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古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放出幾個屁來,酒能壯膽,所以我多灌了他兩瓶,不過他的酒量明顯比我好,再喝下去,他膽子沒肥,我估計得先栽。
沒辦法,我隻得使出激将法,道:“鬧鬼?我不信,這世界上,哪裏有那種東西?”
我心裏忐忑,激将法對氣焰嚣張的人管用,我很怕這悶包子直接回一句:不信就算了。
還好,胖古屬于形悶心騷的類型,看了我一眼,道:“你不知道,我們這裏,有個傳說…”
不料,就在這話茬剛起的時候,旁邊幾個國畫系的小子,立刻起身,說他們玩打團戰,先回去了。
我點了點頭,他們幾個跟我稱兄道弟了幾聲,轉身的時候,我餘光瞥過去,隻見瘦猴正好回頭望了望我,眼神裏透着我說不出的感覺。
我暗自疑惑,不知道他們是真的回去打團戰,還是對胖古要說的事情,有所避諱。
酒桌上,隻剩下了我,胖古,以及兔唇男。
胖古看到他們走了,松了一口氣,接着,他繼續喝着啤酒,一邊把這所學校裏的傳說以及前不久發生的一些事,告訴了我。
他的講述中,參雜太很多個人的猜測和情緒,所以在後來紀錄這段經曆的時候,我把不必要的内容都去除了。
這件事,要從一棟舊樓說起。那棟樓在新教學樓的東南角方向,據說在剛剛建校的時候,是一片樹林的中央位置。
很奇妙的是,就在那一塊,有那麽一圈,沒有長一棵樹,好不容易長了幾棵草,也很快就枯死了。
離那塊空地不遠處,有一口井,井裏常年幹涸,聽說以前死過一個女人,那女人不知什麽原因投了井,冤魂把井裏的水喝幹了。
那個女人是什麽年代的人,根本無從考證,隻是後來,學校裏的學生,總是在陰曆七月半的時候,聽見有女人的哭聲,從井底裏傳上來。
最初建立學校的時候,正值破四舊,那口井算不上封建迷信,但是傳出過那種傳聞,也沒有必要留着,于是,就填掉了。
怪事,就從填井後開始。
先是有學生,在教學樓裏的穿戴鏡裏看見一個女人的影子站在身後,回頭卻空無一人。
然後,就是有人去開水房裏打水,發現所有的水籠頭都是打開的,而且,打出來的水,總有頭發浮在裏面。
後來,又有人看見屋頂的天台上,有個女人,直愣愣地往下跳,等人跑過去,地上沒有屍體,天台也沒有人。
校方本來無意介入,隻當是有人惡作劇,後來以訛傳訛實在是太嚴重了,校領導不得已,把出事的地方,鎖的鎖,改造的改造。
聽說當時明面兒是宣傳的無神論,并不相信鬼神之說,可是暗地裏,還是找了人,做了法事。
不管用了什麽方法,那些怪事,竟然真的就沒再發生了。隻剩下傳言,在時間的陳釀下,慢慢發酵。
我聽到這裏的時候,也以爲事情告一段落了。用胖古的原話來說,不,這好比一個雕塑,剛剛架起龍骨。
過了沒多久,學校裏開始了另外一個系,建築藝術系,招收了一些學生。
其中有一個學生,聽說家裏以前隻是個木匠,文化課成績很一般,但是在園林設計方面,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學校破格錄取了他。
這人叫什麽,沒有人記得,隻知道他有個外号,叫鐵木匠。
鐵木匠生性孤僻,幾乎沒有朋友,生活習慣也和别人不一樣,晝伏夜出,漸漸地,有人開始排擠他,讓他根本沒辦法正常生活,走到哪裏,都有人指指點點。
鐵木匠受盡了白眼,卻從來不反口解釋。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向學校提出,要征用學校的那塊空地。
他說他要用家裏的木材,建一棟校舍,要讓像他這樣的人,可以在那裏,安安心心搞創作。
校方本來不同意,主要還是怕出事,不過鐵木匠明确表示,出了任何事,都不需要學校負責,并且,讓自己家裏人,也出了文字說明。
反正那個地方空着也沒用,當時有幾個建築藝術系的老師,都想看看,這個天才,能蓋出一棟怎樣的房子。
接着,鐵木匠一個人,用了将近一年半的時間,精心雕琢出了一座非常華麗的中式庭院。作品完成之後,無人不驚歎他的才華,那些質疑聲,也被無數的贊譽淹沒了。
最讓人無法相信的是,鐵木匠在那塊寸草不生的空地,種出了滿院子的月季。花開時節,百裏芳香。
這座庭院精美程度,甚至不亞于任何皇室宅邸。
校方本來想把它當作一個标志性的東西廣爲宣傳,鐵木匠卻提出了一個條件,他要成立一個社團,社團成員要自己挑選,然後别人來參觀可以,但是隻能在晚上,如果不答應,他有方法,可以讓這庭院,幾秒鍾之内,灰飛煙滅。
也不知道爲何,校方竟然答應了。
從此之後,這裏就有了一個奇異的社團,叫做月季香閣。社團的社長,都是上一任社長親自挑選的,想加入社團的條件非常苛刻,基本上都是天才形的人物,不看你背景,不看你顔值。
月季香閣裏,有一個雜物室,聽說,是鐵木匠的私人空間,誰都不能進入。
以前有一個女生打破過這個規矩,結果,這個女生,竟然消失了,怎麽都找不到。這件事當時非常轟動,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說這個月季香閣,其實是鬧鬼。
胖古說,那個女生消失的時候,正好是1981年。
學校賠了很多錢給女生的家庭,可是影響總歸不好,學校很快把這件事壓制過去,不允許再提。
也不知是不是越來越覺得這月季香閣邪門兒,兩年前,校方決定把它鏟了,進行擴建,蓋一座新校舍。
剛準備啓動,結果當時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停工不說,工人一連串的病倒,甚至有人說,看見了月季香閣裏,有一個白衣女人,坐在庭院中央,淋着雨細聲哭泣。
校方再一次妥協,重新開放月季香閣給社團的社長,社長找了幾個人入社,其中的兩個,就坐在了我的面前——建築藝術系的梁聲,還有雕塑系的胖古。
胖古說完這一長串的故事,啤酒瓶已經碼了五排。
但是他沒顯出一絲輕松,反而愈加恐懼,他整個人臉色發白,汗如雨下。
酒店包間裏的冷氣開得十分足,我都有點冷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我聽着冷氣呼呼的聲音,不由地也緊張了起來。
胖古又灌了自己兩口,轉過頭來,對我道:“不怕你不信,我看見那個女人了,就在月季香閣的那個雜物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