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它就像是有生命的紙,畫裏的東西,會吸收環境裏的陰陽兩種氣息,并在以後的年歲裏,慢慢将氣息放出來。
怨氣會在無形中,影響畫的所有者。在無意中得到這幅畫的人,也許會無意中轉手,不過怨氣會一次一次疊加,每出手一次,對之後的買家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小則倒黴破财,大則家破人亡,禍及子孫。
不過也有人專門收這種畫,因爲這樣的畫,年代往往會很久遠,名家真迹居多,隻要将畫中的怨氣塵封住,再次出手,就可以大賺一筆。
而我外婆就是倒賣鬼眼漂出名的,她的外号—梁鬼娘,就是從那個時候,被人熟知。
時間推移,漸漸地,收購這種畫,行裏形成了非常繁複的一套行規,第一,買家必須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到這幅畫的。
第二,必須有個儀式。拍賣鬼眼漂的掌吃,會在櫃台上擺一個小鼎,裏面裝滿銅錢,買家要真正得到這幅畫,要從鼎裏拿出八枚銅錢,放在櫃台上。
要這兩個條件同時存在,鬼眼漂才會真正易主,卻一不可,一個條件沒滿足,怨氣會同時影響賣家和買家。
然而這就是個悖論,怎麽才能同時滿足未知和已知的狀态。
于是,就有了鬼眼賭畫的局。
這裏的掌吃,組織這次賭畫,目的就是爲了出手鬼眼漂。
我突然很感興趣,封個小鬼小怨氣的,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就是小菜一碟。如果碰見個名家古迹的真作,簡直就是賺翻了。
正在等待掌櫃下樓,傳達掌吃的意思,看選哪些人上樓參加賭局。
賭畫的人數也是有嚴格限制的,隻有十個。
我心說今天算你走運,老子來了,包你脫手那倒黴玩意兒。
正想着,突然聽見旁邊有人道:“喲,小兄弟,走錯門兒了吧,狗市在前頭呢!這裏不是你可以進來的!”
一轉頭,就看見一個戴金項鏈的胖子,正看着我手上的小黑狗。
社會上有很多喜歡耍嘴皮子的人,貶低别人來擡高自己,宮鬥戲和一些都市青春劇裏的,我以爲隻不過是劇情需要,誇張成分太多,沒想到,還真讓我遇見了。
我沒想理他,他卻不依不饒拿我開涮。
一窩火,我直接胡扯道:“這地方陰氣過盛,帶黑狗是辟邪的,你們懂…”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我就感覺小腹部一熱,低頭一看就懵了,黑狗尿了。
其他人開始哄笑,那胖子笑得氣都喘不過來,臉都憋紅了,“你這神犬吓尿了。我隻聽過黑狗血辟邪,沒想到黑狗尿也辟邪,小哥你這新配方…”
簡直丢臉,心說還賭什麽畫,正準備往外走,突然就聽見身後有人喊我的名字,回頭一瞥,是那掌櫃,拿着名簿,“梁炎先生,樓上請。”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後,想不要跟錢過不去,還是帶着一身狗騷味,跟着掌櫃上了樓。
同時被邀請的,還有那胖子,以及其他八個人。
上樓的時候,胖子覺得驚訝,道:“诶?狗尿小哥,以前沒見過你啊,平時在哪兒吃片兒?”他上下打量着我,又笑道:“看樣子,生意不好吧?打眼打了多少次?”
我心裏呵呵,這人簡直不要肥絲,老子已經臉垮到褲裆了,他還在一個勁兒地跟我說他的鋪子多大多大,自己軟片兒硬片兒通吃,自己還收過秦始皇的青銅器。
我暗笑,你要收過秦始皇的貨,老子還收過王母娘娘的肚兜呢,被騙了還當寶,看來他也就是有錢,肚子裏都是草。
他這就等于露底兒了,不管什麽拍賣,最忌諱就是露底,真正的行家,就算知道是個赝品,也會故意擡你的價。
我捂着口袋裏的一萬八,心說你現在說吧說吧,到時候老子擡的就是你的價。
上了二樓,瞬間就安靜了,底下的嘈雜聲一下就聽不見了,我覺得奇怪,明明是木闆樓,爲什麽這裏的隔音這麽好。
樓梯靠着牆,上來直接就可以見到整個房間的全貌,裏面擺着八張椅子,一個房間最盡頭,擺着一個木質的老式櫃台,一看就是個古董。
掌櫃坐在櫃台後,櫃台齊腰,上面一字排開八份卷軸。
我一眼就看到,櫃台上的那個小銅鼎。果然,這裏面有一幅鬼眼漂!
整個房間裏,彌漫着十分濃烈的女人屍香。
這女人屍香,并不是用女人屍體制作的,是一種植物的根部分泌物。每個月定時分泌,根的汁液是紅色的。像女人的月事,是極陰之物,但是據說,它卻有輔助封鬼的作用。用我外婆的解釋,它會讓那些鬼怪,認爲自己在陰間,不會瘋狂的吸食陽氣。
我當時問外婆,也就是說,它是給鬼怪的緻幻劑?
外婆說可以這樣理解,但是有一點,這種東西不能經常用,也不能點得太濃,會直接折損人的陽氣。
我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口鼻,忽然感覺到,居魂的刀,在我背上猛地一抖。
這刀現在就像是個紋身,貼在我的背上,我也終于理解了,爲什麽居魂可以随時随地地拿出它,而我都沒見到刀鞘之類的東西。
胖子看着我,對于我的反應嗤之以鼻,“小哥,這種古檀香沒聞過吧?這是這裏的掌吃收的土坑貨。”
他當着我的面兒,猛吸了一口,“吸了可以延年益壽。”
我愣了一下,“這裏的掌吃告訴你這是古檀香?”
胖子不理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突然就滿頭大汗,嘟囔道,頭暈頭暈,高血壓。
我心裏一緊,隐隐覺得不對勁,湊過去繼續問:“你見過這裏的掌吃沒?”
胖子搖頭說沒見過,這裏的掌吃從來不出面,都是掌櫃幫着主事兒。
我暗道,估計他不是不願意出面,是根本出不了面。
女人屍香點的這麽濃,肯定是鎮不住這鬼眼漂,看來這家夥,不是個善茬子!
就在這時,隻聽見掌櫃清了清嗓子,道:“各位,賭畫開始了。五萬起價,三十萬封頂。”
瞬間我的汗就流了下來,一下子從椅子上跌了下去,咽了口唾沫,默默地翻出了花七的通訊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