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并不是六門裏的人,他爲什麽會跟着老媽一起去那個島上?他在六門的合影裏,别人爲什麽不覺得驚奇,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問——他是誰?爲什麽他會畫出鬼眼漂?這麽明顯的不和諧感,我居然才發現。
我和掌吃又聊了一會,他不知道我和鬼眼漂之間的淵源,但是憑借着這麽多年來看人的能力,很快就讀到了情緒起伏。
他說話很有技巧,是我所不能及,點到爲止,每次涉及到我隐私邊緣,都自然帶過。
他說要我把畫的裝裱拿下來,我這才發現,這幅畫,邊沿有裁減痕迹。
痕迹做得很粗糙,不是專業人士所爲。
他告訴我,這幅畫肯定還有另外的部分,留在了學校裏。
他的提議是,你可以去學校裏看看。
我點頭道謝,看着他的臉,也不再恐懼。
飯點才走,他們留我一起吃,結果接到花七的微信,他說他已經回來了,叫我回去。我禮貌地拒絕了掌吃,走的時候問他還要不要付款30萬,他搖了搖頭,隻是象征性收了一塊錢。
我在地鐵裏琢磨,要進入那所學校,有兩個辦法,一個就是參加今年的高考,看看日期,隻有七天了,下車經過書店,翻了翻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怒放棄。
第二個方法就是找關系走後門,我爸是個默默無聞的老師,教的是最基礎的構圖和色彩,系主任在他失蹤後,給我家打了個電話,人家甚至都不知道他還有個兒子。
相比之下,第一種方法,可行性還高一些。
回去後,我用舊衣服給黑狗做了個窩,和花七喝了十二瓶青島,把鬼漂眼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我酒量不行,喝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姓啥,第二天中午被花七拖了起來,告訴我,可以去學校報到了。
我坐在去江漓市的飛機上,頭還在嗡嗡之叫,我問花七到底用了什麽方法,他隻說了五個字:錢,有關部門。
到了美術學院,教務部主任笑着接待我,并親自帶我去了寝室。
他告訴我,像你這種天才學生,我們直接破格,讓你上大二。
我突然想到,高考的時候,教室後面挂的橫幅:不參加高考,你拼得過富二代嗎?
我客氣地笑了笑,這次我裝備帶的特别足,畫卷帶齊,從不眠山上帶下來的魔筆,背上還有居魂的紫刀,兜裏壓着30萬,進來後,直接有沖動,想大喊:你們這些牛鬼蛇神,都沖着我來!
但是我還是虛僞,心裏雖然狂躁得一逼,嘴上還是說,“老師您獲獎了,我還是個新人。”
教務部主任一個勁兒地誇我長得文質彬彬,又懂禮貌,然後熱情地幫我打開寝室的門,準備向各位室友介紹了我。
顯然,裏面的人都沒有料到,主任會在這個點查寝,打開門的一瞬間,隻聽見裏面一陣女人的叫聲:“啊…啊…雅蠛蝶…”
幾乎是同時,一個男生大罵一句卧槽,提上褲子翻身就躲進了廁所。
坐在他對面床的男生還在帶着耳機打遊戲,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來了,還一個勁地摔鍵盤:“要團不團,就喜歡單!單就單吧,尼瑪又單不過!”
主任臉都綠了,一把沖過去,扯下了他的耳機。
那人回頭本來想一拳,結果發現是主任,整個人都僵在空中。
主任做了思想教育十五分鍾後,終于走了。我這才發現,寝室裏其餘的幾個人,都面色怪異地看着我。
掃了一眼地上的酒瓶子,煙頭,顔料管,各種方便面空碗,頓時有種錯覺,自己來到了網吧。
我把東西放好,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臉,道:“我新來的,國畫系,我叫梁炎,作爲最後一個到寝室的,今晚上,請各位搓一頓,地方你們選。”
剛經曆了一場浩劫,寝室裏的氣氛本來很衰,特别是那個看片兒的。一聽到晚上有人請客,感覺他們立刻就活過來了。男人之間的交往,一頓飯,幾瓶酒,遞幾根煙,一下子就搞定了。
他們本來選的是個小館子,我刻意說,怎麽我第一天來,你們就幫我省錢啊,不行,得去好地兒。
然後,我請他們在旁邊的四星酒店裏,吃了一千多。
吃飯期間,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這裏的情況。
這個寝室算上我,應該有八個人,吃飯的一共七個,其中有五個是我的同班同學,都是國畫系的。
其餘兩個,一個是建築藝術系的,是個兔唇,名字跟我隻差一個字,叫梁聲。
還有一個是個胖子,雕刻系,姓古,他們都叫他胖古。
從他們口中,我得知,沒有來的那個人,叫做姚奇,屬于油畫系。是個标準的富二代,每天都很晚回來,這個人不好惹,脾氣暴,說白了就是有王子病,非得所有人都聽他的,不然沒有好果子吃。
梁聲和胖古一聽到姚奇的名字,感覺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我心裏很快有數,看來,這個姚奇,肯定給這兩人吃過憋。
我的同班同學們都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要跟姚奇對着來,他家裏有個大的畫廊,爹地巨有錢,他自己也是個天才青年畫家,甚至還開過個人展覽。
我喝了一口酒,就納悶兒道:“我不跟他有交流不就完了嘛,井水不犯河水。”
坐在我旁邊的,是我的頭對頭對鋪兒,黑不溜秋,外号叫瘦猴,他趕緊道:“你這就沒經驗了,他光環太大了,你沒聽那傻逼主任怎麽介紹你的,千年難遇的天才畫師,這不是明擺着搶他風頭,就算你繞着他走,他都能找到法兒迫害你。”
我就暗笑,迫害我?瞬間我産生了一股異樣的優越感,老子一年前,被矮子關禁閉室,然後被自己的發小騙去鳥不下蛋的地方送死,之後差點被人魚當成活體孵化器,前兩個月才從活死人堆裏滾出來。一個富二代跟我玩不要低頭,皇冠會掉的遊戲?老子會輸?
看着我一臉笑意的幹掉一瓶啤酒,這時,胖古幽幽地說了一句:“不是别的,就怕他喊你去那個地方試膽…”
我放下酒瓶,眯眼看着他,這胖古有點陰郁,不想是一般小說裏,大大咧咧地二貨胖子。
“什麽地方?”挑眉問道,因爲我知道,哪裏有異像,很有可能,鬼眼漂就在那裏。
忽然就在這時,兔唇男梁聲捅了捅胖古,讓他别說了。
我裝作不在意,給兔唇男遞了一根中華,道:“沒事兒,哥們兒陽氣旺,啥事都不怕。”
胖古橫了兔唇男一眼,眼神裏露出一絲恐懼,然後又低着頭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慢慢地說道:“我們學校,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