒的吸力,我頭暈腦脹,像一隻掉進抽水馬桶的金魚,完全無力回天。
我很緊張,但是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害怕,我告訴自己要冷靜,這裏既然有排水通道,就肯定有排水口,之前的地點是整個自然山系中的最低點,那麽這個向下的排水管道,就肯定是人爲挖的。
古代的工匠,絕對不會挖讓自己出不去的通道,所以隻要我憋氣可以憋住,肯定可以被沖進“化糞池”。
我懷着對化糞池的憧憬,硬生生的把氣塞回了肺裏,泥漿中的沙石感覺要給我磨皮,刮擦着我身體每一處皮膚。
泥漿沖擊的速度絲毫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快,我心說這個化糞池到底在哪裏?怎麽還沒有到,還要多久?
我的憋氣極限是兩分半鍾,抽煙抽多了,就是氣短,我下決心,下次一定要戒掉。
生理反應時間絕對不會騙人,我感覺我的肺泡已經要炸了,就知道,兩分半鍾,已經到了。
泥漿的速度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我心裏知道,這地勢之間,還有極大的落差。
腦子裏缺氧後,就開始混亂,意志迅速消沉,我一口氣吐了出去,接着無數泥漿沙石灌入口鼻。
就在我已經飄飄然的時候,突然一下,我隻覺得眼皮外頓時亮了。
身體上的泥漿瞬間消失,空氣鑽入肺部。
我一睜眼,就看見一輪明月,挂在空中。
接着立刻感覺不對勁,身體随即下墜!
轉頭一看,我居然飛在了空中。
斷崖在我面前,泥漿從一個孔洞中噴湧而出,形成瀑布。
我就是這樣被噴了出來。
來不及感歎被噴出了新生,下一秒我意識到,我會摔死。
瀑布落下,産生巨響,轟隆貫耳。
這起碼五層樓高才能産生這麽大的聲音,這種平鋪下去,後腦勺入水的姿勢,不死也成植物人。
也就是我下落時,整個人離出水口就是一臂距離,我咬牙伸手,剛準備破血召蛇,忽然,從出水口裏嘩地一聲伸出一隻手,牢牢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被抓住,慣性讓我直拍在崖壁上。
沒有任何緩沖,臉先撞上。
我被拍得七葷八素,擡頭就見到,居魂正低頭看着我。
他一手抓住紫刀刀柄,刀刃插進岩石中。
我們就被泥漿從頭淋下,挂在了崖壁上。
也不知道他怎麽會跟着過來,就在居魂剛準備拉我上去的時候,猛地,天上的月亮就消失了。
一個巨大的陰影,正擋在了我的頭頂正上方!
尼瑪!我一句話沒罵出口,那大石塊一點不客氣地,直接砸在了我頭上。
我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居魂露出從來沒有的慌張。
我已經被人整暈過很多次,各種方法都已經嘗盡,沒想到這直砸面門,居然比那些方法,痛苦百倍。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視野非常狹窄,感覺眼皮下面,有一塊東西擋住了。
用手一揉,痛得大叫!
原來是自己眼睛腫了!
我坐起來,同時胃裏一翻,反過身就開始吐。
吐完了我才發現,眼前的景象,是完全陌生的。
我正趴在一個崖邊上,底下何止五層樓!起碼三十層樓!
我吐完了,竟然沒想到要起來,直勾勾地盯着身下,這!這地方簡直太壯觀了!
現在已經天亮,之所以晚上會判斷成五層樓高的距離,是因爲底下有一些從崖壁中往外凸出的平台。
每一個平台,就相當于一個小的蓄水池,泥漿積滿後,往外溢出,又垂直落到下面一層的蓄水池,如此往複,整個崖壁,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連體瀑布群。
泥漿濺起水花,太陽照射之下,彩虹一層疊一層,非常美。
但是我估計是被砸出了腦震蕩,胃裏又翻騰不止,連吐了兩次,吐在了底下的蓄水池裏,被沖了下去。
我祈禱下面沒人洗頭。
吐完了,人也舒服了些,轉身躺了回去,這才發現,我們正處于一個淺山洞中,我被放到了洞口。
居魂正坐在洞邊,兩條腿耷拉在外面,不知道在看什麽,他彎着背,總讓人感覺,他的心裏似乎埋藏了很多的秘密,想說,卻又無法開口。
我強撐着身體,挪了過去,剛走了一步,居魂頭也沒回地道:“再躺一下。”
我說我已經不要緊了,老爺們兒了,骨頭硬着呢。
居魂也沒在說什麽,我又走了幾步,崖邊下方的景象,一點點的展現了出來。
陽光明媚,從洞口斜照射過來,不炙熱,反而有一種溫暖。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氧氣充斥大腦,讓我瞬間感覺到,整個人都恢複了過來。
用仙境來形容這個地方,是絕對不爲過的。
我的眼前,底下有一個巨潭,四周被高聳的崖壁包圍,各路瀑布連起來,仿佛一張巨大的線簾子。
水聲比之前聽見得還要大,在潭的對面,是一座高山,山體脊梁上,隐隐約約可以見到一些建築物的瓦礫飄角。
住在這種地方,難道真的是仙?
我愣了一下,低頭看着居魂,問:“這裏是什麽地方?其他人呢?”
居魂好像對這樣的景色完全沒有感覺,我說的話,似乎也被他過濾掉了。隻是默默看着遠方。
我越來越摸不透他的想法了,失去記憶後,我們交流得特别少,說過的話不過百句。
他幫助我,救我,好像全都是因爲身體的本能行爲,也許他的大腦裏,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他自己也沒有想問,你是誰,我爲什麽會救你?
他沒有好奇心,沒有欲望。
我歎了一口氣,也不再說話。
輕風一吹,他把擋在眼前的頭發撥開,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對我道:“我們到了。”
我一愣,“這裏…是降雷山?”
居魂猛地一下站起來,又道:“我來過這裏,這裏是黑鋒苗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