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聽不懂這個比喻,以爲老師罵我流氓。
後來我看電視才知道,我誤解了班主任,原來養雞場的雞,真的是被抓着脖子,往嘴裏塞飼料。
面前的這個青面鬼,就是這樣,它正在把屍體一把一把地往嘴裏塞。
矮子說這畫面得和諧。連啰嗦這種外國佬,吃牛排都帶血的,都忍不住,直接吐了。
主要是這青面鬼,隻有半張嘴,想吃東西,得嚼吧!沒有上邊的牙,它直接用手壓。
血雖幹了,但内髒還有,被擠壓之後,就像碎肉機出故障,發生井噴。
幾個人都看呆了,啰嗦吐得臉發綠,好不容易直起腰來,邊抹着嘴角,邊道:“梁先生,你不是還有幾張畫嗎!都用上吧,它…它一個人吃不完!”
一聽這話,我蓦地反應過來,這辦法可行!
再一看,剛才畫卷散落一地,我都沒時間撿。
混亂之中,我也不記得到底掉哪兒了,迅速掃視周圍,赫然發現畫卷就在我的面前,兩米不到,剛想跑過去撿,屍群馬上覆蓋了過去,瞬間就被踩踏在腳下。
作爲掌眼,最看不得畫被糟蹋,心裏一下急了,深吸一口氣,準備遁地滾過去。身體剛動,隻見袁天芷和矮子,一邊一個,徑直沖了過去。
同時,矮子叫道:“體育廢退下!”
袁天芷上去直接一個掃堂腿,動作精準無比,毫不拖泥帶水,這一腿,全部踢在屍體的腳踝上,屍體刷地倒下一片。
我瞥了瞥嘴,忍不住看看花七,心裏爲花七捏了把汗,看來要娶了她,不有點功夫,還真扛不住。
電光石火之間,另外一側,矮子馬力全開,手速快到令人咋舌,一個輕撈,可以用風卷殘雲來形容。我都沒有看清楚,畫卷就已經全都抱在了他的懷中。這人做賊,可惜了!
兩人的配合天衣無縫,我暗自驚歎,這就是六門後人的實力。
實在無法想象,我外婆那一輩兒,如果齊心起來,會爆發出怎樣的力量。
就在我感歎的這一霎,兩人已經回到我身邊。
矮子把畫卷扔到我手上,大聲道:“奶奶的熊大熊二,大幹一場給它們瞧瞧!”
我腦子裏的血頓時發熱,狠狠點頭應聲,剩下的六張畫卷一起出手,平鋪在了自己腳前。
其他人相當默契地後退兩步,讓出一片空地。
同時,我聽見身後有武器甩過空氣發出的呼嘯,以及屍體被打碎的聲音。
在這一刻,我無比安心,可以全神貫注于眼前的事。
我把身上幹涸的血痂摳開,傷口迅速滲出鮮血,揚手一撒,血液飛出一條橫線,均勻落在六張畫卷上。
掏出畫筆,輪流在畫上,寫下六個草書梁字。
每寫完一個字,畫卷中便發出黑色與紅色的浮煙,餘光中可以看見,一個接一個的巨型手掌,從畫裏爬了出來。
畫如門,連接陰陽之界。我怔忡地看着自己手裏的筆,真的難以置信,打開這扇門的鑰匙,竟然就握在了我的手裏。
它們撐着畫卷邊緣,慢慢爬了出來。
我甚至覺得自己腳下的地面,都随之顫動。
當這些東西全部爬了出來,我就驚呆了。
怎麽形容呢,青相圖中的人,至少還有個人型,這之後的,就隻能稱之爲鬼。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一個名詞,來定義這些東西。
死後九相——青相,膨相,壞相,血塗相,膿爛相,啖相,散相,骨相,燒相。除了最後兩相,其餘的,全部化爲惡鬼,站在了我面前。
它們根本不用我的指引,一把把地抓起地上的屍群,開始拼命地往嘴裏塞。盡管它們都少了半個頭,沒有上颌骨。
污物已經濺了我滿頭滿臉,完全沒地方躲,我也懶得去管。
整個屍坑裏,骨裂聲不絕于耳。
矮子已經看不清楚全貌了,感覺做了人體彩繪似的。他抹了一把臉,啧啧道:“這簡直是黃泉古惑仔,你它娘的就是陰間陳浩南,要是帶着去吃霸王餐,絕對沒人敢吱聲管我們要錢。”
我說你也就這點出息,隻知道吃,就憑着這架勢,怎麽得也得去搶一趟銀行。
我們盯着幾個惡鬼不停地吞咽屍體,看久了也不覺得惡心了,我竟還有點餓。
人的神經就是這樣,刺激刺激,也就麻木了。
等整個屍坑都空了,目力所及之處,沒有一個豎着走的屍體。已經過了大概十五分鍾的時間。
矮子剛想靠近觀摩一下這古惑仔六人組,忽然就在這時,其中一個,低下頭來,下颌骨朝着矮子不停地上下動。
矮子吓得往後一縮,趕緊對我道:“快快快,這尼瑪沒吃飽!”
我看了看畫卷,發現畫卷上的梁字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
我按了按矮子得肩膀,讓他别緊張,字沒了,它們也就回去了。
矮子不信,我就準備走過去收畫卷,剛走到畫卷旁邊,猛地,前面的血塗相惡鬼,居然低下了頭。
即便隻有下颌骨,我依然感覺得到,它身上那股子陰冷之氣。這就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氣息?
這跟在雪山時的感覺不同,這種冷,不是凍,而是從心底裏,散發出的一種,恐懼?
我可以清晰地看見,它下颌骨裏,卷曲的舌頭上,還殘存着屍骨的肢體。它沒有喉嚨食管,隻有一個黑黢黢的空洞。
它全身上下都是血孔,低下身子,血被擠壓,從孔裏溢了出來。
它沒伸手來抓我,我也不敢動。它的下颌骨有它娘半個遊泳池那麽大。随便一口,我就真的去陰間唱叱咤風雲了。
它要幹什麽?認主人?難道我要輕摸它的頭說,乖乖哒?
我越來越冷,瞥眼一看,皮膚上竟然冒出了一些冰花。我縮了縮脖子的同時,這才感覺到背上的異樣。
冷冰冰的,輕得像一片羽毛。
反手一摸,是居魂的紫刀!什麽時候回來的?這個惡鬼,難道是在看這把刀?
我偏過頭,斜着眼睛看它,它也不動。
其他的惡鬼已經全部回到畫卷裏了,怎麽隻有它還傻等着?我緩緩蹲下身子,查看畫卷是不是出了問題,果然,畫上的梁字,血塗得不均勻,有部分太厚,還有一小塊沒有蒸發幹淨。
我剛想用手把字抹掉,視線猛地瞥到了它的嘴裏,忽然就看見,在它的舌頭上,好像有一個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