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在冬天還好,可現在三十七八度,我悶在那衣服裏,就像蒸桑拿。
熱也就算了,再熱我也受過,隻不過是肉體摧殘。
在我的想象中,至少應該是有美女來抱緊我,說好可愛啊,求抱抱。
但是現實簡直就是人間地獄,基本上,全都是熊孩子。
現在的孩子傷不起,有一個直接伸手到我胯下,一捏,老子直接疼出屎,他一臉天真地回頭對他媽媽道:“考拉有蛋!”
我感覺,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注目。心裏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精神和肉體,雙重打擊。
一個下午的時間,我隻搜索了整個園區的不到五分之一面積。本來能夠随意走動,是個有利條件,但是這衣服太紮眼,上個廁所,都有人圍觀。
我基本上沒有收獲,走陰童仿佛人間蒸發,根本沒有半點蹤迹。
到了下班的點兒,我已經餓得快成仙,衣服也沒換,徑直飛奔向食堂。但是途中才想起來,阿福跟我說過,食堂裏沒有餐具,要自己買飯盒。
暗罵道,真是任何一根稻草,都可以壓死一隻駱駝,隻得拐彎去了一趟超市,再折返回去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去食堂,要經過遊樂設施密集的地方,海盜船,大型過山車,跳樓機等等,都在這條路上。
我走過去,看見人已經排隊排成了“s”
型,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隻得把頭罩子拿下來,夾在腋下,以表示我已經下班了,不再接客。
這一招果然有用,可能是我的表情很兇,幾個小孩靠過來後,擡頭望了我一眼,就紛紛退開。
就在我很快要到達勝利的彼岸時,看見另外一隻考拉,在不停地跟人合影。
我心說這家夥是有多愛崗敬業,也沒管它,直接從他後面走過去。
忽然,我就聽見旁邊有一小孩,大喊道:“我要和兩隻考拉合影!”
霎那間,我比見到鬼還會緊張,一個激靈,冷汗就下來了。
我記得有本小說裏寫過一句話,“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不對,我覺得應該改成,“比鬼神更可怕的是熊孩子。”
心裏默念,不是喊我不是喊我,想裝作沒聽見,糊弄過去。我還沒走兩步,猛地被人拉住了。
“走那麽快幹什麽?沒聽見我兒子叫你照相?”一個男人抓住了我考拉服裝的尾巴。
這男人看上去很普通,不像是财大氣粗的樣子,低頭看那個喊住我的小孩,那小子卻穿得花裏胡哨,很胖,臉上的肉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隙。正在大把大把地往嘴裏塞爆米花。
我壓住自己的火氣,勉強擠出一絲笑,道:“不好意思,我下班了。”
男人依舊抓着我的“尾巴”,“誰讓你下班了?我們它娘的買了票的!我兒子說要照相!快過來!”
餓了的人容易暴躁,我已經快要爆發,大吼道,“老子下班了!不照相了!快特媽松手!”
男人瞪了我一眼,接着抓着我的“尾巴”
往後一扯,我條件反射,回身給他一拳,憑這個男人的身手,絕對敵不過我。
不料,這衣服太笨重,我完全活動不開手腳,回身的過程中,一下腿沒撇開,身後又有人在拽我,直接失去了平衡,臉朝下砸去。
旁邊傳來一陣哄笑。
我想像自己的樣子,肯定非常丢臉,我長這麽大,不管打眼虧錢,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在大庭廣衆下,還沒有這樣被人羞辱過。
一下子火就上來了,我把頭罩子一丢,抓起剛買的不鏽鋼飯盒,轉身就朝那個男人的頭砸去,娘的,這一下,老子不讓你見血,就不姓梁。
幾乎就是我砸過去的瞬間,突然,一個灰色的影子閃了過來,我來不及收手,飯盒就打在了另一隻考拉的臉上。
我下手帶着狠勁兒,隻看見,一下子,對方考拉的臉上,就映出了一點殷紅。
接着,趁我愣着,那考拉把我的頭罩迅速戴到我的頭上。
“哪有吉祥物打人?”對方頭罩後,傳來阿福的聲音。
他一把把我拉起來,輕聲道:“吉祥物是用來賣萌的。”
我被他拉着硬是拍了兩張照片,等那男人和熊孩子走了,他才拿下自己的頭罩。
我看見他滿鼻子的血,心裏很過意不去。
阿福揉了揉鼻子,口齒不清道:“打客人?你四不四灑?”
我心說你才灑,擋刀也要看對象。
歎了口氣,我說這件事就翻篇兒了,你以後記住,我要打人的時候,千萬不要參與,會死的。
當我們拿着變形的飯盒來到食堂,這裏就像是被喪屍席卷了一樣,盤子裏的菜除了幾根蔥,什麽都不剩。
我真是無語了,隻得和阿福端着飯盒往宿舍裏走。我剛想說,換了衣服我請你去吃一餐好的,走到走廊上,一眼就看見,有個盒子,放在我的門口。
走過去一看,是飯菜,還是熱乎的。
我心裏一酸,阿福問我,是誰送來給你的?
我覺得,如果是矮子,他肯定會發信息告訴我,這麽悶騷的方式,隻有可能是沒有手機的那個人。
做吉祥物,是兩班制的,我們從下午三點開始,就可以休息了。
吃飽了,吹着空調,我和阿福聊了幾句話就犯困,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就睡着了。
再醒來,窗外已經漆一片,完全聽不見遊樂場裏的音樂聲。
我從床上站起來,回頭望去,卻發現,阿福的床上沒有人。
拿起手機看時間,發現已經晚上十二點多。
我怎麽睡了那麽久?
空調已經停了,房間很熱,我打開窗戶,再往牆邊摸去,按了兩下開關,卻發現,停電了…
這麽晚了,阿福會去哪裏?
站到窗戶邊上,向外探望,我就看見,整個遊樂園,好像籠罩在一層濃厚的霧氣之中。
我眯起眼睛,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過來。
忽然就在這時,我聽見走廊上有一陣急促的跑步聲,一下子回了神,是誰?
立刻打開門,打起手機裏的閃光燈,向外望去,走廊裏,卻什麽也沒有。
我正納悶兒,幾乎是同時,隻聽見腳步聲再次響起,同時,一陣“嘻嘻嘻嘻”的笑着,回蕩在走廊裏。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好像是一個小孩子?
“曹小多?”我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