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現實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鬼火。一團陰幽的綠色漂浮在空中,忽明忽暗。霎那間,我隻感覺自己身邊的氣溫一下子下降到了冰點。
那種對死亡的恐懼,是從骨子裏體會到的。
我背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風一吹,身上一陣發麻,冷得我居然打起了牙花兒!
我的腿抖得像骰子,心裏大罵自己不中用,緊接着我自己給自己催眠,你有九頭蛇護體,鬼火什麽的,全是戰五渣!
心裏暗示并沒有卵用,我整個人還是控制不住地發抖。我給了自己一耳光,接着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鬼火,似乎在動!
我望了一眼白複,他也顯得很緊張,眉頭緊皺成一團。
他深吸了一口氣,捏了捏我的肩膀,道:“再走近點,看仔細。”
我心說你怎麽不去?你不是很行的嗎!這時候就慫了?我拼命搖頭:“老子不傻,老子不去!”
白複轉過臉去,輕歎一口氣:“我還準備把居魂所有的事都告訴你,附加我和花七的事…”
我一愣,這尼瑪太不要臉了!赤果果的要挾!
我定了定神,現在果然是信息社會,誰有信息誰特媽是老大,六門的事情對我來說吸引力實在太大,真相離我隻有一步!
我邊在心裏問候他祖宗,邊向前挪了兩三米,卻發現鬼火噗的一聲,瞬間消失在我的眼前。
你娘!逗我玩兒呢!
我知道鬼火的原理,就是墳地裏的屍體腐爛後散發出的磷,磷的燃點低,遇到夏夜高溫就會自燃。但是現在剛剛立夏,鄉野中溫度更低。怎麽會有鬼火呢?
我轉念一想,會不會是白複搞得鬼,剛轉頭,卻看見他已經走出去一百米開外了。
我提腳追了上去,一路上都沒有得到他的正面回答,我問東他就答西,一直給老子打太極。那花七在娛樂圈混得遊刃有餘,我估摸着,這對付記者的技巧,都是他教的。
這條村子的格局并不複雜,白天走了一圈兒,我大緻了解了它的地形。是呈“米”字型分布的,期間的小道兒也不多。
我和白複從墳地走向村頭,走的并不是來時的那條老路,白複帶着我,沿着田梗,直線走向村頭的舞台。
白複的腳程很快,我不得不一路小跑,有好幾次都差點滾進田裏。
跑了一路,我出了一身汗,體内那股陰冷之氣,也随之消散。
鄉野之間沒什麽娛樂活動,這木偶戲台不大,戲也沒開始,但早已裏三層外三層的,被包得嚴嚴實實。
我和白複找了個空隙鑽了進去,大家都是席地而坐,我也沒那麽多講究,用兩塊錢騙開了兩個小孩,找了個好位置坐定。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鵬子怎麽不見了,他明明比我們倆先到這裏啊?
剛想問白複又準備整什麽鬼,還沒開口,戲就開始了。
鑼鼓樂隊先起,幕布拉開,木偶出場,緊接着,掌聲雷動。
我看着那木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木偶做得特别粗糙,臉上刷着白漆,眼睛塗成了黑色的圓圈,嘴巴清一色的血紅。身上的戲服破破爛爛。玩木偶的人唱着幽靈般戲曲曲調。聲音飄散在山野之間,空蕩之間,竟然産生了一絲尖細的回音。
聽得我毛骨悚然。
我把注意力集中到木偶戲的内容上。但是具體的情節我真心看不懂,隻有結尾我懂了,這是一出悲劇。隻見一個木偶,把另一個木偶的身體戳穿了。
受傷的木偶跪在地上,發出凄慘的叫聲。
村民們看的那叫一個投入,幾個人都激動得站了起來。
這一幕完結之後,接下來,便有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走上了舞台。他的身邊,帶着一個半人高的木偶。
我心說這是什麽表演,轉頭問白複:“他要幹嘛?跟木偶對打?”
白複冷笑一聲:“腹語。”
所謂腹語表演,就是一個人分飾兩覺,用手控制木偶的動作,和自己對話。木偶說話的時候,表演者的嘴巴不動,用腹部肌肉發聲。
然而這個人說的全是徽南一帶特有的方言,我愣是一句都沒聽懂。
表演過半,我覺得有些無聊,看着看着,就打起了哈欠。
突然就在這時,我聽見前面的人,開始小聲地議論。
議論聲很快變大,我擡頭一看,就看見,那表演者,臉色異樣。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木偶,額頭上全是汗珠。
那木偶的嘴一張一合,還在不停地說話。
就在這一瞬,我猛地察覺到,整個場地上的氣氛變得很詭異。
前排的村民有的已經站了起來,紛紛向後退。
忽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句:“鬧…鬧鬼了!!劉老爺子的鬼魂…回來了!”
這話一出,場子瞬間就炸了,所有的村民開始尖叫着跑開。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疑惑地問白複:“出什麽事了?”
白複沉着一張臉,指了指台上:“你看他的手。”
我怔忡地望向舞台,突然之間,我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背上,雞皮疙瘩直掉。
就見那表演者,兩手都舉了起來,正一臉驚恐的向後退去。
而他的木偶,嘴巴說的木片仍舊在動,它居然還在說話!而且聲音已經明顯變了!像是一個蒼老的男人,發出無意義的哽噎。
說時遲那時快,表演者像是發了瘋一樣,沖過去抱起木偶,狠狠地砸像舞台底下。
嘩啦一聲,木偶被摔得支離破碎。
它的頭被摔掉了,滾了出來,徑直滾到了我的腳邊!
我吓得一縮腳,蓦地,木偶的眼睛翻了翻,嘎嗒一聲,機械地看着我!
我腦袋一下就懵了,暗暗求着它:哥們兒,我就一路人甲,你别看我行不行!
但是它就是不轉過頭去,兩隻沒有靈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忽然,隻見他的嘴緩緩地張開,一字一句地咬牙說道:“你們…害…我…”